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邦,你这回出去查案,着实待得有点久。既然那俩呆瓜总是拖后腿,不如把他们摘出去。”柳撷枝提道。
应硕摇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他们再不济,胜在没什么坏心眼,也不会攀附权贵。真要挑了那么些心眼多的,容易被人买通,反而不便于查案了。”
“那倒也是。”柳撷枝端起青花瓷瓶,轻嗅一口,十分陶醉,“你带来的梨花春,闻着香味,让人感觉好像置身于梨花林里,满园白梨花,美不胜收。入口清冽甘甜,一点也不上头。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喝了差不多两斤酒,也不知会不会醉。”
“那不能再喝了,明儿下了早朝后,我要升堂审秦氏的案子。”应硕极少饮酒,这回是被柳撷枝八抬大轿给抬到了柳府,不得不喝点儿。
柳撷枝把玩着珐琅五彩菊瓣瓷盅,“听说王太妃和秦氏是姑嫂,也不知宫里那些人什么意思。”
王太妃是先帝的妃子,因先帝宅心仁厚,没有选朝天女陪葬,被临幸过和有子嗣的,留在宫里颐养天年,没被临幸的秀女一律遣散回娘家。王太妃不曾生过一儿半女,性情温和敦厚,不争不抢的,被太后视为左膀右臂,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爱传王太妃来商量。
这回秦氏犯了案子,若是王太妃插手,定会从太后这边入手。一旦太后认为秦氏罪不至死,必定会把意思传达给皇帝,皇帝再向大臣们施压,将此案化小了结。
然而,今天下午应硕进宫面见皇上,皇上特意提及此事:“秦氏作为正二品诰命夫人,杨廷养外室固然不对,有的是法子让杨廷回心转意,犯不着一气之下做出放火烧人的举动。若此案草草收场,日后天底下的嫡母们更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庶子庶女们,开不得这个先例。应爱卿,朕命你好好审理此案,绝不能姑息养奸。”
应硕不好泄露太多圣意,只道:“后宫不得干政,审案定罪有《大耀律例》,你且放心吧。”
“你要定了秦氏的罪,便彻底把秦氏一族人给得罪了。每逢有案子,都察院和大理寺哪个不是抢着想查,一遇到这样看似简单实则得罪人的案子就袖手旁观了,着实可恨。”柳撷枝为刑部被人当枪使而愤愤不满。
秦氏的大伯父为当朝阁老,虽不是首辅、次辅,地位也十分尊贵。秦阁老为了避嫌,不曾对本案过问半个字,甚至听到点耳风都绕道走。
应硕拿捏不准秦阁老的意思,也不想揣摩秦阁老的意思。他奉皇命查案,将真凶绳之以法并定罪是职责所在,若怕东怕西捏轻怕重的,还来什么刑部!“你就甭替我操心了。”
“我倒是不想替你操心,可你就是个爱让我操心的人儿。单说你离京的这些日子,只来了一封家书,其他只字不提,只让窦婶母采买丫鬟。吓得窦婶母连夜赶来问我,你是不是对丫鬟情有独钟了!”
什么对丫鬟情有独钟,皆因应硕去杭州府途中答应拨下人给姜棠用,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今儿我去放火烧过的命案现场回来时,路过家门,已跟我娘交代清楚了,你就不必担心了。”
“你一向不喜欢丫鬟,嫌她们走来走去话又多碍事,连贴身小厮也不要,总是独来独往的。由此可见,临时起意买那么些丫鬟不是留着自用的,多半是给女人用的。应府除了窦婶母一个女主人之外,再有正经主子便是你媳妇儿。说罢,你打算金屋藏娇到什么时候?”
金屋藏娇这个成语画面感十足,别的女人媚主,整天钻研怎么变得更美来讨男人欢心,而姜棠满脑子想的是如何破案如何写公案小说,别说金屋,就是满屋子金银财宝也关不住她。他嘴角噙着笑意,反问道:“她那么个大活人赁租在我府上,何时藏过?”
“既然对她另眼相待,何苦收她银子当租赁金,显得抠抠搜搜的。天底下哪个女人不爱一掷千金的男人,你娘家财万贯,想来是非常愿意看到你花银子在儿媳妇身上的。”
应硕微微摇头,摇晃着仅剩几滴的酒盅,醉眼迷离,“她不一样。”
“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当然不一样。”
“我不是说外貌,而是品行。她爱财但很要强,宁愿抛头露面亲手去挣,也不会拿男人送上门唾手可得的钱财。”
“这么说,我都想跟她拜把子了,好找她讨教一下发财之道。”
应硕和柳撷枝是从小长到大的好友,柳撷枝要是跟姜棠拜把子当兄妹,应硕岂不是也成了姜棠的干哥哥?“那不行,关系乱了。”
“你把她娶进门,我喊她弟妹,关系就不乱了。”
“好,我这就去。”
应硕站起身来,抬头看月有重影,低头看路有斑点,心道醉了有五六分,好在走路不打晃,由下人搀扶着上了马车。
一回应府,家丁打起马车帘子,闻到酒气,忙问:“少爷,要不要叫醒厨娘煮醒酒汤?”
“煮什么醒酒汤,我没醉。”应硕推开家丁试图搀扶他的手,双手背在身后,走过影壁,穿过游廊。
“少爷,这是去姜姑娘所住弄玉轩的路,您不住那,甭走错了。”家丁好心提醒。
“你才错了!我就是去弄玉轩找姜棠的。”
家丁也拿捏不准喝得醉醺醺的少爷半夜去找姜姑娘干什么,一面喊人去找管家和周嬷嬷拿主意,一面派人提前知会姜姑娘梳洗打扮更衣,免得他直闯闺房,污了姜姑娘名声。
望着两路人越走越远,家丁这才定下心神,“少爷,您今儿兴致好,喝了不少酒,下回少喝点,没的喝醉了。”
“我没醉,还能再喝两斤。”应硕嘟哝道。
大抵是嫌家丁在旁叽叽喳喳的,应硕步子迈得更大,疾行如风,跟着的家丁们一路小跑才跟上。
弄玉轩里,睡得正香的姜棠被荔枝推醒。
“发大水了还是咋地?”好几天没挨过床,大半夜也不让人睡个踏实觉,姜棠有点不耐烦地问。
荔枝也觉得搅人美梦很不好,硬着头皮回话:“姜姑娘,刚才府里人来说,少爷来了,让您梳洗打扮前去恭迎。”
姜棠赁租在应府,很少跟应硕打照面,怎么一回京就来缠她,莫非想让全府的人都认为两人木已成舟?
念在这是初次,她必须跟他说清楚,再有下次,她得搬出去住,以证清白!
姜棠像个木偶一样,伸长双手,闭着眼睛,任由荔枝替她换衣裳、洗脸、梳头发,哈欠连天,睡意沉重。
“姜姑娘,您巴掌大的脸,头发长又黑还多,梳什么发髻都好看。今儿时间匆忙,我给您梳了个桃心髻,您选几样簪饰。”
姜棠这才睁眼,面前的长匣子里装着各式珠翠,样样都十分精美,“这些簪饰都是哪来的?”
“夫人命人送来的。”
又是丫鬟伺候,又是这么些贵重的首饰,姜棠哪会不知道窦氏撮合她与应硕的心意呢?只是她出身微寒,压根不可能当正妻,这些东西无非是笼络她,好叫她心甘情愿地委身做妾。
做妾,绝不可能!
她关上首饰匣子,“荔枝,你去院里摘两朵秋海棠,再给我簪上。”m.xqikuaiwx.cOm
好好的簪饰不戴,非要效仿农家妇人摘花簪头,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荔枝不多问,转身走出院子去摘花。
“你折花做什么,信不信我命人剁了你的手?”
应硕正巧撞见鬼鬼祟祟摘花的丫鬟,大声呵斥。
姜棠闻声而出,代答道:“应侍郎,是我命荔枝替我摘两朵花戴。若要剁手,先剁我的。”
“原来是你要摘花戴。”应硕语气温和地应了话,瞅着满树秋海棠开得正盛,挑了两朵开得最好的秋海棠摘下,“过来,我给你戴。”
丫鬟家丁们在场,姜棠脸皮薄,哪好意思乖乖让他戴花,立马改口道:“应侍郎,我又不想戴花了,怕招黄蜂来。”
“大晚上的,黄蜂都睡觉了。”
“那你把花给我。”
应硕双手捧花呈上,姜棠捏着花枝插在头上,微低着头,“应侍郎深夜找我,所为何事?”
“姜棠,我有话要跟你说。”
大晚上要说什么要紧话?姜棠没来由地脸红了。
荔枝和家丁们对视一眼,赶紧找了由头遁开。
“姜棠,我有要紧话说。”应硕又重复一遍。
姜棠微咬唇瓣,双手交叠地绞着,脸比秋海棠还红,不敢跟他对视,低声道:“好,你说。”
“先前给你讲过英王大婚瓷,这回给你讲讲先帝大婚瓷的往事。”
什么英王和先帝都不重要,要紧的是大婚瓷!花前月下,他别的不讲,单说大婚瓷,莫非想借着先帝大婚瓷的名义,顺势向她求婚?
她乌黑发亮的眸子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脸上的红晕更为艳丽,一路蔓延到耳后,像一朵羞羞答答盛开的夜来香。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被刑部侍郎刁难的日子更新,074 酒后表白乌龙事件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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