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小奶娃顾长安开始被当作新的继承人来“培养”，一把一把的精进大灵汇穴的猛补丹药被塞进他的嘴里，可那时他连大灵汇穴都没开蒙，只是一个注意力都无法集中的小孩子罢了，却被强行运功，日日鸡鸣时就被揪起来操练，还不识字就开始被逼着习读剑谱，然后挨打。
这些苦头也让顾长安在长大后保持了某种极端程度的吃苦耐劳，他比任何一个嵯峨巍人都更加勤勉，当然结果就另说了。
那时候，无数藤条抽在年幼的顾长安握不住长剑的小手上，抽在细瘦的小腿肚子上，揠苗助长的结果是他不停地生病，不停地摔倒。
后来忍无可忍的时候，顾长屏站了出来。
她沉甸甸的眼睛漆黑如墨，握着与她纤弱的身量不符的嵯峨巍长剑，剑锋冷光闪烁，平静的神情有着超出年龄的老成。
“我来吧。”顾长屏如是说，“我来，当掌门。”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献身般的决然。
长老们面面相觑，虽然依旧让人不满，但到底她已有根基，况且还跟顾长凛学过，比连剑都握不住的小娃娃好了太多太多。
然后，从这一天起，顾长安得到了解放，重新获得了循序渐进的长大的机会，而姐姐长屏替他扛下了摇摇欲坠的天，扛下了几位长老的严厉训练，和无数本来应该由他来承担的一切。
后来在秉烛的夜晚，顾长安用软乎乎的小手给顾长屏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掌心擦药时，他心疼地吹着姐姐的手，滚圆的眼睛里热泪滚落，幼小的心里竟然泛起无限的窒息般的疼痛。
只是那时他还太小，不知这无端的窒息叫什么名字。
后来长大一些才知道，原来这种情绪名叫愤怒。
他又开始疑惑，这愤怒从何而起？
很多年后他才明白过来，这愤怒来源于爱。
“为什么我是个笨蛋？”幼小的顾长安怀揣着名为愤怒的窒息，濡湿的眼睛，无辜地发问。
顾长屏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践踏了一下，她眼眶酸涩，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你不是笨蛋，你只是还很小。”她认真无比，温柔又坚定地凝视着他：“年纪小，不代表是个笨蛋。你会长大的，那时你会像大哥一样厉害。”
她用另一只包着药的手轻轻擦拭掉他脸蛋挂着的泪珠，然后把头贴靠在他小小的脑袋上，虽然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一样疼，可她依然能从小小的长安身上获取安宁的舒适，这是家的意义。
他们的家不是这间掌门居所，甚至不是嵯峨巍，而是对方，他们互为彼此的家。
“小安，别害怕，不是有姐姐在吗？姐姐在，家就在，姐姐在，天就不会塌。”
在他们过往的人生中，她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小小的顾长安难过地流泪，轻轻地抱住她，就像抱住他唯一的壁垒。
经年过去，他们仍然互为对方无法取代的一切，而现在，顾长屏再一次为了他，为了所有是人的和不是人的，站了出来。
一如数十年前，小小的女孩怀着献身般的残酷意志，举起嵯峨巍的长剑，平静而决绝地说一句：“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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