未能融化的积雪在山林中弥漫着丝丝的寒意。
姜婉与一行人躲在深山中,点点篝火像是星子般亮眼。
她与岁寒说道,“明日你们便分别带着他们去往三皇子各地的私产处吧,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全。”
岁寒看向她,问道,“那你呢?”
火光在姜婉的眼眸中跳动,她的声音很低,染着不尽的疲惫,“我去江南。”
岁寒思虑后道,“那我陪着姑娘去。”
姜婉摇摇头,心像是破了洞的风筝,在狂风中卷起又落下。“我数过,难民还余下近二百人,你们十一人,想带走他们根本已是难事。我离开了便不能帮上什么忙,且让我自私这一回吧。”
岁寒用树枝将火堆拨弄得更旺盛了些,“十六姑娘,你知道的,我们来这里,并非是为救难民而是为保护你。”
“讲心里话,我认为沈宴欢很蠢。可是从前他明明是那样一个聪明的人,聪明得无人能奈他如何。”
“但这一回,他告诉我们要保护一个姑娘。故此......我们来了。”
他笑笑,“这人啊,聪明了二十年......每回都是栽倒在一个人身上,八年前是这般,八年后还是这般。他没有一次说过喜爱,可是我感受得到,他们感受得到。”
“或许,你也感受得到,是吗?”
“那么,你还愿放弃他孤身去冒险吗?”
姜婉怔住,一颗心砰砰的跳动着似乎要挣脱而出。
耳边不停的回荡着那一句问话,“你也感受得到,是吗?”
像是一道冰刃划破她心中那片寂静的黑夜,一道光从那道裂缝中缓缓落下,击溃了黑暗与阴霾。
一切呼之欲出的都清晰可见的能够看清。
是少年笑起上扬含情的眉眼,是那痛苦迷茫后为之清醒的勇气,是为保护而选择的难捱的分别。
他笑着,眼底却布满压抑的哀伤说道,“可是十六......人总是要长大的。”
他从黑夜敲响窗,只为了从怀中拿出一包细心保管的糕点。
是啊......她明明也感受得到啊。
那明艳的少年望向自己时候的欣喜与温柔,是喜爱。
那她呢?
一直以来,她对感情都是迟钝的,缓慢的。是源于感知能力的下降。
最初的时候是模仿,模仿着顾府中的人的神情与行事作风。
直至出了顾府,她才渐渐拥有了自己的情绪与思想,却依旧没法很好的理解情感。
于她而言,所有的情感就仿佛被寒冰所封尘,她不懂也无法触及。
此时的她还是想不通那是什么,却在想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时候呼吸一窒,难以自制的心痛起来。
脑海中翻滚搅动着她的神经使得她痛苦不堪。
姜婉开始不断地用力咳着,脸色惨白如纸,直至咳出一口鲜血。
岁寒一惊,急忙走到她身前。“十六姑娘,你怎么了?”
姜婉用衣袖擦干唇边的血迹,鲜红色的颜色在衣袖上绽开一抹尤如赤红的牡丹。
“我没事......大概是因为脑后的伤口。”
一直以来,她在沈宴欢的身边都是充当被治愈的角色,他给予她肯定,抚平她所有负面的情绪,陪她成长。
她感到愧疚。
可是不知为何她却仿佛置身迷雾,无法走迷雾来回应他的情感,没办法坚定肯定地走向他的身边。
唇边是血迹的锈涩味道,如同她烦闷而无法纾解的内心,尽是苦涩与痛苦。
“让我去吧。”姜婉再次开口,“人总有些不能放弃的信念和在意,不是吗?”
“若是沈宴欢在,也一定会同意。”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温柔。
岁寒见她去意已决,便不好再劝。
“姑娘,你身体可还好?”
她摇摇头,不再张口,将身上的披风裹得紧紧的。
在这寒冷的夜,她无暇去思虑其它,唯有救下裴轩才是最重要的。
姜婉在第二日策马前往江南,她揣着地图与岁寒给留下的银子,一路上寒风从耳侧刮过,耳朵也冷到失去知觉。
却在半路被人所擒。
姜婉被人蒙着眼带走,直至卸下眼前的黑布她看见了一张布满疲惫的脸。
“顾北安......”
眼前的男子在看见她的瞬间深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放下了心。
姜婉微微蹙眉,“你是前来捉我吗?”
顾北安走上前,松开了绑在她手腕的绳子。鬓角的发丝落在脸侧,模样温柔,“婉儿,同我回去吧。”
姜婉闭上眼,她知晓顾北安定会劝她回头,两人本就是两个对立立场的人,又如何能谈得清楚对错,她沉默着不愿再讲话。
顾北安将绳子放下,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深情,“只要能阻止你犯错,你怨我也好。”
“难民已经被押送江南,单凭你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救下这两百余人。”
“婉儿,救济天下的重担并非是你一个弱女子所能承担得起的......”
他此刻的模样如同数次所见过的书房下一盏暖黄色烛火下的清俊儒雅,那时的她崇拜向往于顾北安这样的人,却不知从何时起心态已天翻地覆。
她虽力微言轻但还是在试图为他人为心中的正义去竭尽所能,而他站得太高,能看见的太少,他被限制于那一方朝堂之上,如何能懂底层百姓的悲哀。wWw.xqikuaiwx.Com
如今他还未能得知难民被救的消息,想来岁寒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裴轩被征徭役之人捉走了。”姜婉缓缓睁开眼,轻声说道,双眸如波澜不惊的湖面般平静。
顾北安明显的一怔,似乎是未来得及回想起那是何人。
姜婉哂笑一声,“忘了吗?”那个被他与自己所救下的孩子便如此浅薄的被抛之脑后,甚至连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净。
顾北安轻轻拂过她的发顶,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与牵强,“婉儿,徭役是义务,并非是你我所能能违抗的。”
姜婉抬眸看向他,“他才十一岁,并且身患哮喘之疾。”在她心底还是坚信着顾北安的正义,并且期盼着能够得到回应。
顾北安闻言顿了顿,而后是沉沉的叹气,“我无能为力.......”
那一声叹息,如陈旧的钟鼓发出的沉闷的声响,敲打在姜婉的心头,她的鼻子一酸,情绪中掺杂着彷徨与无助,在寂静的寒冬里哽咽起来,“顾北安......我求你......”
这是她许久未曾在他面前暴露过的真实与示弱,直击得顾北安的胸口发麻。
她用那双清澈的杏眼望着自己,不含任何杂质,充斥着期待。
可是他不能。
他身为食君俸禄的官员,在铁律面前没有置啄的权利。
或许他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违逆多年的信念......
忠君爱国,从小贯彻的信念。
“我带你回家,可好?”顾北安的声音涩涩的。
姜婉的眼神一暗,望着他的眼似乎想看穿他的念头。
顾北安下意识的躲闪开那明显的试探。
姜婉轻笑一声,一滴泪顺着脸颊落下,不再应答。
她已经清晰地明了,他不愿。
这个她曾最信任最敬仰的表哥,不愿为两百人违抗皇命,如今又怎会为一人违抗?
是夜,姜婉趁顾北安与人商议路程劈晕了看守自己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从客栈的后门溜出,身上的包袱都在顾北安的手里,幸好地图上的路线她已记得清楚。
无奈之下只好解下他们的一匹马,策马而逃。
此处距离江南还有两日路程,她只要趁夜色躲起来,再选择一条偏僻的道路便可以躲开顾北安到达江南。
她将马藏在树林中,自己则藏在一处农家的后院里。
瑟缩在干草垛旁,姜婉将自己尽量缩到最小,双手拢着自己的双腿,想汲取一丝的温度。
抬头望着天上闪烁的星光,她一阵恍惚。
随即将脸转向草垛,小声地啜泣起来。
她想念灵翘的糕点,想念小花韵的暖炉,想念扶若的温柔和慕锦的活泼,想念沈宴欢......
心底的无助终于化作满腔的委屈与孤单,在陌生的地点,陌生的角落泛滥成灾。
“裴轩,我来了......”
“花韵......灵翘......”她挨个念着名字,到最后昏昏沉沉间,只剩下了一个名字,“沈宴欢......沈宴欢......”
她像是迷路的羔羊,在漫无边际的绵绵白雪中失去了归家的方向。
沈宴欢自草原归京途中终于收到信鸽的消息。
信鸽落在他的手臂上,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展开纸条。
修长的手指打开绑在信鸽腿上的纸条,随即紧张得手指微微颤抖。
“十六......”
他紧握双拳,深吸一口气,摸向腰间的香囊,香囊上如同布满了细细的针,他的指间传来一阵疼痛。
“走!前往江南!”他拽着缰绳,黑袍在寒风中呼呼作响,那双凤眸中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一行人驾马调转方向,马匹奔驰卷起的尘土飞扬。
沈宴欢低哑着声音说着,“等我,我来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婉顾北安更新,第 56 章 第 55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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