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站在我的床头。
我的眼睛无法移动,所以看不见她的脸。
渐渐的,我感觉她好像在哭,有东西不断的从她身上掉落下来。是眼泪?
胳膊上传来麻痒的感觉,我用尽全力拿余光去看,发现那好像是腐烂的蛆虫。
是阿宁吗,我默默的想,手链寄给裘德考了,她来找我还有什么事?
女人开始靠近,她的脸贴到了我的侧面,我感觉到她发着抖伸出腐烂的手,轻轻盖住了我的眼睛。我却从指缝间看见了她的脸。
那是我自己的脸。
我从噩梦里惊醒,看着医院天花板喘了三分钟,然后发现自己病床边上确实坐着一个人。
“二……吴二爷,”我有点受宠若惊,“您,您怎么来了?”
吴二白坐在我床边,刚好削完了一个苹果。吴家基因里有种书卷气,吴邪的二叔又是超脱俗世,每天打打太极种种花养养鸟的主,更显的非常儒雅——如果我不知道他是吴家真正最攻于心计的那个的话。
“替大侄子看看你,”吴二白扫了我一眼,“你们那两位朋友没事了。”
因为烧的太久,体力完全透支,昏迷时间很长。我算了算时间,感觉吴二爷是特意赶在吴邪过来之前找我谈话的,不禁有点紧张起来。
之前料到他可能会来找吴邪,我就把翠花留在了阿贵家里。没想到水隔绝了气味,直到我们进入通风的洞穴痋蛊才找到方向。
吴二白看了看我,似乎在等我说话。
“……您家的铜钱草怎么样了?”我挤出笑容,“上次割了做水培的时候有点泛黄呢。”好尴尬啊,为什么我一个病人要这样找话题,面对他们吴家的长辈总是莫名心虚……
吴二白淡淡地说:“嗯,挺好的。要是喜欢,我给小邪铺子送一盆。”
“……”您送您侄子,不要盯着我不放啊。
他把苹果朝我推了推,我用牙签戳起来一块麻木的开始啃。吴二白看着我,慢慢的开口,“我上次说了,你和小邪的事情,我不管。”
“但是不该你插手的事情,也希望你不要随便卷进去牵连旁人。”
我愣了愣,开动迟缓的脑筋,意识到应该是吴三省解连环他们和吴二白沟通了我的事情。据说吴二白这个人最擅长跟着别人的计划走,然后按照对方的思路破局。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无论我做什么,绝对不能用他们吴家做挡箭牌。如果我伤害到了吴家人,我就可以准备被吴二爷兵不血刃的干掉了。
我把苹果咽下去,干笑两声,“那是当然。”那你们吴家自己出问题不能赖我啊,你三弟还在满世界瞎搞呢。
吴二白读出了我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笑了笑,“我三弟这个人虽然鲁莽,但有一点和我还是相似的。我们都倾向于把问题摆在眼前。”
……哦,所以我就是个问题。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一时间我除了吃苹果找不到任何缓解气氛的事情可以做。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吴二白忽然转了话锋。我呆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打算,杭州的应聘可以去工作了,不过这边小哥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张家人我现在是找不到,而且也不能去找,所以估计还得在广西待一段时间,把湖底下的张家楼搞清楚。
“如果你没有打算,我替你打算,”吴二白淡淡地说,“什么时候和小邪回去见一下家里长辈。吴家别的亲戚有在长沙做生意的,你就不用露面了。”
“啊……啊?”我眨眨眼,“哦,嗯。”这是打一棒给个甜枣?好吧,就算你不给甜枣我也只能受着。
吴二白离开后,我松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床头柜上一包开了口的茶叶。
雪茶啊,我有点惊讶,据说是高原特有的好东西。倒了一点在茶缸里泡开,也没劲去先洗茶再来第二泡了。我端起来尝了一口,眼角抽了抽。
味道怪怪的……
病房是他们特意开的单人间,很安静,外面则偶尔能听到一些人声。我看了看手里的茶,心说解清清真的是拿着解老板的经费乱花,这样来年就得穷成个黑瞎子。
我皱着眉把雪茶喝干净,竖起耳朵听了听门外,确认没有人后握持茶杯往左转了三圈,把留着茶叶渣的茶杯盖在了床头柜上,敲了敲。
这是据说很有名的红茶占卜法,我低头装模作样看了一眼茶叶渣。我能肯定这个屋子里有各方势力足够严密的监控,虽然无法察觉,不过我可以和监视者玩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
茶叶渣组成的形状我完全看不懂,我的手掌在发热的茶杯上贴了几秒钟,揉了揉太阳穴,对着茶叶渣嘴里念念有词,然后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望向门口,一通焦虑的表演后露出疲态钻进被子。
我手上沾着的荧光涂料在黑暗中拼出一句话。
擦,刚刚演完一出的我隔着被子呆呆望向吴二白离去的方向,比表演的还要惶恐。我心说完了,前脚刚答应人家不搞事,现在好像不得不搞事了。
——————吴邪视角——————
防城港的医院,阿莫昏迷了一段时间之后逐渐恢复,只是有些嗜睡。那两个体质极佳的恢复的也很好。胖子几天不见又肥了回来,一点也不像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阿莫搬到小哥和胖子的病房,我们开始聊这整件事情。
湖底的古楼竟然和巴乃村子结构一模一样。这就算了,整个村子的平面图竟然呈现出闷油瓶的麒麟纹身的形状。
这是个大发现,我一激动上去就叫闷油瓶脱衣服。闷油瓶愣了一下,面露不解。我把图纸给他看,这样那样不停的解释,最后总算是让他把上衣给脱了。
然后我才想起来他的纹身平时是看不见的,赶紧叫胖子充热水袋,逼着小哥烫自己的胸。
后来才知道,当时云彩一开始都懵了,小姑娘无助的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可怜巴巴地去拉笑岔气的阿莫。
阿莫说:“唉,你当时那叫一个饥渴难耐,我就没好意思叫你,去安慰小姑娘了。”
“……”我抹了把脸,“然后呢?”
丫头搓搓手,眯眼一笑,“我哪知道,你们这种亵渎的行为实在是太令人激动了。如果不是我手机丢了肯定给你们全录下来,人生瑰宝啊。”
阿莫认识闷油瓶可能比我略早一点,但是对他这个人的了解程度却都不深。一开始她和闷油瓶完全是契约交易关系,后来打定主意要抱这条山粗的大腿,又被闷油瓶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好几次,对他的那种敬仰几乎成崇拜了。
醋我是醋过,但是最多醋一下他长得比较帅,毕竟我对闷油瓶也有类似的情感。不过这小子虽然斗里牛逼,地上还是我们照顾,我可没有丫头这么盲目追星偶像崇拜。
他这个人也确实难懂。云彩看样子有点喜欢他,估计这么长时间里喜欢他的人不会少,但感觉闷油瓶也从来没有过什么这方面的欲望——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关系。而且我们也不敢真的把他包给富婆,所以更无从证实。
“玩的差不多了?”我有点无奈地揉揉她,“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之前一直在暗中观察云彩了?”
我本来以为阿莫是因为胖子才想要玩点小花招,但是几天下来我发现她其实几次在多人场合下暗中观察云彩的神情。
阿莫耸了耸肩,“她和阿贵都没有大问题,只是背后有人引导。不过我们反应太慢了,那人应该已经跑了。”
我一愣,赶紧问她是谁。阿莫说:“我猜,是阿贵家楼上那个‘病儿子’。”
——————你的视角——————
之后一段时间我们逗留在巴乃,用运来的潜水装备又下湖捞了许多天。吴邪说我病的太蹊跷,坚决不允许我再下水了。
反正云彩也在岸上,正好可以去假装完成一下胖子死乞白赖求出来的任务。
云彩这姑娘没有表面上那么天真烂漫,但是也没有包藏祸心。就是我和她旁敲侧击想从小哥入手推销他兄弟王胖子的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异常敏锐。
直到裘德考的队伍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也来到湖边我也没啥进展,倒是胖子自己玩的很开心。
为了拖延裘德考队伍的进度,那三个一肚子坏水的抢了人家的水肺沉湖之后在我们的接应下逃之夭夭。
我和吴邪回了杭州,他打算从编制去查那只考古队,我则在想是不是能找黑瞎子帮个忙——这人到底和哑爸爸共事过,也不是安分的主,或许会知道什么。
“我去长沙那个大学档案室查一下,丫头你……你还是先别去长沙,我就两三天功夫就回来。”吴邪坐在沙发边缘,茶几上一大堆的纸质和电脑资料。
我蹲在他后面,正试图用橡皮筋给他扎小辫儿,想了想,说道:“吱。”
吴邪按住自己蓬乱的头发,回头看看我,莫名其妙,“……喵?”
“吴老板,”我戳了一下他的脸,“你之前让我要溜和你吱一声,我吱了。”
吴邪挑眉,“那烦请您再吱一声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我眯眼一笑,悄悄凑近他,“去见一个朋友,她有消息给我。”
——————
太刺激了,我心想。虽然吴二爷不管事,但是买通下面的人让他们私自放我进吴家仓库也实在是冒险。
长沙,吴家仓库。
我翻开暗板进入了那个只有三四平方米的暗室。
贴墙有一台人脑袋大的老电视,连着录像带播放器,都是古董一样的老玩意。电视对面是一个小马扎,看样式材质却是新款的尼龙布。奇快妏敩
我关好暗板,缩在了那个小马扎上,按照习惯伸手往边上摸索了两下,摸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这台电视没连线,看不了任何东西,一片雪花的同时发出让人不太放心的电流声。我看了看那个录像带放映机,上面摆着两盘录像带。
拿起来一看,竟然还贴心的标注了一和二,显然解清清已经看过了。
我把第一盘塞进去,接上电视,坐会原位开始看。
一段雪花和模糊的调试之后,镜头里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等了一会儿,那个人和背景都渐渐清晰起来。
我皱了皱眉,屏幕上的青年我不认识,他背后的背景似乎是医院或者实验室,有人带着口罩来回往复。
“1月2日,第一次记忆提取实验,”青年开口,“我是齐羽。”镜头转动了一下,一边的实验桌上一个玻璃器皿内似乎有东西在动。我仔细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条长着黑毛的蛇。
画面中断,雪花跳了一阵,又出现了同样的情景。“3月14日,这是手术之前最后一次记忆提取,”青年顿了顿,“我是齐羽。”
镜头转了转,又结束了。信息太少,我没法处理,只能继续等待。这一次雪花渐渐凝聚,成了一张我无比熟悉的脸,我下意识整个人往后仰过去,头皮一阵发麻。
“6月8日,这是第57次记忆提取,”屏幕里吴邪用和刚刚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语气说道,“替换体将在明天同时进行整容手术和脑部手术。”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头,“我是齐羽。”
我按下了暂停,和电视机里那个人对视,感觉脊梁骨有点发冷。解雨臣曾经和我说过的话在脑海里浮现出来,难道那种蛇能够储存记忆么,或许使用某种激素或者分泌物……这个人说话的微表情和体态和吴邪极其相似,如果对方有意扮演我根本无法第一眼认出来。可是他为什么要一直强调“我是齐羽”?是因为换脸了要告诉后来人,还是说他在告诉自己?
总觉得哪里违和……我皱了皱眉,从头又回忆了一遍才继续往下看。
“11月2日,替换体1号接受记忆第一次。我是齐羽。”屏幕里吴邪的脸晃了一下。应该还是齐羽,我想着,画面稳定下来,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那是一个赤身裸体的青年,显然已经被麻醉,被固定在手术台上。额头的地方看得出缝痕,似乎的确是脑部手术留下的。
他也长着和吴邪一模一样的脸。
有一只带着橡皮手套的手拿着注射剂走进过去,静脉注射入一管液体。
画面中断。我按下暂停做了一个深呼吸,心说看样子我交了个不得了的男朋友。替换体1号,那就是说可能还有2345号。
……这是种蘑菇么。
继续播放起来,后续真的出现了2号3号,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更多,反正我已经开始麻木了。
“7月22日,”齐羽的声音响起,我估算了一下,这应该是第二年了,“1号替换体崩溃。我是齐羽。”
视野转了转,我看到许多人围在一个窗口,镜头从那些人的肩膀上探出去,一个爬行的人影出现在地面上。
那是一种精神失常的爬法,缓慢而诡异,蓬乱的头发下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这是在格尔木录像带里看到的那个人!
画面又一次跳成雪花,我还没来得及擦一把冷汗,雪花急促的跳动起来,齐羽在画面稳定前开口急促说道:“……计划暴露了!我们的替换体几乎都失败了。它,它来了,他们也开始制作替换体……还有0号,不……没有人能替我守门了,没有人能替我守门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摸到了一些门道。画面稍微清晰了一些,齐羽顶着吴邪的脸出现在镜头里,看上去有点过于激动甚至有些狰狞,“没有时间了。我们只能将计就计。我是这一辈的守门人,0号是下一辈。我是齐羽,我是齐羽……”
足足呆了两分钟我才意识到这一盘录像带放完了。
我捏了捏自己冰凉的指尖,把第二盘放了进去。然而这一次放映机转了很久,什么画面也没有。我皱起眉,按下快进,可是五分钟后录像带放完了,依然什么都没有。
我想起当时在吴邪铺子里的经验,于是撬开了录像带的盒子,想看看里面是否有什么线索,然而什么也没有。
我呆立了三十秒,忽然冷汗就下来了。
那种违和感的来源就是录像带的进度,很明显第一盘录像带是人为修剪过的为了让我能在最短时间里理解其中的内容。
但是第二盘什么也没有。
那可能不是解清清放的,也可能是被人洗掉了里面的内容,目的就是拖住我,让我留在那个暗房里。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解清清进一步利用了对方的陷阱,把吊在我后面的尾巴抹杀了。
我看了看暗门的翻板,没有伸手。
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注了价格,我关掉了电视站在黑暗中,很幸运,我知道价格。我现在的所有的安宁和幸福都是别人替我预支了代价,这是平等的交易,而轮到我回报的时机已经越来越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了一把暗板,暗板应声而开,外面一片黑暗。
这几个月我经历了最精彩的人生,已经活得很够本了。解清清则在暗中独自一人为我做了所有的铺垫。我不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因为相应的,我已经把生命交付给她。
现在我从这里走出去,可能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可能就此永远消失,也有可能变回那个比率为零的汪小尘,找到本部的位置。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有些事情非做不可,不做会死,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回头看了看电视机,眯眼笑笑,“吱”了一声。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吴邪莫纯更新,第 66 章 正文1·新的汪藏海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