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店小二路过,“客官,您找的这位客官,今早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想来是在外办事,估摸着最迟天黑会回来。”
“啥?她压根没回来过?”李赫大吃一惊,一向说话算话的姜棠,说什么累了回去歇着,竟是骗人的把戏?
“那你把门给我打开。”
店小二依令开了门,房里一切都整整齐齐的,不见姜棠的踪影。
午后至今已过了近两个时辰,她不回客栈歇着,又跑去哪里闹腾?
“女人真是麻烦!”
李赫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回青阳县衙找袁粟帮忙。
袁粟听明缘由,笑着答道:“巧了,半个时辰前姜姑娘来过,押了方老太来。这会儿,她买菜也该回来了,你在公厨候着,准能见到她。”
“她把方老太押来做什么?”李赫犯疑。
袁粟不疾不徐地答道:“本官刚给方老太录了口供,简而言之,金炳刚是她害死的,还唆使儿子干了许多坏事。”
李赫见过方老太太,腿脚不利索,哪怕早十六年,也不会是金炳刚的对手。他讥讽道:“一个裹脚老太太,想闯进金家毒死一个大男人,骗鬼呢!”
“正是如此,本案还须继续查下去,不能叫真凶逃了,也不能叫没犯事的人顶罪。”
两人说完话,一同走向县衙公厨。到了后院,只见姜棠与厨娘一同择菜洗肉,份量之多,像要办流水席。
李赫揶揄道:“姜棠,你买那么多肉菜,嫌银子太多没地儿花?”
“我花的是自个儿的银子,你管得着么?”应硕给的那一袋银子,姜棠没动分毫。她出京时拿了两张卖书挣的银票,早抽空去钱庄换成了银子,想买啥就买啥。
“哟哟哟,你啥时候变得那么有钱,我咋不知道?”
除了应硕,姜棠不想告诉任何人她写公案小说挣到大笔银钱的事,忙重起话头:“今儿中午,那些犯人看我去给朱家人送饭,个个馋得流口水,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这不买了肉菜,今晚给他们加餐。”
“姜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既是这样,本官也不能袖手旁观了,仍主掌勺事宜。”
袁粟揽下了庖厨的活,李赫来了也不好束手坐视,答应烧火。
于是,四人忙了一个时辰,叫上四个衙役,抬着碗筷菜盆等一同去县牢。
除了朱家人,其余零零散散关着的犯人们,闻到了饭菜香味,全站在牢里抓着栏杆,嚷着“俺要吃肉”之类的话。
还未踏进点了火盆的过道里,犯人们扒着栏杆呲牙咧嘴求吃的,姜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若不是她十分清醒,都快怀疑自己到了十八层地狱,要被这些饿死鬼抓了吃。她强定心神,“大家都别急,今晚人人吃肉,一个不落!”
“俺要吃烧鸡、蹄髈、水晶鹅、粉蒸肉、烤乳鸽……”
嘴皮子利索地报起了菜名,大抵是想到太多好吃的,眼里泛着泪花。而那些寡言少语的,也不忘像鹦鹉学舌般一直重复提吃肉的要求。
“瞅瞅这些人,像是饿了八百上千年似的,要不是门锁上了,怕是个个都要钻出来把我们生吞活剥了。要我说,就不该开这个先例,不然把他们馋瘾勾起来,不得闹着顿顿吃肉?牢外多少人风餐露宿,他们倒想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想想够不够格。”
不得不承认,一向胡搅蛮缠的李赫,这回说的话十分有道理。犯人们的吃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全是辛苦劳作交赋税的百姓们挤出来的,若是犯人们吃得太好,岂不寒了天下百姓们的心?
姜棠意识到自己一时心善可能办了坏事,但饭菜已做出来,不给犯人们吃,平白浪费,更为可惜。“袁县令,麻烦你跟这些犯人们说,今晚加餐是为给大家贴秋膘御御寒,吃饱后要感念皇恩浩荡,好好洗心革面做人。”
袁粟据实宣告。
“给俺们吃顿肉,还那么多屁话,烦不烦人?赶紧发饭,麻利的。”
“就是就是,那鱼香味都快把俺馋死了,快点发饭吧。”
犯人们七嘴八舌发牢骚,袁粟懒得学,待听见一个犯人说得与众不同,便学给他们听:“要是每天都有好菜好饭吃,俺愿意每天向北给皇上嗑三个响头,祝他老人家长命百岁。”
“皇上正值盛年,什么老人家,会不会说话?要是被皇上的耳目听到,迟早把他的头给削了。”李赫反嘲道。
“该说的都说了,这些饭菜原是给犯人们准备的,麻烦袁县令叫衙役们开始发吧。”奇快妏敩
因犯人多,饭菜也多,衙役们直接把装菜的盆全端来,每个犯人发两个碗,一碗白饭,另一大海碗装现舀的菜肴。犯人们早看见那一盆盆菜,油光发亮的红烧肉、干煎鱼块、卤牛肉、斩块的烤鸭、炒豆芽菜、炒冬笋和潵汤,用料扎实,色香味俱全。打菜的厨娘手劲也足,舀一勺就是一勺,绝不存在手抖将那些好肉颠下来的举动。
因此,每个犯人分到的一碗菜,鸡鸭鱼肉全都有,口感好,份量足,拿起筷子便大块朵颐。
当方老太端着那一大碗菜,手抖得厉害,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早晓得牢饭吃得跟过年过节一样好,俺就该早点来,还要把儿子孙女们都叫来,比在外吃野菜强多了。”
“你想得美!来坐牢的人,没一个好人,哪能天天吃这么好!有这顿美味,你就且吃且珍惜,明儿个你看了正常的牢饭啥样子,可别嚷着要回家。”袁粟训道。
“甭管吃得好歹,一日三餐,少不了俺一口吃的就成。”
各式菜肴剩了许多,袁粟喊来值夜的衙役,同大家伙儿一起吃饭。姜棠也盛了一碗饭,夹了些喜欢吃的菜,蹲在关押朱家人的牢房外,吃得津津有味。
朱家老大菜足饭饱,没把她当外人,主动问:“姜姑娘,这一下午你没露面,还以为你回去了呢。”
“案子还没查清楚,我哪能走呢?”姜棠嚼完嘴里的饭菜,再问:“朱大哥,那年蟒蛇缠你,你短褐长裤上有没有沾血?”
“那当然!”朱家老大不太想回忆起那时的场面,但仍历历在目,“俺爹把木棍捅了蟒蛇的腚,那就流了许多血。俺娘说怕蛇血有毒,叫俺和俺爹换下衣裳就全烧了。”
跟蟒蛇对峙的时候沾血,那是必然。姜棠意识到是自己没问清楚,再次发问:“你去井边之前,或是到了井边,蟒蛇还没出现的时候,你身上有没有血?”
“说到这个,俺更觉得晦气了。那时俺去打水,也没注意到井边有个装猪血还是鸡血的小木桶,在俺拽着麻绳往上提木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那一桶血,整个裤脚当时就血刺呼啦的,又腥又瘆人,想来都后怕。”
这跟方老太说以血诱蟒蛇出来,如出一辙。不过,她还要求证一点:“朱大哥,你去挑水,可是什么时辰合适就去,还是每天差不多的时辰去?”
“俺早晚各挑一次水,遇到像端午节前要水洗粽叶、浸糯米、煮粽子这些费水多的,就会在快没水用时去挑。”
那年五月初四傍晚时分,朱家老大像往常一样去挑水,不曾注意谁放了一小桶血在那,一门心思打水,不曾想打翻了血桶。浓烈的血腥味引得饿了一天的蟒蛇出洞,把他吓出了失心疯。好在多年过去,他恢复了心智。
姜棠问:“朱大哥,那回被蟒蛇缠,你觉得是巧合,还是有人想用蟒蛇弄死你?”
“俺原也猜是金炳刚要害我,可有一回他家进了蛇,他吓得尿裤子了。就这么怕蛇的人,怎么可能弄来蟒蛇害俺?”朱家老大忽地不苟言笑,正儿八经地讲:“咱们有一说一,诚然俺们朱家跟金家,特别是金炳刚,有许多过结。可人家没干的事,俺也不能冤枉他。”
姜棠不觉点头,若有所思。
“姜姑娘,你是不是怀疑那一桶血是谁故意放那的?其实,你也甭多想。像俺们洗什么东西都要去井边,那人得了一桶猪血,或是要倒掉清洗木桶,或是忘了拎回家去煮开,都是有的。甭为了这点小事,疑神疑鬼的。”
即使身陷囹圄,仍一心向善,绝不为莫须有的事连累他人。姜棠佩服他心胸开阔,也自省要谨言慎行。
一碗饭下肚,姜棠拿着空碗和筷子,放进了一个空盆里,正往外端出去时,朱老太道:“姑娘,这么多碗筷,你一个人不知要洗到什么时辰。俺闲着也没事,跟你一起洗碗。”
放犯人出去洗碗,哪怕犯人一番好意,姜棠也绝不会为了一时偷懒冒这个险。况且,饭每天要吃,碗每天要洗,犯人们晓得洗碗可以出去,怕是都会抢着干洗碗的活,还是甭开先例为好。
姜棠婉拒好意,叫上李赫,一起去后院洗脏碗。
“洗碗俺不会,这辈子俺都不会洗碗的!”李赫将丝瓜络狠狠一掷,水花全溅到了脸上。
“让你洗就洗,哪那么多废话?”
姜棠闻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风尘仆仆的应硕。
“你算哪根葱,管到大爷我头上来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被刑部侍郎刁难的日子更新,109 给犯人们加餐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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