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否骑马直接来到城东王禅所住的小院,可他也十分谨慎。
行行至离小院二三百丈之时,就已下马,把马栓在路边的一棵树上。
人却是慢慢悠悠的向小院走去。
一路之上,伯否也是十分矛盾,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是唯一知道吴王要谋害于王禅的人,可他并没有知会王禅。
此时自己性命有忧,却还得来找王禅。
伯否虽然久于世故,算起来也是恩将仇报之事,心里也是百般不是滋味。
可他却也没有办法,不得不来求王禅。
人都不想死,而伯否更不想死得死得如此明明白白,却毫无意义。
伯否在想着诸多说辞,想为自己找个理由。
比如说是受吴王所胁,可他是吴王的重臣,吴王只是指令,并不需要相要挟。
说是不明白吴王想谋害他的心思,可此次来找王禅就是因为知道其中秘密,所以才会性命堪忧。
如此说辞实是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更何况面对的是楚国灵童。
那么只有实话实说了,就说自己与吴王一起利用王禅的仁爱之心,用白鹤流莺夹带财物,诱惑于吴都百姓,用吴都万余百姓的性命来诱王禅入地宫救人,就是想害死王禅。
而他伯否自己也有此意。
可这话说出来后,又如何还有颜面再求王禅传救命之法。
前几日来此小院,才感谢王禅。
可接着心里却欲置之于死地,如此豺狼之心,不说则已,一说到要让千夫所指,妄为人哪。
伯否刚才一时希望大增,也就忘了自己身份的尴尬。
此时想起也是长叹一声。
可走到小院门前,却还是十分失望。
若说扯下老脸来求王禅,最多受王禅几句讥讽。
可现在一看,院门紧锁,这说明此院人已外出,再听院内也是雅雀无声。
伯否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对刚才自己矛盾的心理倒是显得多余。
依现在的情势来看,王禅在进地宫之前已做好了准备,撤走了自己的下属。
伯否叹着气,脸上悲意再现,感觉到自己命悬一线,却怨不得人。
谁叫自己充当了吴王残害吴都万余百姓,残害鬼谷王禅这个天赐灵婴的罪恶之行呢?
在大周列国之中,若说两军对垒,杀人无数,一次屠戮几万人,并不会让列国耻笑。
反而可以成为声名显鹤的资本,可若说一次残害万余无辜百姓,就算是当年商纣王也做不出来。
可却在以礼仪仁孝施行的大周列国之中,在吴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而他伯否身为一个吴国太宰,面对吴王残暴之行,即不劝阻吴王,反而成为其帮凶,实是百死难辞其咎。
现在反而还要找自己施害的对像求救,实让天下人耻笑。
伯否原路返回,一路一叹,感叹自己自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此时也不抱任何期望了。
可边走边想,若是鬼谷王禅未死,那万余百姓或许已得救了。
而他刚才所想的罪恶,实际上只存在于自己的念想之中,并没有实质发生,也没有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想至此,伯否脸上又自嘲一笑。
既然自己犯下如此罪孽,那此时只能祈求苍天有眼,让鬼谷王禅救出这万余百姓。
若是鬼谷王禅不死,那自己罪过也轻一些。
伯否想着,又回转身来,朝小院走去。
他冷静一想,依鬼谷王禅的本事,要置他死地还有些难。
鬼谷王禅未死的可能性极大,而且依刚才的判断,地道该是在地宫出口的地方被封住了。
如此说来,大水并没有淹死地宫内的百姓,也未淹死王禅。
若他进到小院还找不到王禅,他也下定决心,到王宫偷出另外那把地宫断龙石钥匙,打开地宫之门,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出这些百姓,放出鬼谷王禅。
这样纵然怀着吴王的秘密而死,他也死得甘心,死得其所。奇快妏敩
伯否此时到是十分坦然,边想也边来到了小院的后门。
再看之时,后门亦然锁得严实,可伯否也不再感怀,而是看了看小院的围墙,见前面有一处低矮的地方。
伯否还是顺着墙走了过去。
他不会武技,可年轻之时也算身手矫健。
原地一跃,双手抓住围墙顶端。
双脚再蹬着围墙边沿,就这样偷偷的跃上围墙。
见院内一切安静,而墙边正好有一棵树,就踩在树上想借树跃进小院。
却不想春枝不耐人踩,再兼年老体笨,人才一踩上,树枝却断了。
伯否整个人一不小心,就这样摔落在小院里。
只听得“碰”的一声,老胳膊老腿却是摔得不轻,哼了几句,半响才爬起来。
正想绕进院子去找王禅,可抬头一看,小院正中石桌之上,两人正瞧着伯否,十分吃惊。
伯否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原没有抱什么希望,可这抬头看见的却正是王禅与化蝶两人。
此时两人正在石桌上喝茶品铭,呆呆的看着自己。
“伯太宰大人,为何翻墙而入,似乎有失君子之风!”
王禅还是忍着不笑,可一边的化蝶却已在低头“咯咯”的笑着。
两人其实早就知道伯否在外面了,只是一直不吭声,想着伯否怕会失望而去。
可却不想他却又原路返回。
可这都也罢了,一个吴国权贵之身,竟然翻墙而入。
而且一进院内就摔了个底朝天,灰头鼠脸,身上还沾满了春泥,样子十分狼狈。
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了。
“鬼谷先生,你真的还活着,谢天谢地,老朽也就放心了。”
伯否并没有动,却还是看着王禅。
他此时心里十分激动,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伯大人的话小子有些不解,为何伯大人见了小子,像是大白天见鬼一样。
好好的翻个墙,竟然还摔了一跤,这可不像吴国太宰伯大人一惯的风范呀。”
伯否一听,也不见王禅邀他过去。
此时自己不请自来,而且还是翻墙而入,也有些不好意思再走。
“鬼谷先生说笑了,老身恶行在身,实在愧对鬼谷先生。
昨夜虎丘地宫之事,老朽是彻夜未瞑,心惊胆颤。
想着为官半世,也算是仁孝为先,可不想却于暮年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有违天道,有违人臣之义。
老身有罪呀!
刚才也是急于一时,想进来一探情况,
若鬼谷先生不在此院,那今夜伯否就是拼着一条命,也要把吴王手中那把钥匙偷盗出来。
再打开虎丘地宫之门,救地宫之中受困的万余百姓出来,以赎老身所犯之罪。”
王禅一听,冷笑一声道:“难得伯大人还有如此自知,也算并未泯灭天性。
万余吴都无辜百姓,险些就困死地宫,如此恶行,实是天理难容。
你此时有此悔意,可知你还有得救。
若是你没有一丝悔意,那你必死不疑,见不见我都没有意义了。”
王禅说完,依然坐在石桌边上,并不起身。
“禅哥哥,你看伯否大人虽然算是吴王帮凶,可最终却也未造成大祸。
看伯大人心有悔意,你也该扶伯大人进来一坐才是。”
化蝶见伯否头须斑白,心有不忍,所以就想给伯否一个台阶下。
“哼,蝶儿,你不必为他说情。
人之恶意,只在一念之间,非要有其恶行。
若我对他还如此礼待,那就是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忠奸混淆。
蝶儿,你是不知,昨夜因受水之困,数十个百姓无辜丧命于逃生地道之中。
而且为带百姓逃离,在打开剑冢之门时,又有十数个百姓及江湖兄弟丧命于机关巧设之下。
这些人的妄死,虽然并不直接与伯大人有关,却也因他恶意而起。
吴王之心有如野兽,为除掉我,宁可妄杀万人,却也不放过我。
难道我鬼谷王禅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竟然会让他如此忌惮吗?
不!这并非吴王欲置我于死地之因,想杀我还是因为他内心那股欲望。
贪欲之下,就会滋生罪恶之念,就算是对生养吴国王室的百姓也是一般,从不怜悯苍生之苦,其心可诛,其行可戮。
而他作为吴国重臣,享上卿之礼,却对君王恶行不劝不阻,其罪可诛。
想当年商纣王本性贪恶,可大商朝堂却也不泛比干伯候如此忠心之人。
对君王之恶宁死也要阻止,这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伯大人助纣为孽,实不值得蝶儿你可怜他。”
王禅一想昨夜的情形,心里还是十分痛心,如此义正辞严的痛斥伯否,并非不懂礼义。
天地大道大于礼,若无视天地仁爱之道,却拘于礼,那是迂腐之行。
此时王禅之语,对伯否来说也是提壶灌顶,当头一棒,而并非有意为难伯否。
他的每说一句都是事实,也都是实理,正是痛心疾首,哀其不幸,却也怒其不争。
伯否听王禅一讲,也是面带悲意,身子发抖,十分愧惭。
而化蝶听王禅面带悲怯,也知道王禅体恤昨夜那些妄死之人,如此说来,并无过错。
“伯大人,你此时还好吗?,
既然已来,小子今日就把话说明白一些,也不惧你年长而尊的身份。
此时我知道你已有悔意,而且吴王对你也心生顾忌。
想来此次出征,一定已委你重任,让你当吴王副帅,随吴王亲征越国。
所以你自家事自家清,知道吴王是想借伐越之机除掉你。
而你却并不想死。
可你知那万余百姓,虽有贪欲,却也罪不至死,你有想过他们的感受吗?
还有为救这万余百姓牺牲在地宫中的江湖朋友,他们的仁信侠心,可否让伯大人有一丝自责?
吴王此次的恶行,恶意恶行皆实,百口莫辨,实比商汤还要残暴一些。
他要你死,就是要保全他一生打下的微名,让世人只记他对吴国做出的贡献。
实也是欺世盗民,难掩其滔天之罪。”
王禅此时并不忌讳,而是要把此事之理说清。
没有造成万余人死,并非伯否之功,反而是他之过。
一切或许都因王禅而起,可恶行却是吴王与伯否亲自实施。
若是换作普通江湖侠客,那么此时的伯否连辨解之词都没有机会说,就可能身首异处了。
“鬼谷先生大义之责,老身无话可说。
好在苍天有眼,未酿成大祸,伯否实该上恤苍天,一死以谢天意,难释罪责。”
“罢了,你也老了,我不为难于你。
昨夜死了的几十个百姓,就由伯大人出钱安抚其家人,也算你赎罪吧。
至于此次出征,你不必担忧,吴王想让你死,而你还命不该绝。
刚才蝶儿也才问过我,若你无此悔意,任谁也救不了你。
你若有悔意,既然进此小院,也算你自救之行。
你现在就可以回去,随吴王出征,我自然会保你不死。
不过今日之事切不可再对吴王讲,若不然吴王定会恼怒成羞,立时处死于你。
伯大人可知此理?”
王禅说得是实话,若伯否再次透露王禅未死的信息给吴王。
那吴王必然会觉得失了面子,而且他的罪行已露,必不会留下伯否,只会当机立断杀了伯否。
然后把地宫一切罪责都推在伯否身上,以保全吴王自己的威名。
“老身明了,再谢鬼谷先生指点,至于昨夜死伤之百姓,老身纵是散尽家财,也会安抚这些受难百姓家属,还请鬼谷先生放心。”
伯否此时心里到也坦然,对王禅所说并不反驳,事理如此,他能活着已算是天佑了。
王禅说完,看着伯否狼狈的样子,却又嘿嘿一笑道:“蝶儿,伯大人怕也无力再爬出去了,不若你帮他一忙,送他出此小院。”
化蝶一听,恨了王禅一眼,却还是走了过去。
“伯大人请!”
化蝶一伸手,轻扶伯否,纵身一跃,已把伯否送出小院。
“伯大人,刚才禅哥哥虽然语气严厉,却并非无理,日后还望伯大人以百姓为先,多为百姓而谋。”
化蝶送伯否上路,却还是不忘提醒伯否。
“有劳蝶儿姑娘,老朽心里明了,鬼谷先生为民请命,老朽不敢有异议。
日后必然依先生及蝶儿姑娘所言,以百姓为先,时刻不忘百姓疾苦。”
伯否说完,也是垂头丧气向栓马处走去。
可心里还是庆幸,庆幸鬼谷王禅不计前嫌,答应救他。
有鬼谷王禅的一句话,真还胜过千军万马相护。
化蝶回到院内,王禅还喝着茶。
“蝶儿,我刚才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毕竟伯否也实属无奈。
人皆有自私之心,并非圣贤,比干相国之心,实非常人难比。”
(传比干的心是七巧玲珑心,其实还不都是人心而已。)
“不过分,我觉得你说得实在有道理,只是从你一个小毛孩嘴里说出,到让我惊异万分。”
王禅一听,凑了过去。
“哼,敢笑我是小毛孩子,可你也是黄毛丫头。”
王禅说完,伸手一搔化蝶的下肋,化蝶却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伸手也要搔王禅,可王禅却向后一跃,人已在树丛中跑去。
“想跑,我可不会饶了你的。”
化蝶一喜一怒,也跟着向王禅追去。
此时的小院,十分清幽,到时适合两个人在此追逐打闹,也知合两人的天性童心。
蝉引蝶舞春意新,两小无猜天作情,若无俗事童趣生,嘻笑无忌心织心。
【作者题外话】:这两章插点闲事,也让小说有一个转折,同时让男女主也有单独探讨人生的时间,接下来又该下另一个女人的可恨结局了,十分狗血,值得期待!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王彩霞王禅青虫月二更新,第二百六十二章怒其不争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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