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烈酒。
白玉休不置一词,偏头瞥了他一眼,道:“你在此沐浴吧,我先走了。”
“哎哎哎——这么急着走干嘛呀!”霍无疆忙不迭的喊他,下意识伸手抓了一把,可怜四周光线并不那么明朗,他这一抓也没扣准方向,直接将白玉休散在背后的长发一勾,拽得白玉休脚下一滑,砰的一声向后倒去。
霍无疆手快,忙迎上去张臂一接,自然而然地把人满当当搂进了胸怀里。
气氛一时……尴尬到让人脚趾扣地。
白玉休冷不丁后背撞进一副温热胸膛,有如雷劈,霍无疆十分无比以及极其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人全身一颤,接着根本不给他思考时间,白玉休奋力一挣就往池岸边的台阶跨去。
霍无疆懵愣愣的木在原地,心道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干嘛见鬼一样的跑这么快。正想到此,又见白玉休突然顿住,猛地转过身来盯住自己,脸上表情实在是丰富极了,用明显压抑的语气命令道:“你……转过去。”
霍无疆指指自己:“怎么,你要走直接走好了啊。”
白玉休还没走到池岸,半个身子尚浸在水里,只有胸膛以上露在外面。他同样赤着身体未着任何衣缕,如斯境地,怎么可能当着霍无疆的面走出这片池水。还好霍无疆很快想明白,嗤嗤一笑,谑道:“你也太害羞了吧山岚君,大家都是男人,我就看你一眼又怎么了?大不了你穿完衣服别走,我也爬起来让你看个够好了。”
这混账,还能再狗脸皮厚一点吗?
一阵冷风刮来,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涤开一圈涟漪波纹。霍无疆搂住自己打了个冷颤,哆嗦着牙齿道:“怎么突然这么冷……算了我不泡了,山岚君,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啊!”说着把头一扭转了过去,先放白玉休走了。
他这个蠢蛋,自然不知这冷风是谁的手笔。白玉休如愿以偿,迅速出水穿戴好衣冠,临走前扭头看了一眼,见霍无疆还乖乖背对着这头,唇角微动,提袖离开了。
莲盏灯散发着暖融如夕阳的光,霍无疆站在镜子前快把自己拾掇有一炷香了,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对。他方才出泉池穿的还是自己的衣裳,可毕竟算是洗过澡,总得换上干净衣物,想回佛耳居拿又想起那小院都烧成一堆灰了,何况他也暂时不想回去,于是只好求助白玉休,问他要了一身贴己里衣,结果人家手长脚长比他高出那许多,衣服一上身就觉出不合适,袖子都把他两只手整个罩严实住了,脚也踩在裤腿上,跟三岁尿床童偷穿爹娘衣裳一个样。
白玉休竟比我高出这么多?奇快妏敩
算了,先这么着吧。
霍无疆一屁股扎进椅子里,自顾自倒了杯热茶,见白玉休伏案提笔正在写字,好奇地凑过去要瞧个热闹。
“欸,”霍无疆指着帛绢上的字:“这几个字我认得,暮云收尽,银汉无声……什么意思?”
白玉休搁下笔,拢起帛绢,回首向他道:“夜已深,怎还不回去就寝?”
霍无疆撑着脸颊道:“你还不知道吧,我那间小院让你弟子们不小心给烧了,今晚无处可——”说到这里灵机一动,冲白玉休坏笑道:“要不让我在你这儿……借宿一宿?”
白玉休岂会上当,当即冷酷道:“翠晴峰客居数十,即便没有佛耳居,亦有他处可让你住下。”
霍无疆挤眉噘嘴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你这里也很宽敞啊,我又不抢你床铺被子,就睡外面的小榻不行吗?”顿了顿,又补一句:“我就是懒的一步都不想挪了,不行吗?”
白玉休一口回绝:“不行。”
霍无疆偏就生得一身反骨,当即摆烂,腿一伸,头一歪,这就坐地上不起来了:“你要是不跟我唱对台戏我还能作罢,现在么,呵,有本事就撵我走吧。”
白玉休简直无语,他怎么之前就没发现此人还有这样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一面。不对,应该说他一直就有这样一面,只是今晚彻底坦露了而已。
奇怪的是,看他这样无理取闹不通道理,不知为何,白玉休心底某个地方竟被刺了一下,一股奇涩的钝痛感慢慢泛了上来。
最终,霍无疆凭借一己不要脸不要皮之无上磨力,终于获得了一晚留宿的机会。
白玉休展开帛绢继续习字,霍无疆在旁无聊,忽然想起一事,道:“我听言盈君说你要求山岚境所有弟子都学习隶书作字,这是为何?你很喜欢隶书么?”说着低头一看,白玉休此刻写的正也是一笔他熟悉的隶书。
白玉休没有抬头,边认真抄经边道:“习何字也要理由?”
霍无疆眼神古怪,瞄了他一眼,道:“可有件事你是不是忘了,那时在铃山你教容竹习字,问他想学哪一种,他选的就是这个。”说着伸出食指在帛绢上敲了敲。
握笔的手似乎停顿了一下,白玉休神情如常,语气自然,道:“这二者无有关联。”
“我说这二者有关联了?”霍无疆盯着白玉休掩在光线中的侧脸,目光灼灼,重点抓得到位:“我还什么都没开始说,你就往关联上扯是什么动机,不打自招么?”
白玉休闻声,倏地抬头,正与霍无疆四目对视上。他目光似有回避,很快别开脸重新落回书案上,道:“只是觉得这书体笔锋藏匿深邃,圆方弧直别有洞天,便选作弟子们……”
“我看不是。”霍无疆打断他:“世上书体百十种,为什么偏就是它?山岚君,你不用不好意思,就大大方方说当年容竹选的这款最合你心意,后来便一直习用,这理由我能笑话你不成?这理由很好啊,证明我容竹有眼光,有品味,我很高兴啊,怎么了?”
白玉休:“………”
说了半天居然绕回他自己身上自卖自夸起来,白玉休默吐一口气,点头道:“你说得对。”
霍无疆拍着对方的肩膀笑哈哈:“没想到冥冥中我还给你们南境带来过这样的好处,啧,你说要是让澜舟知道他这被迫以隶书罚抄的命运竟有我的一笔功劳,哈哈,肯定又要捅死我了。”
灯火如豆,一室暖光。霍无疆恬不知耻做着干扰别人的拖油瓶,好在白玉休定力充足,终于在他聒噪不休的噪音里完成了两篇经文抄录,收拾好笔墨,回身道:“就寝吧。”
霍无疆还不困,只是不好意思这么拖着人家不给睡,便点点头,一个人踱着步往外间去了。
熄了灯的房里更加寂静,耳边只有窗外时远时近传来的沙□□叶声。霍无疆躺在小榻上,脑海里不自觉的琢磨起一桩事。
好像也不叫一桩事,该是个念头才对。
他觉得有点奇怪,觉得说不通,以现如今的局面看,白玉休定不能被划为“敌人”的行列了,不但不是敌人,他千百年来一直寻找自己,为他守护魂魄,不惜以心头血滋养,又三番两次救自己于危难,更不提两人年少时共处铃山,那些点滴听起来实在叫人温馨……即是说,他们至少曾是很交好的朋友,这份朋友之谊虽因自己记忆有损而受到点冲击,可白玉休不应该啊,他应当一直把什么都记着,对这份友谊更是铭存于心,那现下他又为何对自己忽冷忽热时远时近?比如今晚,比如这几日,明明就是一副不太想理睬我的样子,甚至是刻意回避。
霍无疆不觉得自己是多思多想,他有根据,只是这根据没有实际的东西来辅证,但他心里是能感觉到的。
然而更让他不踏实的一件事,便是自己好像对白玉休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的依赖感,非常没有道理,但就是莫名想亲近那人,想总是出现在他身边,想让他总停在自己的视线里别叫他落跑一时一刻。
如此颠来倒去折腾半宿,霍无疆困意全无,眼皮却实在累得慌,控制不住的盖了起来。正当他努力酝酿着睡意,突然,里间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推开了门,向他这边走来。
是白玉休。
霍无疆不明就里,第一反应是赶紧装睡,迅速闭眼调整呼吸,弄得像已经睡熟了一样。
没多时,感觉外侧的床榻动了一下,有个人坐了下来,就坐在他的身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人好像只是单纯的想坐着。
心脏均匀地起跳搏动,霍无疆呼吸平稳,他能感觉到白玉休没有点灯,所以他肯定看不到自己的脸,自然不会被拆穿。空气里有淡淡的草木清香,霍无疆认出那是白玉休的味道,身边人里只有他有这种香气,闻之令人心境平和灵台清明。
可他就这么干坐着,什么意思啊?
霍无疆心里打鼓,脑子飞速旋转,盘算起各种可能——怕我冷过来给我盖被子的?来确认我是不是真睡这儿的?看我有没有趁他不察偷偷顺走这屋里什么宝贝的?
好像每一个都说得通啊!
霍无疆百思不得其解,别看面上呼吸沉稳睡得板正,心里早乌泱泱万马奔腾了。正待他心猿意马时,突然,感觉脸颊蓦地一凉,有个略显硌人却也算柔软的物什贴到了他脸颊的皮肤上,久久没有挪开。
是白玉休的手。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霍无疆白澜舟更新,第 107 章 未名暂定1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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