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 27 章

　　弑父？

　　这在世俗中是难以饶恕的罪。

　　多仇恨才能手刃父亲？

　　楚寒今并不了解他的过往,点了点头：“还有吗？”

　　“还有？我于修道之事十分擅长，那时候一一意沉『迷』其中,誓要父亲一较高下，内被仇恨填满。”越临转向他，“每天生活中除了修习法术便没有别的，现在现很喜欢你，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比恨一个人要快乐的多。”

　　三两句话不离喜欢，楚寒今别过脸：“走吧。”

　　牵马继续前行。

　　绕过一座山峦之后，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的丛林,路上有被踩踏的枯草和被砍断的树,预示着曾经有人来过这里，不出意外,只能是他和越临。

　　四周树木茂密,但却听不到一声鸟叫，空气中水汽粘滞，呼吸间比其他地方加沉重。

　　楚寒今道：“越临？”

　　越临看他一眼：“我知道。”

　　他手里施展出一个法决，击向一旁的巨树，落下一个深黑『色』的浅坑。他停下手：“这里施展法术受到的禁锢,十成只能出一成的功效了。”

　　既禁锢越强,应该越『逼』近法阵的中。

　　他重新牵上马：“走吧。”

　　楚寒今左右张望,总感觉这地方分外熟悉。待马蹄踏过腐败枯萎的草叶，恍惚之间，楚寒今想了起来：“这以前来过这个地方。”

　　那一幅记忆碎片，瓢泼雨，他拿着剑站在『潮』湿的雨天中，不知道自己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越临撑着伞来找他，还将雨伞往他身上倾斜。

　　越临侧头：“嗯？”

　　楚寒今说：“这有问题。”m.xqikuaiwx.cOm

　　他俩继续往前走。

　　马跋山涉水，约『摸』走了半个时辰，眼前又出现了刚才被越临击碎的巨树，漆黑的污渍历历在目，隐约透『露』着诡异感。

　　马停下脚步，不耐烦地敲着蹄子。

　　楚寒今问：“又走来了？”

　　越临：“我刚才没有往这边走，但却原路返，这地方有东西。应该是阵法核。”

　　阵法，往往能施展出巨的功效，但核位置却非常薄弱。所以布阵人了不被找到阵眼，往往会采用设防和『迷』幻几方式来隐藏和抗拒，避免被人走入阵眼，破解阵法。

　　越临手摁在剑柄，楚寒今也下马。

　　他将马拴在一棵树下，拍拍的脑袋道：“可不能放你走，一会来阿楚还得用你，忙完给你喂好吃的。”

　　他转身，眉眼显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也许是阵法意识到有人闯入，天空闪过几道雪白的闪电，接着响起轰隆隆的雷鸣。越临下意识看了看楚寒今。

　　楚寒今也按着剑鞘：“我没事。”

　　这段僵持持续得不长，越临施展咒术，区分用作障眼的无关紧要之物，朝法阵中走去。眼前出现一道不规则的圆环，被落叶覆盖，显是阵法的第二层。

　　越临将一块注入灵气的石头丢到落叶之中。

　　“哗啦——”一声爆响。

　　石头被闪电劈成了粉末。

　　越临啧声：“阵眼估计就在这里面，但只要有灵气的东西靠近便会被闪电击中，要是人进去，估计得挫骨扬灰。”

　　楚寒今也怔了会，问：“这到底是什么？”

　　阵法也有不同的功用，有的庇护，有的杀戮，还有的治疗，还有的辅助。楚寒今想了会道：“要是能扫清这些落叶，就能辨认清楚这个阵法。”

　　越临看他一眼：“我试试吧。”

　　说完，他抬脚跨了进去。

　　“！！！”楚寒今忙道，“你干什么？”

　　越临进去那一瞬间，阵法并没有展开攻击。

　　他来走了两步，天上开始聚集着雷鸣。不过越临的目的很简单，他直奔阵法中，脚下的风将积攒的落叶带动得飞跃，泥土显出深红『色』，隐藏着阵法的咒印。

　　楚寒今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一道杀伐阵法。

　　有的阵法单单杀人，可有的阵法极阴毒，能将在阵法中惨死的人炼制剑灵，自己所用。

　　看清阵法中那一道深红繁复的咒印时，楚寒今脑子里突刺了一下。

　　越临脚步一顿。

　　他也看到了！

　　曾经在这个法阵中惨死的人，在深红『色』的血雾中显出模样，数不尽的尸骨破土而出，除此之外——

　　地上匍匐着一袭月华般的白衣。

　　那人乌浓秀，青丝垂绥至脏污泥土之中，眉眼沾满了鲜血和黑泥，将他白玉似的脸污染的肮脏污秽，但仍不减俊美的容颜，漆黑眸子漫无神采，唇角淌着鲜血，匍匐在阵法之中被雷电劈击——

　　那个人，长着和楚寒今一模一样的脸！

　　周围飞奔着只剩头颅灵魂，围绕着白衣狂笑，似乎在期待，在等待，像饥饿的狼，等猎物一毙命便能将他饱餐一顿。

　　而白衣面『色』越来越虚弱，可他能够反抗，却仿佛中了咒，一动不动，不断吐出鲜血……

　　楚寒今后背凉，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曾经被阵法困住的样子。

　　而一旁的越临，走近似乎想把男子扶起来，却现这是幻境，唯独周围飘扬的鬼头咄咄『逼』人，咆哮不。

　　雷电声聚集得愈躁动，出鸣爆的声响。

　　接着……第一下。

　　第二下。

　　第三下！

　　直直朝着他的天灵盖劈上来。越临直直站着也不躲开，半晌，暴躁地喝了一声：“不认识人了吗？”

　　这一声，震得阵法内狂风骤起，楚寒今经一只脚踏入了阵法之中，准备去拉越临，谁知道所有的雷电突停了。

　　越临走到了阵法中，落叶全部被风吹散后，『露』出一道深红『色』的八边阵法。中间繁复地秒着写文字和图案，蕴含着能将附近几十里路牵涉出结界的力量，眼下看来，不过是一幅小小的卦象。

　　他没将卦象击碎，而是信手抠出来。阵法是认的，尤其是独创阵法，此时边缘全部显出凶戾的白光，似乎要将人手烧穿。但被越临握在手里简单地剔掉几只别卦后，瞬间变得温顺了，躺在他手里。

　　越临垂下眼睫，看着阵法沉思不语，似乎在想什么。

　　而楚寒今眺望左右，现空气中的沉重感不见了，树林也变得比以前清晰黛绿，地上的血红咒印消失不见。

　　楚寒今看着越临。

　　过了好一会，他才问：“你刚才说，这是你的阵法？”

　　越临转过脸，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

　　光看到这个眼神，楚寒今似乎懂了什么，站在原地。

　　他俩互相注视了片刻。楚寒今开：“你恢复记忆了？”

　　越临一点头，手里托着阵法走近：“恢复了，看到你趴在阵法中那一瞬间，便想起来，我之前是从这里将你救出来的。”

　　楚寒今突有点沉默，也说不清原因。

　　眼前这个越临，不再是这半个月忘记一切的越临，而是实打实他有过数月欢愉的越临。

　　是那个爱他爱得很沉重的越临。

　　楚寒今静了静，重复：“你还没答我。”

　　越临点头：“这的确是我的阵法，而且是我炼制剑灵的阵法，我也不知道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指尖沿着掌的图案轻轻一点，“我死后，也许有人拿走了我的阵法，埋在这里……”

　　他想了想，笑道：“或许是想将我炼制成剑灵。不过我这阵法认，哪怕经过他改造，会用雷电劈我，但也绝对不会炼制我。”

　　所以方才，越临一声怒吼，法阵听懂人的声音，顿时消去了戾气。

　　楚寒今想了一会：“那我什么会出现在阵法当中？”

　　越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因有人想把你炼制成剑灵。”

　　楚寒今后背憷，皱了下眉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什么是我？”

　　“远山道修炼灵气，你的灵气干净澄澈，又是集成者，没有比你合适用来炼制剑灵的人。”越临说，“我早说过，有人想杀你。他消除你的记忆，又在你身上添加傀儡咒印，就是要让你不能反抗，乖乖地被炼入剑中。”

　　到这里，楚寒今觉得逻辑开始闭环了。

　　他看着越临手里的阵法：“这是你炼制剑灵的阵法？”

　　越临点头：“是。”

　　剑有灵，但仙道填充剑灵都是找灵石，灵兽，灵根，竟有人将活生生的人炼制剑灵，禁锢在剑中人所用，是魔道盛行的『潮』流。

　　那这就证，越临走的必是歪邪道。

　　楚寒今一言不，直勾勾盯着他。

　　越临懂他的意思：“这是我身前弄的东西，可我经用死抵债了。其他人用我的阵法作恶，这不是我的错。”

　　楚寒今沉默不语。

　　他也分不清楚，现在是否还能纠结越临的过错，因他经死了很多年了。

　　“你被人弄到这时，将我墓『穴』中的尸首拼凑完整，我才能重新聚拢魂。”越临看着他，目光堪称温柔，“等我出来找你时，现你自己走到了法阵的正中，被电闪雷击，可站着躲也不躲。我把你从阵法中带出来，谁知道过了没多久，你自己又到了阵法之中。”

　　“炼制剑灵需要数月的时间，此后，但凡有一天我没看着你，你便自己了阵法。”他手指点了点头颅，“因你被傀儡『操』纵，就像琴魔会不停地弹琴『操』纵鬼魂一般，你也会不停地到法阵之中，等待自己被炼制剑灵的那一天。”

　　楚寒今后背僵硬了一瞬，白了是这么事。

　　越临唇角微微一牵：“那时候我刚复生，还很虚弱，没有能力停止法阵。后来我想，既那个人想要你纯洁无暇的灵气，那不如毁了也不给他，比如行完夫妻之道，灵气未必有那样的纯净了，会变得加深润。”

　　“……”

　　听到这里，楚寒今终于懂了什么自己会意外地和他在一起，又要了个孩子。

　　“那人恐怕是得知了你是不洁之身，炼制剑灵的成效打了折扣，便将你带走了。也有可能是你恢复记忆自己离开的。我并不知情，只是突现你不见了，便出来找你。”

　　听到这里，楚寒今想起了重点：“你想起怎么出去了？”

　　越临应声：“想起来了。”

　　他示意：“边走边说，先去。”

　　楚寒今中有太多的疑点。

　　他到原来的位置找马，才现因法阵的消失，之前的引力场也消失了，灵气不再被影响，现在要御剑或者飞奔都很轻松。

　　越临示意他上马。

　　楚寒今想了一会，道：“不用。”

　　他侧身跨上青草茂密的小道。

　　越临拽着马缰站了一会，跟在他身后：“你里有什么不快乐的事情？”

　　楚寒今怔了一会，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有人要害我。”

　　他一直待在远山道，潜行修炼，很少和人相处，也并不得罪其他人，实在不白是谁对他起了杀。

　　越临理解他的情绪，毕竟备受尊崇的月照君，突现自己暗地里有无数仇家，被无数双眼睛觊觎着，里有些『迷』茫。

　　越临想了一会，道：“其说在远山道不人交际，不如说，远山道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我从小母亲便教我，只有和别人抢夺才能得胜，这世间的东西是有限的，修道的灵器也是有限，如要夺得第一，就必须跟别人抢，还能抢赢才行。”

　　他看了看楚寒今：“即使你没有那思，但保不齐别人有那思。他们会来抢你的，来偷你的，看着你死，他们最开了。”

　　楚寒今半眯眼，看了看他，也不说话。

　　越临话有恨意，因他是被人害死的。

　　楚寒今不再说话，和他到山里的木屋，早晨烤的饼子还贴着锅边，微微带着余温，将包裹里冰凉的饼换了热饼，掰碎了泡在汤里吃。

　　越临打量木屋附近：“这是我修的，怎么样？”

　　楚寒今：“好。”

　　“我来打算跟你在这住一辈子。”越临笑看着他，“不过现在看来，马上就得走了。”

　　语气中还有一些惋惜。

　　惋惜也很正常，他里不愿意离开这里。

　　既他记忆恢复了，楚寒今问：“你要出去，还是留下来？”

　　越临应答干脆：“我跟着你。”

　　“……”

　　沉默了一会。楚寒今缓缓咀嚼中的饼，道：“等孩子生下来，我给你以后，你就不必再跟着我了。”

　　楚寒今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要和另一个人共同生活一辈子。

　　越临侧头看他，静了两秒才问：“你也讨厌我吗？”

　　“……”

　　听到这句话，楚寒今意识到有几分不对劲。越临生前被人讨厌，被人嫉恨，走上绝路，到现在复生依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所以宁愿待在深山永不出世。

　　他似乎唯一找到的一个寄托，就是楚寒今。

　　准确来说，是没有失去记忆时的楚寒今。

　　可现在的楚寒今什么都不记得，又怎么会跟他有感情，又怎么来存放他的感情。

　　楚寒今看他：“我并不讨厌你。只是……”

　　越临打断他：“那就没关系了。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一直跟着你保护你。你当你的月照君，忙你的事情，偶尔分出来给孩子和我就够了。”

　　“……”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吃饼。

　　楚寒今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越临风卷残云般的吃掉了饼，往屋里走：“我去收拾东西。”

　　楚寒今头，见他打量整间屋子，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楚寒今不算很懂感情的人，但他幼时只和师兄一起玩，但后来在荣枯道避难所，看见师兄有了很多新朋友，常混在一起玩，忘了他的存在时，里会感到一些落寞。

　　他也白越临的想法，当初在深山里时只有他俩彼此，感情几乎无人可以分享，可现在楚寒今远山道当了他的月照君，越临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或许正说服自己，他想要的也并不多，仅仅楚寒今不讨厌他，能头看他就行。

　　越是这么想，楚寒今叹了声气，越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感情这事了。

　　等他到屋子里，越临差不多收拾好了想带走的，衣裳间装了只木鸟，被收入纳戒。他道：“要是想走的话，我们现在就能走。”

　　楚寒今问他：“以后还会来吗？”

　　越临直勾勾看他的眼睛：“你要是不来，就不来了。”

　　楚寒今启了下唇。

　　他面相一直较清冷薄情，眉眼漆黑温润，此时眸子微微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什么，紧绷的唇角缓缓地启开了一道弧度：“天走吧。”

　　说完，又打个补丁：“今天很晚了。”

　　越临放下了包袱。他到院子里牵马，说好了要喂吃好吃的，便带到了半山腰去，躺在草丛间看吃草，等吃完了解开缰绳，放归了山里。

　　接着，又到院子里的菩提树下，将雕的木鸟一只一只取下来。

　　他动作缓慢，摘一只垂眼看一会，好像摘的不是鸟，是一个个实现不了的梦。

　　楚寒今站在廊下，看他摘完了木鸟，便到房屋里，重新将那些拿出来用过的食材和器具又放去。

　　他道：“加一道符咒吧，免得积灰。”

　　可说完，又想起：“算了，反正以后估计不来了。”松开了手里的禁制。

　　收拾完房间里的一切，越临去了菩提树下的石桌旁坐着，缓缓看着不远处的太阳下山。

　　说实话，哪怕他一个字没说，楚寒今也能感觉到他现在很伤。

　　其实想起来，这半个月的生活，楚寒今也觉得挺安闲舒适，无忧无虑，没有人世间的纷扰。

　　太阳下山以后站起身，道：“吃晚饭了。”

　　锅里炖着新鲜的肉和食材，饭也早蒸好了，全是山里的货，非常补，揭开锅就是一股翻涌而出的雾。

　　吃饭的时候也没咋说话，越临垂下眼睫，静静地吃饭。

　　楚寒今有点受不了这沉默，他看到窗外的月光，有一两只蛾子扑进来。像是鬼使神差似的，楚寒今道：“吃完饭……”

　　越临抬头看他。

　　楚寒今道：“看看萤火虫，去吗？”

　　越临脸『色』变了一下，点头：“好。”

　　显感觉他高兴起来了。楚寒今慢条斯理吃碗里的饭，看气氛缓和，自己的情莫也好了一些。

　　窗外是一轮清丽的月『色』。前段时间法阵没解决时，每晚深夜都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可现在月『色』如银，淌落了满地，将路都照了出来。

　　越临用白纱和竹条编了两只灯笼，一只递给楚寒今，一只自己提着，沿着山路往那片醉鱼草花田走去。

　　“现在五月，萤火虫还没到最多的时候，但……”越临说着话，视线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一只很小的星点，在天上飞来飞去，绕着前路飘啊飘啊。

　　楚寒今抬眸，也看到了这只萤火虫。

　　山路陡峭，越临头托住楚寒今的手腕：“小。”

　　他手臂温热，传来热度。

　　搀扶着楚寒今时，楚寒今目光还追随者那只很小的萤火虫，进入了漆黑的竹林。

　　等再往前，山路转，踏出竹林那一瞬间，醉鱼草在月『色』下呈现出茫的粉红之意，花朵繁盛，蝴蝶翩翩起舞，每一朵花蕊都缀着光芒。

　　等越临张开手臂，在草叶间轻轻一拂，萤火虫猛地从草野间振翅飞出，星星点点，占满了整片月『色』，梦幻得像在做一场梦。

　　越临静静地看着：“我来想在夏天的夜晚带你来看。”

　　现在，萤火虫虽不多，但也颇壮观。

　　楚寒今提紧了手里的纱布灯笼，片刻后点头：“经很漂亮了。”

　　他说完，察觉到越临的目光转了过来。

　　那双眼睛里，似乎蕴含着很多情绪，深深地望着楚寒今，还有很多他不理解的情绪。

　　就像记忆里看到的那一双眼睛，深沉，炽烈，蕴含着很多情绪，要将他拆吃入骨似的。

　　恍惚的一瞬间，楚寒今脑子里闪过很多情绪，似乎感知到了在花田里，越临走近，烫的唇瓣紧贴着自己，不知疲倦地探索他唇中，将他头握在指尖『揉』得凌『乱』，直到听见楚寒今呼吸不急的喘息声……

　　可现在，越临只是隔着这段距离，远远地看他，并没有靠近过来。

　　他或许也在考虑让自己舒适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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