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侍郎,我这会儿想沐浴更衣,可以么?”姜棠开口问。
“发汗后,等身上的汗干了,可以沐浴。但沐浴完,你得从速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裳,切勿贪凉多洗,免得再次着凉。”
“等杜少卿来了,看他能不能找个地方方便我沐浴。”
说曹操,曹操到——杜庭煜来了。
“应侍郎,花名册给你弄来了。”杜庭煜意气风发地讲道,仿佛立刻就能破案。
与其说是花名册,不如说就是一张纸,名字寥寥。
应硕刑部侍郎
李赫、朱益群、姜棠刑部卷宗室
裴甲龙锦衣卫千户
裴丁龙锦衣卫校尉
周有贵伙夫
应硕看完,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开口道:“我已晓得真凶是谁。”
“谁?”杜庭煜急忙追问。
“你先派人给姜棠弄一间安全的房子沐浴,浴桶、热水和香胰子必不可少。”
姜棠正寻思着怎么找杜少卿开口,没成想,应侍郎先替她开口了。有他卖面子,更好成事,她安心等着衙役带她出狱沐浴就好。
大理寺有专门的浴房给犯人洗澡,就是年久失修,有点漏风,至于浴桶和香胰子,统统没有,现烧热水倒可以满足。
杜庭煜没讲这些实情,单道一个好字。
应硕提的要求看似仅一句话,实则包含着诸多小细节,回答得简短又快,明显是敷衍,便毫不犹豫地戳穿道:“我不信你们大理寺有香胰子。”
“怎么没有?”杜庭煜不假思索地反问,问完就有点心虚了。他家里香胰子多得是,可大理寺一群男人用什么香胰子,真没有。
“那你拿一块给我瞧瞧。”
“我……”拿不出来!
应硕断言:“大理寺根本就没有香胰子。”
谁叫杜庭煜脑子没应硕好使,为了快点晓得真凶是谁,他只能服个软:“那我派人去买还不成么?”
“成,顺便再给她发一身新囚服。”应硕捎带着又提了个合情合理的要求。
“你们四个进来时都是换的新囚服,还不到一天功夫就换过一身,说不过去。”
“她来葵水,弄脏了囚服,可以换么?”
连女人来葵水这等胡编乱造的理由,都能信口拈来,还有什么是你刑部侍郎说不出口的?
杜庭煜甘拜下风,“必须可以!”
姜棠双手捂嘴,怕自己笑出声,可双眼早已笑眯成两道弯月,强憋着不笑出来,惹得又咳个不停。
“来人,带姜姑娘出去沐浴,提前备好浴桶、香胰子和新囚服。等她洗好了,再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杜庭煜板着脸朝衙役下令,再问应硕:“我这般吩咐,应侍郎可满意?”
“姜棠回来白白净净的,身上香喷喷的,我才满意。”
要求真多,不好糊弄!
为了查清真相,杜庭煜告诫自己再忍忍,向衙役传达指令,目送衙役押着姜棠远走,忙问:“真凶是谁?”
“这些人其中的一个。”
“这不废话么?”
杜庭煜被骗了!这才后知后觉地狂拍脑袋,“应侍郎,你一向正直沉稳,怎地也学会了油嘴滑舌这一套?不对,不止一套,一套又一套的,叫人防不胜防,着了你的道。”
“我说真的,真凶就在这个纸上,细细推理,不就出来了?”
查出真凶重要,晓得犯案经过更重要,杜庭煜把自己被玩得团团转的怨气抛到一边,“那咱们开始。”
应硕略过刑部四人的名字,指着一人名道:“这个名叫裴丁龙的,便是裴甲龙认的义弟?”
“没错,是他。”杜庭煜给出肯定答复。
值守没走的锦衣卫人数大幅少于应硕的预估,“我看锦衣卫走来走去的,每回都不少于二十个,怎地仅有两个人没轮换过?”
“我也问过这话,锦衣卫那边给的原话是裴甲龙和裴丁龙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一个守白天,一个守黑夜,不论干什么事都是这样。换句话说,就是秤不离砣。此外,还有个不能说的秘密。”
应硕追问:“啥秘密?”
“东厂不光跟你们刑部不对付,跟东厂西厂也水火不容。眼看着近些年净身送进宫的太监越来越多,早已超过锦衣卫人数。因此,锦衣卫指挥使怕值守的染上疫病,死的人多了,手下就越少了,以后跟两厂争斗更无胜算,故意不增派人手。也就裴甲龙和裴丁龙这对傻兄弟,眼巴巴地守着不走,真是不怕死的。”杜庭煜带着嘲讽的语气道。
事实上,裴甲龙没死之前,他跟刑部的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且不论双方有过那些过结,应硕直言:“你这么说,那我们刑部四个也不怕死了?事实正相反,我怕得要死,但又走不开。”
杜庭煜晓得前一句话说错了,不好再讲什么,附和道:“有道理。”
应硕又问:“这个叫周有贵的伙夫,几天不走,难道就不怕染疫病?”
“你也晓得疫病有多厉害,军中的士兵怕有人染病,一回去就一倒一大片,没地儿抓壮丁来填窟窿,就只负责扎帐篷以及在旁看守那些事。做饭的事,雇了一伙专门做红白喜事流水席的庖厨来当伙夫,周有贵就是庖厨头子,从早到晚都在搭的灶房里,就连睡觉也是往地上铺一床褥子就那么睡了,很吃得了苦。”
应硕想起那些穿着不合身的士兵,每次打菜都卑躬屈膝的,委实不像军中历练过的士兵,原来是一群庖厨,难怪了。他再生疑问。“连军中的人都怕染疫病,这些伙夫怎地不怕?特别是周有贵,就不怕有命赚钱没命花?”
“他啊,听说是想攒够了钱盘一个铺面,开一家酒楼。再不济,他挣的钱还可以留给子孙后代花,也不亏。”
不论刑部侍郎问什么,大理寺少卿一一回答,没有半点不耐烦,仿佛面对的不是犯人,而是有勇有谋的顶头上司,何愁破不了案?
“这份名单确定没漏掉其他人?”一旦有了漏网之鱼,那就被真凶耍得团团转了。wWw.xqikuaiwx.Com
杜庭煜拍着胸脯保证:“我叫衙役多问了几个锦衣卫和伙夫,他们都说就这几个人在,错不了。”
“既是这样,那就逐一来排查谁是真凶。”应硕一脸肃穆,正经地讲道:“我和姜棠都被关在这儿,说什么都有自我开脱的嫌疑,便把我俩先放一边,从李赫开始。”
“李赫既没经手奏折,也没搀和头发的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定是早有预谋,真凶是他,无疑了!”
杜庭煜按捺住又想派人捉拿李赫的冲动,心想:李赫你这混帐东西,无情无义,好在我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且令你逍遥几天,再怎么着也翻不出我的五指山!
冤有头,债有主,应硕问:“你口口声声说李赫杀了裴甲龙,且不说怎么杀的,李赫为啥要杀人?”
“听说裴甲龙对你们刑部的人无比嚣张,且在裴甲龙被害当晚,吃了五斤卤牛肉和两坛酒,惹得李赫不满。这些大大小小的嫌隙加起来,足以使李赫生出害人之心。”
当时吃饭的人就刑部四人,杜庭煜怎么知道这些内情?“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
“朱益群。”
“他出狱的时候跟你说的?”除了出狱,朱益群和杜庭煜再没别的机会独处。
杜庭煜再度点头。
应硕终于明白为何杜庭煜一口咬定李赫是真凶,原来都是朱益群把妄加揣测给说了出来。他这么做,真的只是看李赫抛下刑部同门不管,故意泄愤?
“我还是那句话,真凶没查出来之前,李赫有嫌疑,朱益群也有,我和姜棠也有,不可随便说谁就是真凶。”应硕劝杜庭煜摆正心态,又道:“我记不清楚朱益群出帐小解是什么时辰,也不晓得裴甲龙去小帐外转悠,两人是否碰面。”
“这有何难?我派人找裴丁龙和另一个锦衣卫一问,就能把两人进出帐的时间对出来,不就知道了?”杜庭煜回道。
“那你尽快派人去查,不,你最好亲自走一趟,叫裴丁龙把那晚的情形演给你看,兴许能有更多发现。”应硕指出一条明路,急忙补充:“还有,裴丁龙和周有贵这两人我没注意过,你最好亲自去查问,看能否找到线索。”
“杜庭煜,我说这一天咋没见你人,交代的公事也没办好几件,原来是跟案犯沆瀣一气呢!”
陈志邦冷不丁地冒出来,阴阳怪气地斥责,身后跟着一帮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们。
如同一盆冷水忽然从头顶浇下来,杜庭煜全身发麻,倒吸一口凉气,怔了一小会儿,不知说什么才好。
应硕挺直脊背,拱手道:“陈大人,是我要杜少卿干的。”
“我当然知道是你干的好事!”陈志邦僵着一张脸,大声呵斥。
这还不解气,他又指着杜庭煜的鼻子骂道:“我这一把年纪,还没见过查案的人事事向案犯交代的荒唐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念在杜少卿初犯,扣三个月月俸,以示惩戒!”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被刑部侍郎刁难的日子更新,133 真凶藏在花名册里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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