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那个暂且落脚的小院子,离歌买了下来。
这里很安静,少有人烟,离歌如往常一般,坐在院子中,她身上穿着红色的裙衫,并非是婚服,不过色泽同婚服一般鲜艳。
夺目的大红色给她增添了不少媚色,她的眉眼间褪去了曾经的稚嫩和青涩,多了些许成熟的韵味。这一座院子与九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那匆匆贴上的喜字都还留着,不过那红色的喜字略微褪色了。
离歌的眼前仿佛是浮现了当初拜堂的场景,她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那时候穿着喜服的迦叶,真好看。也不知道迦叶如今如何了?
她支着手,出神地想着。
院子的门忽而被人推开。
“阿离,该准备吃饭了。”玉瑶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看着坐在院子中兀自发呆的离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喊了一句。
这些年,离歌来这做院子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这院子里的布置,玉瑶看在眼中,知道离歌的心中一直念着谁。她曾劝过离歌,既然心中如此想着,何不如去寻了他?若是担心入不了寺,那她和徐巍都可以帮上一把。
可是离歌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吐出一句‘他会生气’,便就这般一直在这院子里守着。
离歌听到玉瑶的喊声,回过神来,笑了一下,她站起身来,朝着玉瑶走过去,而后亲亲热热地拉着玉瑶的手,道:“玉瑶姐,你和徐叔的婚事要什么时候办?”
玉瑶听着离歌的话,她面上难得露出一抹羞涩,没好气地点了下离歌的脑袋,道:“小姑娘家家的,操心这个干什么?”
“哎呀,我这不是要给你们包份子钱吗?”离歌眉眼流转,透出一抹调皮,凑近玉瑶,道,“婶婶,我还等着你们生个娃娃给我玩呢!”
玉瑶脸颊上飞上一抹红,她瞥了一眼离歌,而后轻声道:“下个月初十。”
离歌眉眼弯弯,跟着玉瑶走,不过一会儿,便见着不远处站着一道儒雅的身影。她窜了过去,绕着徐巍走了一圈,直看得徐巍一头雾水,他看了一眼玉瑶,眼中满是疑惑。
玉瑶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很明白离歌要干什么。
“阿离,怎么了?”徐巍想了一下,直接开口问道。
离歌呵呵一笑,又回头看了一眼玉瑶,而后道:“徐叔,我这琢磨着,古人说的对呀,那什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看看玉瑶姐,这么大一朵娇花......徐叔,你赚了!”
徐巍听着离歌的口不择言,他只觉得脑壳一抽,隐隐作痛,倒是玉瑶忍不住掩唇一笑。
“啊,对了,是不是还有一句,老牛吃嫩草,哎呀......徐叔,你居然打我!”离歌揉了揉脑袋,迅速跑到玉瑶的身边,小声哼了一句,“恼羞成怒的老头!”
徐巍见离歌说得越发不着调,他忍不住低喝一声:“好了,吃饭!哪来那么多话!”
他看着拖着玉瑶朝里走的离歌,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丫头,这些年是越发不着调了。
“呐,多吃点,这几日怎么看着又清减了不少?今年这天气,估摸落雪会早,这天儿现下就冷了不少,你别穿得太单薄......”徐巍一边给离歌夹着菜,一边絮絮叨叨的。奇快妏敩
离歌戳着筷子,吃了一点,而后一脸无奈地看向玉瑶,道:“玉瑶姐,徐叔现在怎么这么啰嗦?亏得你受得了他。”
玉瑶抿唇一笑,并未接话,反而也顺着徐巍的意思,给离歌盛了一碗汤。
徐巍望着离歌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大抵是天下父母心吧。徐巍把离歌当女儿一般养,现下待离歌的态度,就是老父亲看待叛逆的闺女,他放下筷子,忽而沉沉地冒出一句话:“这么多年了,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和那小和尚的事,也该有个了断,总这么等着,是什么意思?”
“你若是心头放不下,徐叔给你将人抢出来。当年都娶了你了,还当什么和尚!”徐巍皱着眉头不虞地道。
九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九年,他看着离歌孤孤单单地守着个空院子,心中就觉得一团怒火燃起。
离歌听着徐巍的话语,她沉默了半晌,而后放下碗筷,小声地道:“我吃饱了,出去转转。”
说着,她就起身离开。
看着离歌离开的背影,玉瑶气恼得瞪了一眼徐巍,道:“好好吃一段饭,你说这些干什么?闹得人饭都没吃饱。行了,你也别吃了。”
玉瑶伸手将徐巍手中的筷子收走,站起身来,将桌上的饭菜收拾。
徐巍愣愣看着玉瑶,又看了看早就走得没影了的离歌,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口气才叹完,便见玉瑶又端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小声地道:“喝点汤,这两天你有点秋咳。”
“阿离的事,你也别念叨了。她放不下那小和尚,就是因为放不下,所以更不敢违背与小和尚的承诺。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的,是解不开的。”玉瑶眼中流露出一丝惆怅,她是理解离歌的,双眸又看向徐巍,她的面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轻轻地靠着徐巍,“与我隐居,你后悔吗?”
徐巍伸手拉住玉瑶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笑着道:“能与你携手白头,我高兴都来不及,说什么后悔?”
“玉瑶,谢谢你。”徐巍轻轻将人揽进怀里。
离歌出了房门,她知道徐巍是为她好,可是......她看着已然暗沉下来的天幕,黑漆漆的天空中冒出了些许星子,一点一滴,就像是亮晶晶的水珠落在黑色的绒布上,很是精巧可爱。
离歌缓缓呼出一口气,今年或许确实会是落雪较早的日子,如今这时候,在往年并未有这般寒冷,可是今日,却是明显感觉到了寒意。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便就走到了法正寺的山脚下,忽而她注意到一辆马车停在山脚下,离歌的眉头微微一拧,那辆马车上的标记,她认得,那是原明辉家的。
奇怪,原明辉那小子不是说要去江南巡视生意吗?怎么巡到这儿了?
她悄无声息地凑近,却看不到原明辉,离歌琢磨了一下,看着上山的那条道,看来原明辉是上山了。
今天让玉瑶和徐巍接二连三地撩拨着,她的心中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离歌自言自语地道:“我是去找原明辉的,如果不小心撞见了谁,那就是恰巧的,不能怪我......”
离歌的脚步在山脚下踟蹰,过了好一会儿,她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陡然朝着山道迈进。
这一条山道,她很熟悉,可是却又有些陌生。九年来,她未曾踏步一次,她总是在山脚下远远地看着,她怕走得近了,会忍不住想要闯进去看一看人......
夜路崎岖,离歌的脚步却很快,她的心情是忐忑的,却更是愉悦的,带着一种即将久别重逢的期待。
那一座安静的法正寺很快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她陡然停下脚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原明辉。此时,原明辉似乎是从寺中走出来的,他的身边跟着曾经见过的僧人空无。
离歌悄然躲了起来,她屏息看着原明辉和空无两人,两人的交谈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极其清晰。
“难得原施主还记得迦叶师弟,这些年,年年都来拜祭。”空无双手合十,对着原明辉躬身一礼。
原明辉回了一礼,曾经的跳脱似乎都褪去了,沉稳地回道:“迦叶......”
不过是吐出这么两个字,原明辉却是觉得心中充满着惆怅,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慧棱法师还好吗?”
“慧棱师叔自九年前闭关之后,一直未出关。”空无平静地回道。
“她.......”原明辉想了一下,又小声地问了一句,“清欢可有来过?”
空无摇了摇头,似乎是知道原明辉在担心什么,道:“自迦叶师弟死后,清欢姑娘并未来过,施主,不必担心,她不知晓......”
“你们说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让原明辉和空无两人陡然一惊。他们顺着声音看去,却见从暗处走出的面色苍白的离歌。
原明辉整个人顿时僵住了,他脑子一蒙,手足无措地朝着离歌走去,“清欢......”
离歌双眸定定地看着原明辉,她的脑中不断回荡着刚刚原明辉和空无的交谈,迦叶死后......什么死后?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迦叶不是闭关修行吗?他们在胡说什么?
她的心头跳得厉害,那一种惶然让她有一种恶心的感觉。离歌的视线直愣愣地对上原明辉的双眼,她张嘴厉声问道:“你刚刚在胡说什么?迦叶不是在闭关修行吗?你在说什么!”
原明辉看看离歌那一双已然爬上血丝的眸子,那里边的疯狂令他胆战心惊,口中的话语与解释,通通都噎在了喉咙里,他避开眼,不敢与离歌对视,口中喏喏。
“那、那......”可是,那到口的真相却怎么都出不了口。他不知道离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想不到离歌就听到了他与空无的对话。
离歌看着原明辉这般模样,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心中的骇怕升腾到了极点,她越过原明辉,将视线对上空无。
“他是在闭关修行吗?你那时候不是和我说的,九年前,你给我送佛骨舍利的时候,你不是和我说过,迦叶闭关修行了?”离歌的眼圈红了起来,眼中似有波光闪现,可是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咬着牙,迭声质问,“出家人不打诳语!”
空无看着步步逼近的离歌,他垂下眼眸,许久,才双手合十,轻声道出隐瞒了九年的事实:“迦叶师弟已经死了,九年前就死了。”
“你骗我!不可能的!”得到回复的离歌,疯狂地摇头否定。她上前一步,一把推开空无,喃喃地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见他!”
她大步闯进法正寺中,夜色笼罩的法正寺里一片安静,她的闯入显得那般突兀。
偌大的法正寺,让离歌茫然无措,她站在寺中,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寻?
“迦叶在哪里?你让我见一见他,我就看一眼。”离歌转身抓住跟上来的空无,话语里带着哀求。
空无沉默地望着一脸慌乱的离歌,他摇了摇头,道:“清欢姑娘,迦叶师弟已经死了。”
“不可能!不会的,他回去的时候,虽然气色不好,可是分明还是好端端的呀!你不要骗我!你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离歌嘶声喊道。
她的眼中带着些许绝望,她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她知道空无说的应该是真话,可是这话,她听不得,信不得,她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胡乱地朝着某一处跑去,她大声喊道:“迦叶!迦叶......”
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曾经与迦叶的约定,她只想见一见迦叶。
“清欢!”
“清欢姑娘!”
原明辉眼见着离歌在法正寺里胡乱寻找,便知道情况不妙,他随口吩咐了小厮,让人去请徐巍和玉瑶他们前来。与离歌的通信来往中,他偶尔得知徐巍此时恰好也在这附近。现下这个情况,他怕离歌出事,便想着请与离歌最为亲近的人来劝一劝。
本是一片安静的法正寺因为离歌的找寻而顿时陷入一片喧嚣。
慧善从禅院中走出,他看着已然让寺中护院僧人团团围住的离歌,眸色一暗,走上前。
离歌微微喘息着,她并不在意身边围着她的护院僧人,她看到走上前来的慧善,眼前一亮,急躁地朝前走去,却陡然间被护院僧人拦住,慧善摆了摆手,那些护院僧人便慢慢地退开。
“迦叶在哪里?”离歌哑着嗓子询问。她的双眸定定地看着慧善,眼中是一抹绝望的执拗。
慧善望着如此姿态的离歌,心头一软,他是知道离歌此时的状态便如同溺水的人,在沉没的边缘徘徊,只等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或者是最后的一块致命石块落下。
“迦叶在哪里?他在哪里?我就看一眼,一眼就好......”离歌的面上显露出一抹卑微的哀求,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
慧善叹了一口气,终究是道出了伤透人心的事实。
“迦叶,他死了。”
“你骗我!”离歌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她仿佛是被人踩中了痛脚,几近失态地反驳道。
但很快,她便又软和下来态度,温声地颤抖道:“我,我知道,你们怕我影响迦叶修行,他是圣僧,你们看重他,我知道的,我不会影响他的,我不出现在他面前,我就远远看一眼......”
离歌看着面无表情的慧善,以及沉默以对的空无,再看到似乎不敢与她对眼的原明辉,她心头仿佛是被一层阴霾笼罩住,她抿了抿唇,勉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她忽而跪在慧善面前,重重地磕了下来,道:“我知道我不该来见他的,我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我就远远看一眼就好,就一眼,我以后都不会上山来,不会入寺的,今天、求您,让我看一眼、一眼......”
离歌是骄傲的,可是此时的她却是卑微地跪在地上祈求。这般的离歌,令人心疼,更令人心酸。
“清欢......”原明辉干涩地开口,他想和离歌说,迦叶真的死了,你见不到的,一眼都见不到的。可是看着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的离歌,却让他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阿离!”
“阿离!”
玉瑶和徐巍的声音陡然传了过来,他们赶得急,气息略微凌乱,只是看着让护院僧人团团围住,卑微跪地的离歌,徐巍的心头涌起一抹怒意。
徐巍大步向前,想要扶起离歌,却忽而让离歌拽住了手,离歌的是冰冷的,带着潮意和颤抖,她仿佛是害怕极了,看到徐巍的时候,就想是在外受了欺负的孩童见着了出面的父母。
她哽咽着道:“徐叔,你帮帮我,我就想见一眼,见一眼迦叶,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来打扰他的。徐叔,我就想看一眼......”
“好、好好,阿离不怕,徐叔帮你。”徐巍抬眸看向慧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毒阎罗’的名声不是白叫的,他这两年是退隐了,可不代表他的功夫退步了。
玉瑶伸手扶起离歌,徐巍朝前走了一步,他冷声道:“慧善法师,不过是见上一面罢了,何苦这般为难我这侄女儿。”
慧善沉默了许久,他看着神情不善的徐巍,一场争斗似乎是一触即发。
“既然林施主想见,那便随贫僧来吧。”一道苍老的声音骤然在这紧张的气氛间响起。
慧善回过头来,看到一身苍老姿态的慧棱法师遥遥走来。
慧善之所以一直未曾应允,便是因为这事儿须得慧棱法师应允。而这九年来,慧棱法师闭死关,一直未曾出关,未曾想,今日竟然会为了离歌的闹腾而出了关,只是看着死气沉沉的慧棱法师,慧善便知道慧棱法师并未开悟。
慧善幽幽叹了一口气,看向眼中流露出丝丝期许的离歌,沉声道:“既然如此,施主请吧。”
离歌的脚步略微踉跄,却紧紧地跟上前方同样脚步蹒跚的慧棱法师。
徐巍和玉瑶紧随其后,原明辉顿了一下脚步,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得很沉默,越走越僻静。
及至走到白塔时,这一行人的气氛冷凝得几近成冰。
慧棱法师并未在意身后的人的感觉,他抬头看了一眼白塔,自九年前从迦叶的尸骨上取走‘魔骨花’之后,他便没有再来过这里了。
他伸手打开白塔的门,率先走了进去。白塔里一如九年前一般的死寂,或许说自它建成开始,便是如此安静。
离歌入了白塔,她心头的不祥愈发浓重,由内而外的寒意也愈发浓烈,她觉得很冷,这是一种没来由的冷冽。
“不是说,迦叶在闭关修行吗?为何带我来这里?”离歌勉强笑了一下,她开口询问着。
这时候,匆匆赶来尚未窥晓事前来龙去脉的玉瑶和徐巍已然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一座白塔是毫无生机,纵然是闭关修行,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这里与其说是塔,还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棺木更适合。
慧棱法师没有回答。他沉默地带着人顺着台阶一路往上,而后在昏暗的烛火中慢慢地走到最里边的一座棺木处,他抬眸看向离歌,开口道:“迦叶,就在这里。”
离歌怔怔地看着慧棱法师,她的双脚仿佛是被什么拽住了,怎么都迈不出步伐,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听清慧棱法师说了什么,她颤巍巍地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慧棱法师的双眸是死寂的,他看着离歌的眼神一片漠然,在听得离歌的话时,他的双眸扫向那一具棺木内,映入眼帘的婚服白骨,令他的心口一窒,他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而后生硬的声音响起:“迦叶,他的尸骨就在这里。”
离歌茫然地看着慧棱法师,随后目光落在那一具普普通通的棺木上,她有点想笑,她的迦叶,怎么会躺在那里面呢?
他应该是得道高僧,应该是闻名天下的法正寺圣僧,应该成为人人钦佩人人称颂的圣人。他怎么会躺在这样一具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棺木里,怎么会在这死寂的角落里成为皑皑白骨呢?
离歌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的眼前慢慢铺展开她最不愿看到的事实。
棺木里是一具穿着大红婚服的白骨,这里边很干净,甚至连那一具白骨都透着异样的透彻。
离歌想说那不是迦叶,可是......
那一身的婚服,她记得是他们成亲那日穿的。
那惨白的手骨上缠绕着的手绳铃铛,她记得是她编上的铃铛,也是她给迦叶戴上的。
那扎穿胸骨的细长匕首,是她那一日刺杀他师父而误伤了迦叶落下的。
这桩桩件件,无一不是表明这一具白骨,就是九年前与她成亲拜堂的迦叶,就是和她说要闭关修行的迦叶,就是那个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迦叶!
“迦叶?”离歌轻轻地唤了一声,她奇怪地盯着棺木中的白骨,疑惑地询问,“迦叶,你不是说你要闭关修行吗?”
“我答应不来找你......你闭关修行,挺好的,你那么厉害,一定会成为天下人人传颂的圣僧。”离歌的手抓着棺木,骨节泛白,她的身子在颤抖着,声音也是发抖,她定定地看着棺木中不会回应她的红衣白骨,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不知不觉地蓄满眼眶。
“所以,你的闭关呢?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离歌忽而转身拽住慧棱法师,她凄厉地问道:“他为什么会死?他说他回来闭关修行的!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死!你说啊,他为什么会死!”
慧棱法师的身形随着离歌的动作而晃荡起来,他无神的双眼看向离歌,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淡漠的眸子里流出一抹歉意,轻声道:“你知道,摘取幽昙花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你知道,什么是佛骨舍利吗?你知道,你当初取走的是什么吗?”
听着慧棱法师的问话,离歌整个人仿佛是遭遇雷击,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后退了一步,脚下不稳,整个人就跌坐在棺木旁。
过去被忽略的一幕幕场景骤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摩梭勒山里迦叶的不对劲,成亲时迦叶的憔悴与虚弱,以及此刻扎在迦叶心口上的的匕首顶端枯萎的藤蔓处挂着的一颗拇指大的黑珍珠般的种子......
“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害死了迦叶的......”
“阿离,阿离......”徐巍疾步上前,一把扶着哆嗦的离歌,连声呼唤,想要将此时几乎失了神志的离歌唤醒。
离歌的双眸迷离地看向徐巍,她就想是一个落水的人,紧紧拽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哀求着道:“徐叔,你帮帮我,徐叔,你帮帮我,你帮我......”
徐叔能帮她什么呢?说到这里,离歌似乎是忽然意识到迦叶死了,她说不下去,她在徐巍的怀里瑟瑟发抖,眼中的泪水簌簌落下,狼狈地喘着气。
“迦叶,我错了,迦叶,迦叶,我不该遇到你的,不该......”离歌从不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有什么错,无论是为徐叔采药,还是选择找慧棱法师报仇,都没有错。唯一的错便是遇到迦叶,若是没有遇到,如今的迦叶定然是安然无恙的,他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圣僧,而不是如今这籍籍无名的一具白骨......
在曦光升起的时候,一场善意的谎言终于如泡沫一般,凄凉地破灭,徒留下一地的哀戚。
九年前,他与她在黄昏余晖里,于天地之间,婚服着身,拜了堂。
九年后,她与他在天光乍亮中,于众佛之下,红衣白骨,再相见。
他以为可以瞒着她一辈子,却没想到,不过是区区九年。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沈明煊燕青悠悠我思七更新,第 141 章 第五个世界:番外-断肠声里忆平生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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