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夜雨依旧未停,深寒露重,本该熟睡的迦南开了门让奴仆和和尚们都各自回去休息。她在门外找了一圈才柱子下方看到青莲的身影。
沙弥们都回了屋只剩下青莲一人,迦南披着外裳走过来在柱子旁蹲下,和尚盘腿坐着闭着眼,宝相庄严。这真是迦南见过最奇怪的人了,能怜惜落花谓之守常,也能下水捉鳝破常。她抬起手隔着虚空从对方光洁的额头滑到沾染了水汽的粗眉,转折到挺直的鼻梁,峰落到红润的嘴唇。
涂了丹蔻丹手指悬停在此处,迦南移不开眼。在指腹落下的瞬间,青莲睁开了眼,湿润的清眸溢出凌厉的光,眉毛随之下压,声音却是平稳的:“施主在作甚。”
迦南慌忙收回手,心跳加剧,眼神闪躲呢喃道:“其他师傅都已经回了屋,大师为何还不走?”
“施主住的是贫僧的屋,贫僧无处可去。”
她本是没话找话,想把刚才的事情遮掩过去,没想到听到对方的回答心更乱了。
雨声未停,夜风一起,迦南拢了拢外裳,一想到明日就要走,此生都不可能再相见,被情欲迷了眼的迦南大胆邀请:“既是大师的屋子,大师何不同住?”
这话太过孟浪就是勾栏中的窑姐一样,却出自南召国长公主迦南之口,迦南说完脸色羞红咬紧了唇却忍不住地偷偷抬头看青莲的反应,青莲惊诧了地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
“施主请自重,男女有别,贫僧一心向佛早已断了红尘。”
迦南听了心寒,无望地反驳:“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师自称了断红尘一心向佛,就知晓一切都是虚妄之物。既是虚妄,大师何不把小女也当做虚妄?”
“你说男女有别,在大师的观念中众生依旧有区别,大师既然要修佛又何必在意性别之分。还是大师在担忧我一介弱女子能挡了大师的道?那小女子看来,大师这佛修得也不诚实。”
青莲被她批判得哑口无言,迦南说得没错,佛前众生平等,男女不该有别,几千年的墨守成规,他为人也免不了俗念。修行是何等的艰难,师傅夸他有慧根是要成佛的人,苦心研修多年,他也以为自己离佛很近却不想被男女有别四字拍回了原地。
“深寒露重,大师回屋歇息吧,小女子不会对大师做什么的。”迦南见他一副失神的样子觉得自己说话说过头了。一见了对方,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总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唯独没有想过要伤害对方。
自责道:“小女子胡言乱语,大师莫要当了真。”
“施主没错,多谢施主点醒了贫僧,风大,施主快些进去歇息吧。”青莲闭了闭眼压下满心的愁苦,再睁眼时已经平息下来。
迦南只好起了身难堪地进了屋,那飘荡的香气也随之远离。
第二日雨总算停了,迦南坐在亭子里喝茶。没过一会儿,出去探路的人匆匆忙忙回来了。
“殿下,大雨冲刷山石,山石把下山的路给堵了!”护卫气喘吁吁:“要疏通至少也要等个三五天,恳切殿下耐心等候几日。”
随行的人都忧心忡忡,迦南淡然道:“此乃机缘,佛祖既然要把我们留在这里,不如顺应天意。”
迦南回到了禅院中,日日都要上佛前跪叩一番,诚心打动了很多沙弥,碍于对方的身份却不敢询问。
她发现青莲在有意无意地避着她,但她总能在各个时候‘偶遇’对方,即便现在她坐的位置隐蔽但只要转眼就能看到青莲打扫的身影。护卫随时给她传递青莲的位置。
这夜,青莲抱了柴火正要进屋,忽听房里传来水流被拨动的声音。
“谁在里面?!”青莲没有立即进去。师弟们虽然偶尔也会来他的屋子研读经书但不会有水声。他一出声,水流声就停了,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奇快妏敩
“大师勿恼,迦南的屋内没有浴桶...”迦南支支吾吾“她们告诉我说你这里有,我...”她这话站不住脚,谁家女子会跑到别人的房间用人家的浴桶洗澡,还特地等到人家回来,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勾引吗?
寒山寺少有女客,竟没想到给人备下沐浴用的物件,堂堂一个公主来了三天没有提一句,怕是实在难受了才会来借他的浴桶,可她不该在她的屋里洗澡,一路行来也未见奴仆们,显然公主就是故意的。
他这几日一直避开对方,越是逃避越是撞上,心里的波澜难平。
“大师莫要生气,迦南马上就出来...”迦南的声音急切又忐忑,水声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哗哗响。
青莲本该离开但脚就如同生了根般违背他的意志,他深呼了口气,心绪起伏,半晌才道:“施主先用着吧,贫僧过会儿再回来。”
回应他的是女子的痛呼声“哎呀!”紧接着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施...施主怎么了?”青莲捏紧了拳头克制着进门的冲动。
迦南压着哭腔:“摔,摔到腰了...”
腰,青莲的脑海中浮现对方纤细的腰身,而如今对方摔倒了,这么短的时间或许来不及穿好衣服,湿透的薄衫贴着软白的皮肉,恶念拖着他往下沉要把他拖到地狱里去。他下颌绷紧,牙齿把舌头咬出了血,疼痛让他清明了些许。
“贫僧这就去给公主把侍奉的人喊来,公主先忍一忍。”声音低沉发哑。
“别!”迦南连忙出声,挣动间扯到了腰压抑而又柔软的痛呼声隔着门扉形成一种别样的呻,吟。她生怕青莲真的去叫人,那她今儿丢的脸就丢大了。迦南脸红得要滴血索性坦白,声若蚊蝇:“大师,迦南之前撒了谎,迦南其实是一个人偷偷过来的...”
她以女子的清誉作赌把青莲转动的脚步硬生生逼停,青莲无奈地皱眉缓了口气低声询问:“施主的嬷嬷是否信得过?”
言下之意便是要去请人,嬷嬷自她幼年起便一直陪伴着她,自是信得过的。迦南咬咬牙气息越发弱下去哭诉道:“不可,嬷嬷若知道迦南这样做,迦南怕是一辈子都嫁不了人...”
“大师莫不是还把迦南当做女子?那大师便去叫人吧,迦南可以一头撞死在这里。”她一边谴责自己的卑鄙,一边忍不住期望,自小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什么名贵的东西她没见过,但从未像今天这般折下脸面,如此迫切地想要一个人,她想她大抵是疯魔了,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牢牢地吸引着她。
门外响起叹息声:“施主身份娇贵,今日若贫僧进了门,施主的清誉同样会毁,天知、地知、佛知、你知、我知...贫僧道行浅薄,这一念生魔障,终身怕是入不了佛门。”
迦南听得悲切,她竟变得如此自私,没有为青莲着想过,真情实感地哭泣道:“那大师便去唤人吧...”
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青莲的身影踏入了房间,他用捆柴火的布条蒙住双眼。
“大师!您...”迦南惊诧地抬起脸,泪珠止不住滚落。
青莲侧头望向发声的方向合上了门摸索着过来,边走边道:“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不可能见死不救,但贫僧又不可让姑娘赔上声誉,只能出此下策。”
屋中响起女子的抽泣声,青莲顿了顿继续道:“施主莫要难过,贫僧也是自私的人,贫僧先前想贫僧既触碰了施主的身体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贫僧自行了断,姑娘便无后顾之忧。”
“儿是贫僧自戳双目,可贫僧还有诸多疑惑未解,诸多佛经未读,不管是失去性命还是瞎了眼都阻碍了贫僧追求佛法的心,只能以布蒙眼自欺欺人,施主不必自责。”
他摸索到迦南旁边,迦南虚虚地握上他的胳膊,沾了冷水的皮肤搭上来,青莲抿紧了唇,他在心中背诵清心咒,嘴上沉声道:“施主,得罪了。”
青莲粗糙的手指顺着迦南的胳膊而下,隔着两指的距离估量着位置准确地拦住迦南的肩,手直接触碰到光滑的皮肤,青莲的手指蜷缩了下快速抽离,耳尖红得滴血。迦南虚弱道:“大师...我冷。”
他便解下僧袍盖在青莲身上,隔着粗粝的僧袍把人抱起来。他和她隔得这样近,迦南红着脸一错不错地盯着青莲僵硬的脸。迦南贴上去整个人陷入了对方的怀抱中。
“大师,迦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迦南不信大师对迦南没有感觉。迦南无所求也知不该打扰大师,可明日迦南一走就永远都见不到大师了。人生何等的短暂,何等的煎熬,大师便容迦南放纵一回吧。”
青莲果然皱起了眉,迦南破涕为笑,补充道:“迦南也不做什么,大师陪着迦南就好。”
江时清看的分明,迦南只是摔了下没有伤到任何地方,她如寻常见到心上人的女子般依偎在心上人的怀中,满足地笑着。迦南的情绪起伏很快,一时欢喜一时忧愁,江时清不是很能理解迦南为什么会这样,爱情总是这么无厘头。
被堵塞的山路清理出一条道来,一早的时候青莲起身时床榻已经空了,那女子走了却又没走,她夜夜来到青莲的梦中,青丝、白肤、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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