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你所观看的画面,全部都是现场实录,众人所聚焦的焦点,就是这座位于本市城西的普通酒店,人称彩蝶家园。然而,就在昨晚上演了一场,堪比荷里活大片的火爆驱魔。
让我们来听听正在现场播报的迪克西小姐自我讲述,她是如何渡过这个惊魂之夜的。”
“我们此前没经历这一类的长时间现场拍摄,因此毫无经验。大概到了三点多,二号摄像机忽然捕捉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不由叫人毛骨悚然,越发觉出这间酒店确实存在问题。对,就是这段视频,我们已做了消音处理。”胡子叔推了推圆片眼镜,面对着镜头加载了马赛克的我们,说:“这些小伙和姑娘们都很棒,他们整晚都在与那间套房做殊死搏斗,应他们要求,我们也同样做了幕后处理,他们不希望自己在镜头前被曝光。”
“太突然了,那蓝色的东西,毫无预兆无声无息地,猛地就现身在我身后的金属画框上,眼睛还没来得及跟过来,它又出现在更远的反光物上。然后众人开始泼油漆。。。”心有余悸的牙套妹指了指身旁的小哥阿盖,说:“在那时,他就站在大立橱前,这难以解释。”
“一开始,我在想,会不会又是场骗局呢?毕竟这种事以往发生过许多回。而当我抬着显示板上楼后不久,恰好就见到了最惊险的一幕。所有人的头发全飘了起来。我真实感受到,一件体积十分大的东西,从自己身旁窜过。那时我才意识到,这间酒店或许真存在问题。”阿盖还没来得及换下沾满土灰的花衬衫,对着镜头描述:“然后便是关门声,但它移动过。”
“抽空去看了一会儿,噼噼啪啪的,我也没釐清他们在干嘛,反正一会儿像被无形的柏油桶泼了,一会儿整间屋子传出爆炸声,所有人都显得手忙脚乱,挺好玩的。”犀角餐厅的老板挤在人堆里,喜逐颜开道:“因为离彩蝶家园比较近,店里不得不整晚都营业。”
Krys和女兵盘腿坐在沙发椅上,指着电视画面上的自己,笑个没完。死胖子正在打电话,打算安排工人下周进场开始装修,当忙完这些,老艾还有事要找他商量。而我和侦探等人则坐在0514空荡荡的起居室破地板上,整理着收集来的线索。作为不完整的骁鸷,当回到现实世界后,所经历的一切就忘了许多。在此过程中,我不知出于什么居心,预先在当家花旦身上开了个心种(心种只能开在舌头上),因此使她保留下了一部分记忆。
然而Dixie本身并不是吃这碗饭的,她的记忆很凌乱,并且十分跳跃,大致都停留在爬树采摘首饰,捡起首饰戴上脖子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因而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我们只能结合她的描述,和带回来的便签本,雾龙牙岛顺来的怀表,以及女尸的链子拼凑着概念。
帕科与他们明日光辉合作社的外联小跑腿通完话,朝侦探耸耸肩。
“中城的柏丽嘉商务楼,在88年已被拆除了,”老戴衔着烟咀,双眼让腾起的烟雾熏得不住眨巴,说:“现在那里是家电话公司,底楼是个给人打电动游戏的娱乐场。”
“那底下若真有储物柜,东西也多数被清理走了。”小玛那些严肃的朋友之一,喜爱吱哇乱叫的女流Callie(凯莉)哀叹数声后,又说:“我不知道纽约那头他们是怎么办事的。但如果发生在夏洛特,无主之物可能会被集中收容,随便遭销毁理应不太可能。”
“别忘了那是卡带之类的细小东西。”帕科点燃一支烟,望着蓝天出神,冷冷地回应。
录音带,作为承载一个时代记忆的产品,现已逐渐退出了市场。它因储存量大价格便宜,远超早期计算机数字化的价值,被广泛使用于各个领域。从50年代问世至今,终于被光碟打败。即便如此,流通在世界上的总量也已超过了一千亿盘。个中不知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今就算有上苍眷顾,那些东西仍保存着,也是石沉大海无从寻找。
“好像有价值的,也就只此一条。不过,这个阿辽硫是个什么鬼东西?”帕科指着便签上我的狗爬体,问:“派遣追兵的幕后Boss?还有灰雾、头冠骷髅和夜宴吃饭啥意思?”
“嗐,这样可太麻烦了,骁鸷虽能办成许多不可能做到的事,但自己记不住也是枉然哪。总不能次次都将Dixie带在身边当笔录员吧。”侦探烦躁地爬起身,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惊呼道:“十一点半了?仅仅只是说了几句话,时间过得这么快,该动身去TryonSt了。”
“诶?话说回来,最该在此的小玛人呢?”我往门里门外打量,不见四眼的踪影。
“他,还在家里生闷气呢。”侦探站起身,冲对窗高喊几声,小玛虎着张脸探出脑袋来,对他爱搭不理。
闻讯而来的Krys,向他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四眼这才来了些精神,便拿起包下楼,往果核酒店停车场这边而来。
前几天我在客房醒来后,所有人都来视察了一圈,包括严肃的朋友们,唯独缺了这个四眼。据说这小子状态很阴郁。起先他那酗酒老子还在一旁好言规劝,当得知自己儿子为何愤懑的原因后,也跟着一起勃然大怒起来,父子俩便带着严肃的朋友们跑来酒店大吵大闹。
“你们说这像话吗?”壮汉团着双手,瞪着老戴和帕科,叫道:“咱们付出了那么多,家就像个公用厕所让你们随便用,搞得到处是烟蒂,杯碟掉一地,结果却被人当猴耍了!”
他们所痛恨的,正是老戴与帕科,并坚定地认为,这两人素来就没安什么好心。起初我在一旁闻听争执感到很突兀,当见到小玛眼窝满噙着泪珠,方才知道他受了委屈。
这伙半大小子,之所以热情高涨,全都是冲着钱。原本谈好拍摄结束,录像是要倒卖给电视台的。结果侦探等人一来,随即改变了规则,九频道堂而皇之登门实录,让先前谋划好的发财之路打了水漂。事后回过神来的他们,越想越气,便引起了这轮风波。
“小玛,你受委屈了。”我就想看看老戴要如何摆平此事,乐得当白脸,坐在四眼边上。
“这次人家拍完都跑了,也只能算了。老子要求也不高,就是这孩子临时挖矿要转正,往后这矿脉全由他们去挖,夏洛特对外接洽,咱们当地人得要有话语权。”对于小玛的雄心勃勃,他家老子是竭力支持的。壮汉认为读书的结果是为了出社会,既如此现在就应该实习起来。另外有件来快钱的事做,总比一天到晚出去偷东西要强,好歹也算是走正道。
侦探当然是你爱怎么说就怎么办的态度,因为他的业务范围本就不在北卡而在帝国州,这次纯粹是为解吕库古案的困惑而来,可谓是萍水之逢。但你要说一点关系没有似乎也说不通,夏洛特当地几家电视台因那晚的现场拍摄,嗅到了商机,便邀他去台里做客。
那么一来,彼此间往后该怎么合作,产生利润又要如何分配,就成了纸面上需谈妥的事宜。我深知范胖貌似豁达其实却很小气,从过去他为支开Krys,预支给出七百块后就一直啰里八嗦到现在,视野格局实在太小。成大事者,是不拘小节的,胸怀需宽广,出手当阔绰,我自然通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故而代表兰开斯特们与四眼等人达成以下协议。
但凡严肃的朋友们发掘到的素材,拍摄影音材料转手所得归他们所有,每次实地冲击鬼烈,可获取委托方比例为18%~33%之间的佣金,符合国际通例,仅限于北卡当地。而至于我等在外州承接的业务,他们无权过问,一切解释权归兰开斯特们属有。wWw.xqikuaiwx.Com
这份协议,尽管死胖子是不满意的,但集体投票获得通过,他也只好悻悻作罢。于是小玛等人去打印了四套,各自落下名姓,随后一扫萎靡,纷纷表态自当戮力同心,尽皆大喜。
就这样四眼莫名其妙成了西城区矿头,因此我们上哪他上哪,一同去九频道争合同。因林锐不在场,我拖上Krys同行,七、八人开了两辆车,一路喧闹而去。我本就对谈判这种事兴致阑珊,便由着四眼与老戴相互杠着,车开进弯道,很快来到九频道楼下。
新闻直播室负责人,也就是Dixie的顶头上司,名唤Gabrielle(加布里埃尔),是个六十开外的老汉,身材粗短光头锃亮,趿着双拖鞋已在会议室中安静地等候。我与Krys自出生以来,就从未到过这种高大上的环境,更没想过能坐在别人屋子里喝奶昔,显得十分拘谨与不自在,反倒是老戴几个更落落大方,屁股一入座也不废话客套,直奔主题侃侃而谈。
《从此节起,加布里埃尔简称为阿加,工作帮,副线人物,正式登场。》
至于他们在谈什么,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双眼透过百叶帘正向着偌大的写字间打量,很快便瞧见迪姐在人堆里穿梭。她邀胡子叔一干人等围坐在饮水机边,神情专注地说着话。阿盖向她指了指我们的方向,结果这女的摆摆手,似乎要他别去理会其他,专注开会。
“看,就像查理说的,那只是逢场作戏,别人根本就没在乎过你。”Krys斜眼扫了那头一眼,抱着奶昔杯吐槽:“还说什么请你到家吃晚饭,真是人走茶凉,一转身将你当屁放了。”
之所以满怀热忱地跑来九频道,最大动力便是为了见到Dixie。魔魇里的一切我全已记不得了,但冥冥之中,我觉得与她之间有过许多事,特别是冲破幻日壁垒后,又发生过什么?这一部分内容,我希望由她亲口来告诉我。至于女兵说什么,那是她的事,我认为人不至于会那么绝情,哪怕她真就是个白领婊,场面上的应酬也该戏份做到位。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待到回过神来已是下午三点,老戴将手往裤兜里一插,说已经谈完了,随后便催着我赶紧回去。当路过迪姐身边,她居然连眼都没抬一下,依旧在与同僚讨论着话题。此情此景,不由叫人慨叹恍如隔世。我也有尊严,便只得恨恨作罢。
那么,他们究竟谈得怎样?大致了解下来是这样。九频道属于地方台,夏洛特本地收视率最高的是3频道,影响范围本就有限。随着时代进步,他们往后为了扩大规模,很可能会被纳入更大的电视网,例如FoxNews,ABC或CBS。就像而今的许多影业厂商,逐渐被纳入更大的流媒体,诸如苹果、亚马逊或者网飞旗下,或合作平台,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要像月谷电台那种规模更小的媒体开设副频道,仍显得不太成熟。但是,不论媒体还是娱乐界,真正有价值的是人,人这一波动性极强的资源是各个电视台竭力要争取的。因此,获得先机的九频道,也不打算任由我们被其他竞争对手挖走,故而提出一个建议。
这个建议就是分包节目档,由于这类题材偏小众,他们将分调部分资金,在除黄金档外设立一档新节目,边筹划边完善。目前先以投稿方式进行合作,与此同时也接受其他播客来参与,最后择优签订合同。不过,鉴于我们日前已有过一次现场实录的成功,外加收视效果良好,故而我们将比其余竞争者多出一项优势,那就是可以向他们申请经费,倘若台里几个眼光毒辣经验老道的大佬觉得点子不错,就会照准拨款,这个公用账号适才已经线上开设了。
老戴等人觉得这次谈判尚属皆大欢喜,虽偏保守,但对方充满诚意。在为兰开斯特们打开局面的同时,秃头老汉与他又私聊了许久,只因此人本就是布罗韦克兄弟俩的超级粉丝,因此他获得另一份暂不公开的合作建议。
总之这场大破逆流幻日的成功,也算是自主创业的良好开局,对各派人马的影响都是积极进取的。小玛家老子获悉这个消息,觉得自己儿子出息了,自当笑逐颜开,几方尽皆大喜。
“怎么悄无声息地走了?”手机震动了几下,抬起一看是Dixie,她问:“你生气啦?”
“不,见你和牙套妹他们正在开会,再者我也不是来找你的。”我冷冷地回应着。
“你误会了,我本以为你们还会继续留一会儿,因此没来得及打招呼。你可能遗失了全部记忆,不知自己对我说过什么。台里也好,外界也好,如果相互之间走得太近,难免会被人注目,自然就会有好事者调查你,那么一来他们将发现你滞留偷渡那些事。总之,你先保存下我的号码,今天我会比较忙,傍晚我请你用餐,再来详谈有关你学业的事。”
见我不答,她只得匆匆挂断电话,话说到此,果核酒店也已经到了。令我们意外的是,老艾见我们车回,从底厅走了出来,似乎有事要找我们沟通。以往进他那间办公室,身边都有一个范胖陪着,可这家伙不知忙啥去了,上上下下都没瞧见人影。
“咱们大家都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间也熟悉了,那么就不再浪费时间多客套了。”
我本以为他找我们谈的是仓库装修上的事宜,结果真正想说的,却是其他。其实这件事早在当初范胖与他商谈0514时就曾被提起过,只不过大家还比较陌生,故而谁都未放心上。
原来老艾有个多年的朋友,名唤钱伯斯,家住德罕(北卡德罕郡治所,著名的东部大学城之一),是个从事室内装修行业的小老板,与他年龄相仿。这人大概在数月前曾来过果核,气色显得相当不好,并说自己患上了某种怪病。此人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通常是对冲击鬼烈这种事不屑一顾的,然而他的病日渐严重,去任何医院都查不出原因,一家人搞得焦头烂额。昨天看到新闻后,在他妻儿的劝说下,便抱着试总比不试要好的态度,与他通了则电话,希望能上他那给看看,是不是自己不小心遭了路煞,或冲到了阴秽。
如果我等真像电视上播的那样,就替钱伯斯解了这场劫数,这家人事后将支付一大笔钱。
“这个嘛,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能自由支配的时间不是很多,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过去看看好了,但不能保证能瞧出些什么来。”侦探撑了个拦腰,朝对面民居楼努努嘴,问“那么,这件事与他们怎么算?毕竟出力的是我们。”
“这是我朋友圈子的,又不是他们的矿脉,当然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他们爱找钱,就由自己找去。”老艾一听,忙起身拉上窗帘,打抽屉里摸出张照片掷在桌上,是一个站在耶诞树前营养充足的胖子,与他体态相似。见众人看过,老艾又打开手机相册,让我们去看另一张照片,说:“前一张是圣诞前夕照的,而这张,是六月初他来酒店时拍的合影。”
Krys相互对比看了一阵,然后狐疑地望着他,问:“这确定是同一个人吗?”
凡是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发出同样的疑问。两者间的区别那叫一个天壤地别。近期合影上的人像骨瘦如柴,面色青黄,而且站姿歪歪扭扭,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哪怕是连续在做抽脂手术,人也到不了那种程度。
“嗯,这就是我想让你们去的原因,据说现在他是越发瘦了,体重不到85磅。”老艾将照片收回抽屉,叹道:“照这架势继续下去,恐怕熬不到秋季到来。”
“这么一来,前台的工作该怎么办?还有小孩没人管。”闻言我苦着脸,问。
“那都不算事,我着人临时先顶着,小孩你原本就不怎么带,只会买些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喂饱她,就让前台搭班的老娘们带家去照顾,她原本就在托儿所工作。”老艾团着手愁眉苦脸看着照片,发出阵阵唏嘘,看得出他与此人交情很深。
顺便提一下,虽然前台那个歪瓜裂枣的婆娘,嫌我们出现搅了她提加薪的事相互间不和,但幼儿却始终由她在照料,这女的虽一脸刻薄相但人不坏,而且自身特别喜欢小孩。过去见Krys粗手笨脚的便总在边上讥讽,前一阵冲击问题房,小孩几乎都住在她家里。
出得门后,我问老戴对此怎么看,他摩挲着戒指说照片瞧不出什么,具体要到地方实际走过才能明白,但此人瘦得如此可怕,理应不是疾病,绝对是遭上了什么。
晚间六点,Dixie再度打来电话,说犀角餐厅太大众,她这种人去那里不合适,还是请我上度假村餐座去吃饭,环境会比较清静。走出门时,见侦探西装革履地正打六楼下来,一问也是要出门办事,便搭上了他的GMC,向着米尔堡的高尔夫球场方向而去。
“穿得那么干净,还特地抹了头油,老戴你这是要去哪啊?”侦探比较注重车内清洁,自己不抽烟我也只好憋着,望着窗外流光掠影,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他似有心事,只是笑而不答,就这般说了几句,见他很沉默,我也只得缩紧脖子靠在车窗上,时隔不久便有些昏昏欲睡。约莫一小时后,车抵达镇上,他这才说应新闻台负责人邀请,去参加一次他们当地的国民侦探聚会,秃头老汉可能想介绍些名人给他认识。
国民侦探(CitizenDetective),是一种民间兴趣爱好组织,遍布全美各州,成员都是那种特别着迷于悬案的人,属于普遍高智商的群体。他们往往比起条子更精熟逻辑推理,对证物的鉴定,以及各种反侦察手段的剖析。这些人都是偏执狂、阴谋论者、受害妄想症。为了获取第一手资料,也常爱干些违法乱纪的事,例如盗听警察频段,黑进炮局档案材料库,或蒙着脸闯进证物仓库偷东西。即便被捕也是振振有词,并觉得自己是在拯救世界。
通常来说,有这类爱好之人,家境都不错,起码吃不上饭的人没有那种闲情雅致,个中不乏有百万甚至千万富翁。正因老戴是传奇侦探的后裔,所以今晚会有许多人急着想见他。这就是老练之人和我这种青头的区别,别人做任何事都在掌握商机,而我却毫无打算。
“下午我们正在做着一些课题上的讨论,不知不觉说了许久,待到抬起头时,你们已经走了。”Dixie身着件低胸夜礼服,谈着他们台里的日常。我好不容易翻出件正装,但坐在她对面,仍显得与四周气氛格格不入。喝完餐前酒,她轻轻顶了下我的拳头,问:“当真失去了全部记忆吗?是否还记得被抬出仓库时的情景?当时你双眼睁着。”
“也不是全部,但大部分都遗失了,勉强只记得些雾龙牙岛的事。至于如何被抬出仓库,别人也没跟我提起,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我可以抽烟吗?”
根据迪姐的描述,自打我被送入化妆间之后,起初门是被严丝合缝关上的,但九频道不断有骚扰电话打进来,说这像变魔术,充满了伪造作假的痕迹,因此木门被打开。随后为了方便拍摄,越开越大,整个过程中我是僵硬冰冷,没有脉搏的。然而,人的视网膜总盯着同一件东西反复看,会产生疲倦,因而在最后两分钟内,谁都不曾注意的某个间隙,这间屋子无端爬满头发状的胶状物,在这堆东西里,挟裹着我与她。俩人的衣服像洗衣机抖干后纠缠在一起,以至于他们为分开我俩,废了不少功夫。
“那么,那件金镂羽衣,现在在哪?”
“你觉得如果在,我会不拿出来与你分享吗?但它消失了,只剩下几枚残片捏在手里,表面存在着烧灼痕迹。”她耸耸肩,无比遗憾地叹息。
“我倒是保存下一件失去已久的东西。”打裤袋我掏出蓝色香水瓶,向她晃了晃。
“Besson,我其实什么都记得,但自己备下了两套说辞。因为这些内容太过敏感,而且与你紧密相关,倘若公开了A.C的信息,解开逆流幻日的真相,会带来无穷麻烦。因此粗略的一套就是台里往外发布的内容,而另一套,是我现在告诉你的。”
“你也觉得整件事,就像套环那样,是一环衔着一环的?”闻言我不由大惊。
“是的,这就是你所说的,葡萄牙某地派人来逮你的原因。因为在你出生之前,资料便泄露出去了,你作为一个与玛德兰有关的人,被看不见的地下世界所通缉。但你的身份只有A.C知道,而派来接应她,甄别过我的后援,又全被通天塔在公海上杀光了,就这样我成了唯一的线索,已被人监视了很久。回到台里后,我想找出是谁预先打来的电话,但被阿加察觉,他板着脸让我莫多管闲事,很显然,这次中途改道来现场播报,其实是他人的一种测试。”迪姐颤颤巍巍地点起一支烟,叹道:“我坚信A.C就像她自己说的,受尽酷刑也没招供出你。所以,多年来,你一直是安全的。”
“因此,你觉得那些极暗世界的人,直到今天也没放弃,依旧在找我?”
“是的,这就是A.C所说,她早已没了退路这句话背后的原因,她宁愿带着这些秘密走进坟墓,也不愿让他人找到你。可是,现在纸已包不住火,因这次转播,你被曝光了。”
“有些事,既然它要来是挡不下的,”我狞笑一声,做了个枪毙的手势,顶着自己太阳穴,道:“我本来就觉得活着没多大意义,将我逼急了,我就扣动扳机。”
“不,Besson,你要乐观起来,一定会没事的,这些话我本不想提,就怕你知道后会很难过,但那并非是我约你来的主因。”迪姐朝四周打量了一番,低语道:“我遇上麻烦了。”
就这样为了掩人耳目,我与她去了一个极度喧闹的迪厅,找了个角落坐下。
“是有关你那位小表弟丘克的事?”当她将整件事讲完,我也觉得很不寻常,问:“那么你回到现实后,一切改观了吗?是否如你所说的,像嗑药后醒来,会觉得幻觉很真实?”
“没有任何改观,就和当初被人从伯恩斯发现那样,依旧躺在墓地里。”她烦躁地摆摆手,说:“对我而言本就是既定事实,那只不过是一种期翼,它不是重点。回家后,当晚我梦见了他,时隔一天,他又出现在我的梦中,但内容全变了。”
“怎么说?”我蹙紧眉头,问:“他看着有什么不寻常吗?”
“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经历过的某个鬼地方,我缺乏记忆的魔魇?是有关一栋大楼的。你曾告诉我,在一个像家那般的地方,你我性别倒置了,我成了你你成了我,然后隔壁有间发生过凶案的大屋,被人称作屠宰场。丘克就出现在那,他是被人剁碎的,并说自己就被人囚禁在此。”彩射灯的光斑扫过迪姐明亮的眸子,正如此刻叵测的空气,不断变换着色泽,她神色惊慌地说:“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所以也没多想。可第二天又发了一模一样的梦。这在过去不曾有过。老实说我很害怕,甚至不敢入睡,我怕今晚还会继续梦见他。”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这种事我也是头一回听说,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便不自在地推脱,道:“因我全无概念,实在难以理解那是个什么地方。此外也没有逆日这种妖阵,即便有心也去不了那里。我大概能做的,就是坐在沙发上,看你睡着后离开这件事。”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按下通话键,随即传来女兵的坏笑声,她说:
“Besson,你人在哪?快回酒店来,这下可太有趣了,你一定会大吃一惊。”
“怎么了?我送你回去吧,今天家是肯定不敢待了,索性去那里定间房住一晚,如果夜里有事,也好相互照应。”说罢,迪姐打电话喊来个代驾,与我坐上车风驰电掣地赶回西城。
当我踏入酒店大堂,便见到一个面容阴鸷的家伙坐在沙发上,不由长叹一声。
曾经的噩梦,又卷土重来了。
《夏洛特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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