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后到达衢州龙游,病情已蔓延到金华、宁波、台州等地。
临时设置的隔离医院所收治的病人迅速挤满医院。伤寒、霍乱、鼠疫、疟疾,每一个对于我们的现有的医疗条件都是难以攻克的疾病,而今多病同起,满城皆疫,日本人不止一次让我看清他们肠子里的污秽。
昨天收治的病人今天就因败血症死去。
那位老爷爷的脚已经烂到可见骨头,细看还有白色的虫在扭动。过会他要去截肢了。
啊啊啊~
是的,他们太痛了,只得放肆喊出。
那边,满地的血,这是今天第六个自杀的病人了。
这个阿姨,是日军战俘,据她所说,当日大批战俘都被强迫喝下带有细菌的水,之后就被释放了。
阿姨旁边的叔叔,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还没有被拉出去,他的肚子烂到清晰可见肠子、内脏、筋膜。
这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我闻了多年,直到三十四年,日本投降,国家从各地调派了医护人员,我的身子已经无法折腾了,遂被遣送回上海。
次日队里派车送我回上海。
经过苏州时下了一场大雨,地处偏僻,我们不得不找间人家借宿,雨大滴大滴的落下来,砸到房顶隆隆响。
这个小镇格外安静,我告诉司机我决定留在这里。让他紧忙回去,也好与家人团聚。
小镇极美,尤其是春日。
由我的小屋出去,不知名的花沿路盛开,青草的芳香弥漫在空气里,天地间迷蒙蒙的一片,约摸两个女孩撑伞走进了雾里。
远处山衔着山,似被盖了层白纱。
夜里桥下的阿爷将船停在岸边,守着稀疏无几的客人前来。船头的灯被风吹的轻晃,往左,又往右,风大时就转个圈,是这寂夜里跳动的心脏。
在这的日子过的慢悠悠的,我寻了家中药馆,留在那坐诊。中药馆的夫妻有个十二岁女儿,女孩生的清秀,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想了许久未回答,夫妻俩解释道,我们啊,没什么文化,随便给她用中药取了个名,叫半夏。
女孩气哄哄的说道,我才不要叫这个名字,川渝他们说这是有毒的药,我也是有毒的,所以才毒死了没有出生的弟弟。
夫妻俩连忙拉住孩子,止声道,这孩子,说什么傻话。随后有些抱歉的对我说,姑娘,这孩子闹腾,你别介意。
我回道,叔叔婶婶若不介意,我这有个拙名,平意,你们看看可否喜欢。
夫妻俩还未说话,女孩就急说,我就要叫平意。
再认真的看一场雨,已是1949年了,解放的消息遍布全国,所有人都欢呼着。
我从医院走出,手上攥着大把的病历。奇快妏敩
我竟不知该告诉谁。
我在走廊站了很久,想了很久,想的却不是自己。
廊外枫叶刺眼的红,我穿的有些单薄,如此置身于深秋意浓里,萧瑟布满周身。
医生告诉我,要尽快办理入院,我可不想。
医院很干净,却都是腐臭的味道,病房里也是,他们死气沉沉,被死神钩住了灵魂,他们麻木不仁。
我更愿意守着那一方草药,伴着长浓不散的春意逝去,保我生前体面。只是不禁想到,死后不知谁会给我盖上白布,葬我入土。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手记春意浓更新,花葬(七)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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