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简选在此刻举杯,“恭喜下一个任期。”
对于安朵美达来说,这是桩大“喜”事——虽然套用如今的环境绝对称不上千载难逢,实际上她头疼的很,连任多半也拜内忧外患所赐。
但她依然风度翩翩,只不过这几年蹉跎让她从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女子变为精明老人,头发全白了,一抬头额纹显著,鱼尾纹悄悄宣告主权,法令纹不甘示弱。“谢谢亲爱的。”
“套用那句老话。”澳大利亚的凯特如今正当红,牌面不输当年的玛丽莲·梦露,只不过梦露是推着生日蛋糕为肯尼迪高唱祝福,凯特对小里斯本的态度却充斥着暧昧——非要打个比方的话,类似黛安娜王妃和卡米拉的关系。“爱丁堡人来到伦敦就不再挪窝儿。是不是,斯图尔特殿下。”她挪揄道,“终于远离了天寒地冻。”
“哦。”安朵美达切下半块牛排,“老实说亲爱的,我是来到君临的老奈德,初来乍到,却四面楚歌。”
“那我知道谁是兰尼斯特了。”凯特爆发出古怪的笑,“我们的老泰温,我们兰尼斯特……”
显然安朵美达知道凯特说的是谁,她无奈接道,“有债必偿。”
“值得再敬一杯酒。”凯特放下刀叉,“为那个女人。”
“以女人的名义。”安朵美达不动声色。
“请问我们伟大的国王之手如何看待现在的君临?”凯特话外有话。
“君临变得和北境越来越不一样。”安朵美达应和了这种隐喻,“变得,陌生。”她坦言,“我有些害怕。对的,我对这一切非常担心。原本,这是塔格利安王朝的规则,从先民延续至今,这是最稳定的模式,”她摊开掌心,“御前会议,国王,御前会议限制着国王的权力,让国王不能为所欲为,国王,限制着御前会议,让七国井然有序,但凯岩城的新规则,令我迷惑,和君临相比,他们更像沙蛇了。”
“这也正是我的顾虑。”凯特说。
“镰刀没有架在你颈上。”安朵美达笑眯眯的,很慈祥,“小指头。”
“但,权力,单纯是权力。”凯特总是挂着虚伪笑容,“不可否认,摄政王太后就是摄政王太后。”
“给我们点空间。谢谢。诸位辛苦了。”这时安朵美达挥退所有秘书随员,“必要时,我们需要第三条路,我们需要备选方案,这也是我请你来伦敦的原因。”
“这也是我接过槲寄生的原因。”凯特也刻意压低声。“现在你不在聚光灯下。”
“现在你有她们的友善。”
“但这是不得不接受的善意。”
“这是游戏的规则。”
“一条危险的规则。”
“亲爱的,这是必经的道路。”
“很抱歉,我对此仍有顾虑,或者说,你可以称之为迟疑。”
“坦白说,对于这一点,我和你一样。”
“我在视野范围之内。”
“所以你还有价值,我现在是消费者。”
“倘若价值耗尽呢?曾经太平洋也非常重要。”
伊丽莎白·里斯本猛地抬指,砸在虚拟玻璃上的空格,当然是重重拿起,轻轻落下。她的这台电脑是上个月新买的,苹果最新棉花糖版便携,20g重,尽显高端配置,就是键盘和显示器就是两块极薄的玻璃,这导致第一台在买来的第二天夭折于丢包到沙发上的动作。
“女士们,谈谈感想。”她对伊莲恩·黑尔喝问,但恶狠狠地按住卡莉斯塔——洛克希的那颗炸了毛的脑袋。
大卡莉把长发剪成齐肩,结果太像白俄姑娘,又被秘书押去返工,把头发烫蓬,但不幸的是她发质轻软,这就导致每天都在炸毛。
“我不理解。”洛克希嚼着肉桂味的泡泡糖。
“还在可控范围之内。”黑尔当然是一如既往的不以为然,不愧是曾混迹好莱坞的投机取巧人士,这点过往总令伊丽莎白思考这个女人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单纯无知者无畏。
不过黑尔是真的妩媚灵动,这个年岁跟洛克希这个年轻姑娘坐在一起,仍能立刻让人觉得洛克希这孩子很憨。
她不承认自己的推波助澜和设局挖坑,但她认为自己审美得到认可,并比比弗利山庄里任何一个经纪人都有眼光。
只是在卡莉斯塔这个蠢货身上栽了——倒也不是蠢,说句良心话,只是和她政见不一、意志不协。
“你知道威胁值吗?”因此伊丽莎白询问。
“停。”洛克希不负她“期望”地插话,“我还是我,她还是她,我们还是我们,什么都没变,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危险?”她说,“按照投资学,你在投行呆过,你们投资一个项目,就是投人,你相信这个人十分有潜力,这个人能……”
伊丽莎白一把把她的头按在办公桌上。“我们投的不是人,谁跟你说我们投的是人?”
“她们投小道消息,薄利多投。”伊莲恩摸摸里斯本的新电脑。“大单嘛,还是助人为乐,锦上添花。”
“小破投行,没说摩根这种大公司啦。”洛克希纠正。“这不和逻辑。”她顺势趴在桌子上。
“金融人就是残忍。”伊莲恩把里斯本的电脑推过去,“每生产一台这样的小破笔记本,就会死掉十只跳跳蛙。”
可里斯本不走寻常路。
“我喜欢吃烤牛蛙。”里斯本眼皮都不抬,“你想怎样?”
“不如何。”伊莲恩道,“暂时——现阶段,这个状况不必担心。他们在担忧,在惶恐,轻度的惶恐和畏惧是健康友好的,这有利于我们的行动,还有对海外市场销售进出口贸易的大幅度让步。除非出现投机分子,那时才需要警觉。但即便出现投机分子,所能做的事情非常非常小,当然,添麻烦是肯定的。”
她将手背在脑后,枕着手,“优越的制度带有运气的偶然,而非必然。任何变化都是这样,赢了的,就是优越的制度,代表先进,实际上,都是运气。”
里斯本不为所动。
“把这个录音。”她直接把U盘丢过来,摔在伊莲恩面前,“拿回去给你家里的那位’贤内助’听听。”
伊莲恩抗议,更正,“我姐。你不能因为我们没有相同的爸爸就歧视我。虽然我那未曾有缘得见的老爸不是电影明星,但说不准也相貌端庄。”
她一直怀疑伟大的玛格丽特女士是肚子里揣着她来的异国他乡,起码遗传学定律在她和阿呆间的传递与延续还算稳定,但在克洛伊身上发生了漂变——里奥妮显然是父亲基因的改良品种。
“好的,你是波吉亚家族爱好者。”里斯本成天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端的是你奈我何。
“我们当时就不该放弃那里。”洛克希抱着里斯本的新电脑,当场缴获征用,“现在人家有仿生神经导体。别管那玩意是跳跳蛙还是蹦蹦蛙,新鲜现杀,比单晶硅快,薄。”她咬着钢笔帽,“姐妹们,盗版的提上日程。”
“谁是你姐妹。”她妈又把她脑袋按在桌上,手法十分娴熟。
“放弃原创,积极混匀。”洛克希嘟囔着,“我们在单方面吃亏,人家不在乎知识产权,人家拿着论文和专利就开始模仿鸟放声歌唱,要求不高,能用就行,我们也要降低要求。”
“你作为博士的操守呢?”伊莲恩挪揄。
“我现在是有文凭的人,而非有知识的人。”洛克希回应了这个烂梗。
“那就很糟糕,清潭洞变重要了。”她讨厌里斯本的电脑。
做这一行就有一点不好,预判几乎没用,局势瞬息万变,鬼知道半路会杀出怎样的牛鬼蛇神,每一个人——只要是活的,都是不可控变量。
比如移动硬盘小姜宰了几只牛蛙,数月后苹果就出了新单品。
伊莲恩拖着沉重不堪的疲累精神回家,到家又迎来新的痛击。
因为她总算终于知道为什么玛戈总掉毛了,且恨不得把自己泡在酒精里。
回家时她正巧碰上弗莱娅给玛戈梳毛。
无聊时弗莱娅喜欢搂着玛戈打理她的翅膀。
“你怎么今天掉了这么多毛?”弗莱娅有些沮丧和难过,“昨天都没掉这么多。”
“换季吧。”玛戈埋着头,贴着弗莱娅,话里话外也有些哀怨,“你们把我困在三维世界里,对我是很大的损伤,而且……”她没往下说。
但伊莲恩也知道而且后面的话是什么——“你们抽走了我的魔力”。
这正是她和弗莱娅所内疚的。
落子无悔并不存在,无论落棋时何等笃定,后果发生时都悔不该当初。
弗莱娅沉默。
她咬咬唇,放下包,上楼,准备逃避。
就在此时此刻此日,逗猫的英格丽德冷不丁说——这个小东西很奇怪,整日在家游逛,叫这个家伙去上学也不去,声称人类的知识都是三维的坐井观天一派胡言,实际上连菜都不会炒,但终究是神奇生物,还和玛戈不一样,对上玛戈时她与弗莱娅还有个母亲身份在,对上这个小东西,她们就是普通人类,所以伊莲恩也没好意思深管,“她中午吃了很多寿司饭。”
“什么?”弗莱娅不理解。“寿司饭?”
“不仅吃了寿司还喝了焦糖拿铁。”英格丽德趴在沙发背上,居高临下俯视小翅膀,“我们就算实体化,身体构造也和人类不一样,我们只能消化蛋白、脂肪,不能消化淀粉和糖,不能消化的东西会从翅骨上析出,凝结成羽毛。简而言之,吃得多,毛就掉的多。”
最糟糕的是她打了个比方,不算太恰当,“就像你们人类会排/泄/废/物。”
沉默的弗莱娅又摸了把玛戈的翅膀。
“恶心。”玛戈尖叫。
“月经?”英格丽德纠正。
玛戈居然就这一问题认真地和那只黑毛的小恶魔展开辩论,并提出更令人作呕的比方,“呕吐?”
不管换毛究竟算什么,这都使伊莲恩在第一时间冲进浴室,用酒精凝胶涂了手,再喷酒精,洗过后又挤了一大坨洗手液。
要知道,她最喜欢摸玛戈的翅膀了。
肉乎乎的,暖暖软软的,手感可好。
第二个打击随后就到。
吃过晚饭后她就在扒阿呆的社交软件。
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上周。
这令她悬心不已,总在想阿呆在做什么呀,那个小话唠怎么不在网上胡乱吵吵了。
这种时候她就觉得还不如阿呆认真唱跳音乐剧的那些年,因为那段时间阿呆被迫要塑造亲近粉丝的形象,一开手机就知道阿呆在做什么——跟网友版聊。
她就去调阿呆的最近通讯记录,正翻着文件,弗莱娅把她的手机抢走。
看了两眼,弗莱娅说,“想知道你女儿在做什么,就乖乖的去给她打电话。”
“她都不理我,我为什么要理她?”她支着头。
“你是妈妈。”弗莱娅道。
她就把U盘摸给弗莱娅。
但今天太忙了,导致她没抽查U盘里的内容。
里斯本除了那个音频文件外还赠送了一份视频,视频预览画面很灵性,虽然画质感人,仍能看出是正在进行时的夹心饼干。
“这是什么?”弗莱娅先一本正经地打开音频,听了几句后立刻关了,“烦人。”
她看看伊莲恩,伊莲恩看看她。
她就双击打开那个视频。
“不行。”首先是那个男孩在叫唤,“我不行了。”
“我感觉很怪。”格瑞塔手撑在男孩背上。
“去掉感觉。”路易莎吼她,“你下去。”
“啧,我懂了,这叫中间商赚差价。”格瑞塔弯下腰亲亲男孩子的脸颊,咯咯笑起来,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轻佻。“是黑心奸商。”
“啊这……”不知何时玛戈冒了个脑袋出来,“好玩哎。”
“没话说。”弗莱娅早对此免疫,又回去听那两个混蛋的扯谈。
不料生活的打击突如其来——当然指的不是有人在她背后嚼舌根。
“可你女朋友没有啦,两个都没有啦,一个都不剩啦。”英格丽德对玛戈如是说。
“下一个会更可爱。”玛戈振振有词,又嗤之以鼻。“谁要她们理,哼。”
“玛戈!”弗莱娅喊道,“你几个女朋友?”
这一瞬她掏心挖肺般的想念阿黛。
和玛戈比,黛黛才是真正的小天使,虽然有点调皮捣蛋,但又乖又可爱,聪明的小孩当然不会太听话,这是意料之中的。
但下一秒玛戈送她进深渊。
“带阿呆了。”玛戈说,“没有吃独食,领阿呆一起玩了。”
砰一声弗莱娅拍上了电脑。
“你怎么又生气了?”玛戈懵然。
“我要去,打电话,骂一会儿妈。”弗莱娅拿着手机上了楼。
“唉,人类。”玛戈装模作样地叹气,“永远是妈妈的宝贝,断不了奶,没救。”
“因为人类就是这样。”伊莲恩说,“小孩依恋妈妈,妈妈挂念小孩。总之,你知道阿呆最近在忙什么嘛?”
“说起阿呆。”玛戈想了想,“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准她脸被挠花了,正在自闭生闷气,所以才什么消息都没有。”
阿呆总不负她所暗搓搓的“众望”。
但阿德莱德是个文雅的女孩,只动嘴吵闹。
“为什么呀?”她逼问。
“你为什么要跟在我身后吵?”丽贝卡在装行李箱。
这次吵架的起因很简单,丽贝卡请了一周假回家看妈妈,她说她妈妈病了。
而她不懂的地方在于,为什么要在乎这种出卖小孩的妈妈?
所以她就问了,“她要你去做种种事情,这样或那样。你为什么还在乎她?”
“因为那是我妈妈。”丽贝卡就呛了她一句,“冷知识,我也有妈妈。”
她俩就挠起来了。
如果玛戈在还会好一些,玛戈很机灵,总能将矛盾化解于无形,而她只会吵和叫嚷。
吵过后她也会后悔,也会想,为什么要这样,图什么,不值当的。但争吵时根本顾不上那么多,她一定要赢。
“她也不爱你,也不在乎你。”阿德莱德就说,“你一趟趟的回去干嘛,让她沾沾自喜你真廉价,还是你就是便宜?唉,就因为你这个样子,她才那么对你,反正对你好对你不好你都在乎她,那根本没必要对你好,对你好就是浪费。”
“你说什么?”丽贝卡猛然转过身,脸凑到她面前,离她很近很近。
但她从来不知道怂字怎么写。
“浪费。”她重复。“你这种行为就叫廉价。”奇快妏敩
不过她还是很讲究的,太难听的措辞没用。
“你很有心得体会。”丽贝卡也恼了,直接戳了她最大的痛脚,“原来这样,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玛戈总对你忽冷忽热的。”
瞬间战事升级。
她被气哭,丽贝卡被气到坐在阳台上吹风生闷气。
哭了会儿,她觉得没发挥好,又出来,哭着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你先这么说我的。”这次陈冷翡确实是真生气了,没哄阿呆。
当然她生的气里有一半是针对自己的。
她认可阿呆说的话是对的,阿呆对自己母亲什么德行大概还是心里有数的。于李半月而言,也未曾加以遮掩,诸如廉价、不成器这种词常用来招呼她。
她恨自己不争气,又担心斑斑,还怕李半月死掉。
最后终局就是她廉价。
在飞机上时阿呆就打视频,认错那是不可能认错的,绝不承认自己话说重了,但像只带毛动物幼崽似的撒娇,“你不在,我好无聊。”
心一软,她又原谅了阿呆。
下次一定跟你较个真章,她每次都这样在心里发誓,每次都下次推下一次。
“叫糖糖陪你玩。”她的态度也软化。
和阿呆的争吵为她的诸事不顺拉开序幕。
在空中时她像往常一样对落地后的迎接有个预期,一般是斑斑来等她,先领她去买奶茶,再带她吃个饭,是每次她踏上这片土地时的短暂幸福时光。
因阿呆提了“你妈那个混帐”千百遍,导致薛定谔定律应验。
机长播报“飞机还将再滑行一段时间,请大家留在座位上耐心等候”,空乘却拍了下她的肩,“陈小姐,请随我来。”
穿过帘子,她中途被放了下去,拖着行李箱沿跑道走了半个小时走到停机坪边门,累到喘不上气。
“斑斑呢?”她问。
“她去片场嘞。”李半月连车都没下,只是放下来车窗,冲她招招手。
每次李半月来接她都是顺路,显然她不够接待规格。
“稍等一下呀。”李半月神情恹恹的,撂下这句话后就在后座上躺下。
她就问,“你怎么样了?”
李半月立刻给了她一句口气极度之生硬的,“你不要管。”
她就别过脸,也不说话了。
过了大概两个半小时,李半月起来,“猫猫,你去副驾驶。”
她下车,绕到另一边,刚拉开车门,一辆红旗停下,白牌红字。
车门拉开,李半月曾经的秘书官云俪蹿进来。
“首……”
“边走边说吧。”李半月径直打断,随后升起挡板。
陈冷翡收回视线,她看看步蘅。
步蘅打转向掉头,也偷偷看她。
她们就这样沉默着,过了会儿,步蘅不知从哪里抽出一个肯德基全家桶,“你吃鸡翅吗?”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伊莲恩乔恩墨兰疏影更新,第 183 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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