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茶室。一群人汇集于此,除了当事人傅醒外的其他所有人心气儿都不太顺。“那个姜曜是有什么问题?”关思懿本来就不算喜欢姜曜,因为时间本的救命之恩勉强说服自己对待恩人要像春天一样温暖,可也经不住这么造啊!她很是愤恨,“就算私底下关系好,也不能放到明面上说吧!”他们这群人的处境本来就不好,徐行等人虎视眈眈到处给他们使绊子,这次也是,故技重施又把他们架起来了,明摆着要让他们出手对付姜曜。本来私底下暗度陈仓相互让步也够不容易了,她竟然直接宣布傅队和她是一伙的?!先不说她有多大脸,关键是这么闹一出,他们要是不对姜曜动手,分区后贯彻的理念就站不住脚,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整死了吗?关思懿越想越生气,“还是她觉得,傅队会因为她而放弃理念,完全跟她站在一起?”“怎么可能。”程千帆无奈地看着她,“你都觉得匪夷所思,姜曜肯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了。”关思懿:“……”倒也不必这么说叭。“可除此之外,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关思懿把个人情感放一边,拧着眉头继续分析,“总不可能是故意激怒我们,要我们对她下手吧?”众人一愣,张黎看向从广场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傅醒,此刻因为关思懿的话忽然垂下了眼睛,心中悚然。艹,还真是这个原因?!那姜曜图什么,真疯了吗?他迟疑了片刻,对傅醒道:“傅队,姜曜心眼比筛子还多,忽然做出这种看似无脑的举动肯定在算计什么,我们应该怎么办?”所有人都看向傅醒,焦急地等待他的答复。什么都不做肯定不行,可要是做什么,也只能做跟姜曜对立的事情……可本来好好的,跟姜曜对立给自己树那么棘手的一个敌人又干什么呢?这不是如了徐行的意吗,也太糟心了。傅醒沉默不语。姜曜不按常理走的这一步,把他原本的计划都打乱了。有她今天的话在前,无论他手头证据多么确凿,都会像唐甜的辩白一样成为伪证,非但不能把姜曜拉出来,反而会让她陷得更深,包括自己也会走上绝路。他不知道姜曜怎么了,明明在副本里还干劲满满想着报仇,怎么只过一夜,她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报仇不是她最想做的事情了。她在众人面前说了那一番话,明面上像是拉他们入伙,实际却是要与他们为敌。她把无数条路层层筛选,最终只给傅醒留了一条百利而无一害的道路——解决她这颗平安小镇最大的毒瘤,一举树立最强势的威严,从此不会再有人质疑团队的公正性和强制性。傅醒静静看着茶桌上氤氲的热气。可为什么呢?他迟迟不说话,张黎提醒道:“傅队?”傅醒这才抬头,眼中的茫然褪去,变回往常的样子。“查一查姜曜出副本后是不是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至于姜曜说的话……先缓缓,等我确认姜曜的态度,再做回应。”就算现在澄清,徐行也一定会把大众思想往他们联手做戏的方向引导,事已至此,一动不如一静。“不出声明是一方面,可有人追上来问的时候怎么说呢?”程千帆再怎么偏心姜曜,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次搞的事情让他们很难做,“一昧闭嘴,只会让人觉得我们心虚。”张黎看着傅醒,认真道:“千帆说的也是我要说的,除非我们放弃现在在做的事情,否则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说辞才行。”看他们一个个为难又纠结的样子,从一开始就憋着的一个男人终于憋不住了,粗声道:“要我说,姜曜不跟我们通气就说这种话,显然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合作关系,她先不仁不义,我们就是直接给她按个故意挑事的罪名也不算乱说,又有什么好为难的?”“难道我们还得给她留余地,缩手缩脚做事吗?而且还是她搞这么一出推动徐行的计划更加顺利的进行,我们已经憋屈死了,她做初一我们做十五,不如先把她给甩了,徐行后面再收拾。”众人不语,男人话糙理不糙,这事姜曜做的不地道在先,他们没直接翻脸已经很大度了,还为她考虑那不是犯贱么!可……张黎看看傅醒,自家队长对那妹妹格外上心,总不能按常理做决定啊。他不知道该不该附和,男人的话却像一把敲钟槌,嗡的一声唤醒了当局者。无论姜曜的诉求是什么,她希望他们反目,那就先反目吧。但以什么名义,“反目”程度都由他说了算。“这个说法可以。”傅醒点点头,“就说她故意挑拨是非,激起内部矛盾,破坏整个平安小镇的和谐。”男人没想到自己的说法真的被采纳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是吧,咱就没必要迁就姜曜啊!”程千帆心里觉得不得劲,道:“那我们就真的站在姜曜对立面了……”“没关系。”傅醒已经彻底稳下来,行动章程也在心中落实完毕,“我们本来就站在所有玩家的对立面,并不是只针对姜曜,而这次姜曜说的话,也只是小孩子心性,受人诬陷后百口莫辩,一生气干脆拉所有人共沉沦,决心搅得整个平安小镇不得安宁,报复而已。”徐行想要利用悠悠众口拿姜曜当靶子,那他也可以说是众人以讹传讹恶意造谣欺负小孩,把姜曜惹火了才想无差别报复社会,而他作为秩序维持者,拉住失控的姜曜,惩罚居心不良的造谣者,顺理成章理所应当。张黎也是开了眼了,没想到自家队长有一天也会睁眼说瞎话,把姜曜的别有居心,说成小孩子受委屈搞的无差别攻击。一个一点就炸的加害者,和一个被多人联合伤害后转变成的加害者,两者给人感官天差地别。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乍一想只觉得傅醒这说法好极了。进可攻退可守,既把姜曜说的那话圆回来,满足了大众要他们对付姜曜的心理需求,又没彻底站在姜曜对立面,让徐行计策的效果大打折扣,还保住了团队的定位。见众人这就放下心,张黎无奈摇头,没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什么,等人散了,才独自留下,拉着板凳坐到傅醒对面。茶室里骤然安静下来,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张黎开口:“你要把这整件事定性为姜曜受委屈发疯,得姜曜自己配合才行吧?只要她再手起刀落干掉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是谁,就算她受了再大的委屈,我们两方的状态都会回到徐行想让我们变成的局面,所有人还是会说她受了点委屈就杀人,我们却不处理,她依然是个定时炸弹,而我们也会毫无公信力。”“而目前看来,她是不会配合的。”“我知道。”傅醒答得没有一丝迟疑,“所以短期内我会约束她。”张黎讶然,如实反馈自己的担忧:“姜曜是个疯子,她不会领情,你挡她的路,她绝对会先杀了你的。她这个人恩怨分明,上次进时间本就是要还你的恩情然后跟你断干净。傅队,你这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要我说,还是别管了。”相似的话曾在杜琳仪口中说出来过,此刻再听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傅醒视线放远,落在茶室入口的拱形门洞上。他的书屋每个人都能来,能进这道门的却不多,而他想要扫榻相迎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但就像书屋是人人能来而没什么人来,能进茶室的却依然跟他隔着一张面具,他希望有所交流的人从不踏足这里……每每尽人事,常常听天命。有些东西冥冥中组成了一个怪圈,明明是两种心境,可站在圈里的傅醒还是只能做出同一个决定。原本他怕姜曜丧失自我,要阻止她。现在他已经理解姜曜的心境,却还是要阻止她。傅醒收回目光,说了跟之前说过的差不多的话。“她暂时杀不了我。”张黎沉默,深深地吸了口气,“傅队,你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他想说的更委婉一些,比如说现在在做的事情已经足够高尚,说一个人能承担的责任是有限的,说姜曜那种聪明人根本不需要其他人为她考虑,但他做不到。尽管他愿意交托生命,不畏牺牲,可在这时候,他只想用最犀利直白的字眼阻止傅醒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试图用灼热的眼神打消傅醒的念头。可惜还是失败了。“我知道我不是。”傅醒道,“我也没想过救所有人。”茅坑里的石头,说不通。张黎放弃了,并且决定乐观一点,万一姜曜感动于自家队长的人品,忽然加入他们的队伍,也算高风险高收益了。他想开后一屁股坐下,回忆在酒馆听到的一点闲言碎语,整理后道:“你们不在的时间里,我还真听到过一点和姜曜有关,但不保真的消息,不知道和她这么干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傅醒坐得更直,听他概括。“有人说姜曜是亿万富翁家的掌上明珠,她的家人没放弃找她回去,在外面放出了金额极大的悬赏,只求有人能够照顾她。”似晦还明的薄雾拨开,傅醒放在桌上的手攥紧,张黎还在说:“说的很夸张,感觉不太现实,但想想姜曜的做派,好像也不是不可能。言行举止,还有那种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之前说的,和星星有关的东西。”傅醒打断他,“搜集的怎么样了?”张黎一愣,“不太清楚,我问问悦心让她都拿过来?”“不用拿过来,别忘了这件事就好。”张黎下意识点了点头,点完后有点对上号了,一言难尽地看着傅醒,“傅队,我觉得你应该是找不到对象生孩子的,也许你有个很疼爱的小侄女或者小外甥女和姜曜长得挺像的?”傅醒:“……没有。”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为什么是小侄女和小外甥女?”张黎挠头,“说妹妹的话有点儿差辈吧。”茶室里安静一秒,傅醒起身送客。“你走吧,盯紧徐行。”整个平安小镇都因姜曜的言论沸腾了,几个小时前掀桌的徐行一边纳闷姜曜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一边控制不住面上外露喜色。无论什么原因,总归对他都是有利无害的。王函西看看在旁边支起水果茶摊的杜琳仪,问她知不知道内幕。杜琳仪往小马扎上一坐,说了声“不知道”和“关我屁事”。按摩店里开了个小会,结束后刑思非带了几个人到处打听副本里的事情,正常揭过。夜幕降临,河岸边湿气略重,风一吹格外清凉。傅醒抵达只隔了一条街的姜曜的小屋时,姜曜正坐在河岸边玩水,双腿泡在冰凉的河水里,右手在水面上搅出一个又一个漩涡。没等傅醒开口,她先察觉到有人过来,回头后不觉意外,大大的眼睛弯起。“哑巴哥哥好久不见了,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她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一扫之前的颓靡之势。傅醒看着她,没能立刻分辨出来她是真的有精神了,还是假的有精神。他走过去,学姜曜的样子脱了鞋,挽起裤腿跟她一起坐在河沿上。晚上的水很冷,不至于刺骨,只是一路凉到头皮,肌肤自动防御立起成片的小疙瘩。两人都很白,黢黑的河水里像是放进四条翻肚皮的鱼,一会儿被水吞没,一会儿浮出水面。姜曜侧过脸,歪着脑袋看没戴面具的傅醒。面容柔和,一本正经。傅醒偏过头和她对视,也只是对视,什么也没说。姜曜立刻觉得没意思,仰头看天。“你有没有发现,平安小镇有太阳,有月亮,却没有星星。虽然说太阳和月亮也是星星,但这两颗星星在平安小镇只是用来区分白天和夜晚,就很没有意思。”姜曜的小腿在河水里晃了两下,泛起的涟漪和水波逆流而行,余波拍打在傅醒的脚上,将他往远处推。“老老实实进副本,买卖物资也很没意思对不对,你没想过做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吗?就像——”姜曜打了个白天才学会的响指,露出的牙齿白晃晃的。“友爱公寓,收点过路费什么的,做各种各样出乎人意料的事情!”傅醒终于出声:“我没想过,我是个没意思的人。”姜曜当即改用怜悯的眼神看他。傅醒别过脸,也学她的样子去看墨蓝色的夜空。“逢流星兮问路,顾我指兮从左。”他轻声开口,嗓音徐徐,词句晦涩。“俓娵觜兮直驰,御者迷兮失轨。”“遂踢达兮邪造,与日月兮殊道。”“志阏绝兮安如,哀所求兮不耦。”姜曜听不懂,却又好像能够领会一点意思。傅醒看她,问:“这是《九思》第五首《遭厄》里的一段,你有读过吗?”他刚才看到姜曜,就想到了这一段。偏科的人遇上不擅长的科目,总会有自己是文盲的错觉,姜曜沉默片刻,反问:“或许你知道什么是四色猜想,并且能够在不依赖于超级计算机的情况下完成证明?”若说刚才傅醒的那一段时让人听不懂这一整段都用了什么字什么词,那姜曜的这个问题是让人每个字都认识,却还是不知道到底说的什么。鸡同鸭讲,鸡说咯咯咯咯哒,鸭说嘎嘎。无效沟通。河水从傅醒这边的“上游”流至姜曜的“下游”,水是一视同仁的。傅醒:“我听不懂。”“哦。”姜曜高傲回应,“那我没读过。”她的脸上充满强烈的胜负欲,很不服输,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绝不低头的姜阳阳。傅醒弯了弯唇角,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眨眼间就被毫不留情泼了“洗脚水”。姜曜抬高下巴,冷冷地看着他。傅醒抬手抹去眼睛上方的水珠,没管其他的,说:“你不是说要留在这里吗,我也会留在这里,你可以教我什么是四色猜想,如果能够找到你们用的望远镜,你还可以观察那两颗没意思的星星,或许会有别的发现,你觉得怎么样?”他的头发很长了,发尾扎起来有手掌那么长,发质和他的五官一样柔软,趴在脖颈上,几根细细的发丝被风吹得轻轻颤动。姜曜上了岸,赤脚踩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我觉得不怎么样。”“还是欺负你们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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