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郑陌陌还在掏包。
“往往会有一种人,喜欢逆流而上。”李半月稍坐正些,“就是这批人,一段时间内能造成舆论漩涡,甚至可能成为黑马。同时,人的一个普遍共性是缺乏安全感,无关体面,无关为人,无关所谓共同发展,你给了绝大多数人安全感,让他们觉得你是他们的同类,游戏结束。票选就是这样。拿捏好分寸。”
嗒一声,一瓶酒落在茶几上。
郑陌陌终于结束那轰轰烈烈的翻包行动。
她坐下,裙子往上一拽,不伦不类地翘起二郎腿,脚踝搭住膝盖,晃着手,“送你个好东西。”
“这是什么?”李半月把酒拿起来。
“可是鬼知道会怎么样。”郑陌陌说,“当年不列颠公投要不要脱欧时也是百般引导,没想到还是用脚投出来了个脱欧。”
“不要把人看的太高。”李半月看了半天也没找到酒的牌子,很像郑陌陌自家酿的,“谁又没有小家子气、黑暗、只顾眼前的一面呢,你要掌控的是近五年,最多近十年不出乱子,下一任上的扯淡让下一任去扯淡。”
“你手怎么啦?”郑陌陌指指她,“别他妈的说五年了,三年我就愿意牺牲一年的鱼水欢,愿从此洁身自好。”
“没怎么,类风湿关节炎。”李半月打开酒瓶盖子,闻了闻,一股果香味,像是小甜酒,她对这种酒没什么兴趣,顺手搁到一边,“这牺牲还真有点大。”
“但其实风险很高。”郑陌陌说,“如果用挑事反转反转再反转式手法,可能失控,再者,北市蛮复杂的,一个破绽——哪怕是有意放出的破绽,都容易被攻击,到时候没人关心所谓反转和真相。”
“当人们能反抗时,人们会说,你们残暴不仁,垃圾。”李半月抬眸,“当彻彻底底无力反抗、无能为力时,他们更愿意相信你是一个伟光正的存在,这是一种普遍的选择倾向,即,能被推翻的暴君从不是真正的尼禄,汉谟拉比生于盛世。”
“虚假的尼禄要不要来杯酒尝尝?”郑陌陌似笑非笑,抬手垫起她的手,上上下下来回抛着,“我回忆了很久很久,但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直到突然有一天我梦到了点前情提要,酒名原来是水中望月,不过我给它取了个别名,叫真正的失/身/小甜酒。”
“没有那种东西呢。”李半月报以似笑非笑,实则浑然不解。
“还真有这种东西呢。”郑陌陌道,“劲儿挺大,我昨晚差点散架哈。”随后说了句挪揄的俏皮话。
正是这句话给了她一丁点儿的可怜提示。
“也就,我这个人,不管醒着还是梦里,都没重口到对大体老师下手的地步。”郑陌陌惆怅地支着脑袋。
“好可爱,一个梦都当真。”她说,总算知道了一个世界未解之谜,即伊莲恩如何确保郑某贯彻落实其对身后事的安排,包括涵盖并执行了所有的扯淡项目。
“可仔细想想,既视感非常强烈。”郑陌陌半转过身,“好家伙,精确到你右边的虎牙有个豁。”
“好猥/琐。”李半月自己舔了下牙,沉默片刻说,“没有豁。”
“太刻意了,好刻意,行了,别解释了。”郑陌陌打了个响指,“要不把阿斑斑叫过来?”
“找她干嘛?”
“我雨露均沾一下啊,好验明正身。”郑陌陌伸了个懒腰,“不然我这不是人为制造家庭矛盾吗?”
“过分呢。”
“如果意外发生了,怎么办?”郑陌陌又忽然正色,她一直是个思维有点跳跃的人,“老大哥端着AK-92来见你们了?”
“那不是你该犯愁的事。”李半月道,“让虞司颜和小姜自己处理。”
“话又说回来,”郑陌陌掏出手机开始各色软件逛一圈,“养都养了,做都做了,买个惨让小朋友搭个交情也算能回回本,你么,总是这个样子,蓬蓬裙小芦花鸡,说实在的,过刚易折。”
李半月一句话把话题荡开,“我不是小肥鸡。”
“虽然有时我会跟你扯谈。”郑陌陌又放下手机,今天的微博有些无聊,风平浪静,无人击鼓鸣冤升堂,“说你该对你妈好点,对你妹好点,或,对你崽好点,但你要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我跟你全家——除你以外——都是八杆子揍不到的关系。我和她们交往是建立在我们是朋友的基础上。如果某年某月某日你挂了,不要搞个大新闻。我也不是有特殊癖好的白马王子,不要膈应人。”
“那看在朋友份上。”李半月也倏然正色,“给我个解脱,麻醉科的医生怎么说的来着,五十毫升的奶兑十毫升水。”
“你现在不是我顶头上司了,更不会因为你突然嗝屁让我前进一步当个“代”。”郑陌陌敲敲手机壳,“反而我要面对你家的一窝八口,啧,不是很有诱惑力。”
“你这数学,”李半月挪揄,“居然是从江苏考出来的。”
“你妈、你妹一个顶俩,你的崽,小嘴叭叭叭,一个她就是四……口……”郑陌陌就盯着李半月家的崽不怀好意地来送果盘,果盘质量优秀,没有一个水果洗过或切开,水蜜桃上的小绒毛对她点头说嗨,但她顽强地把话说完了,“之家。”
“我们刚吃完饭阿姨就到了,茶没来得及泡。”陈冷翡柔柔一笑。
可惜这招只对她同学朋友管用,治不了这种没脸没皮的。
“特意掐了点,晚到一个半小时。”郑陌陌女士如是说,“你家就你妈和你外婆烧菜还成,听说这几天是斑斑做饭,她不会烧肉菜,清汤寡水的,我不喜欢。”
她正待开口,却被郑陌陌抢白。
“以前我常听人说,这里是养不出刁蛮大小姐的。”郑陌陌换了个还算规矩的坐姿,“哪怕家里娇生惯养,也会被学校和社会规训成,比标准的大和妩子更谦卑文雅的女仆,”开始说教,“要知道,这个世道,只有泼妇能活的像个人,不要被所谓文化和规矩束缚了。”
“阿姨像个男人。”陈冷翡还是没忍住,抿了下唇,“快和男人一摸一样了,但女孩子和妈妈亲,都不喜欢爸爸,小雪会讨厌的。”
“我不是男人。”郑陌陌指指自己,“泼妇哦。”她给李半月递了个“你他娘的管不管的”眼神。
谁知她李某就是意识不到小孩是需要管教的。
“看来那么多男男女女,也不尽然喜欢温柔体贴。”陈冷翡挖苦。
“有相当一部分,是替你妈妈礼貌地表达友好,表达我们愿意合作。”郑陌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彻彻底底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你妈妈看起来纤尘不染,那是永远无法拿到台面上说的事,有其他人替她做了。虽然,我个人来说,无所谓,不介意,这是游戏守则,但对你或你们家其他成员而言,这交情你得认,我是长辈,不管你平时跟你妈怎么说话,你妈不介意被冒犯,但我是个很传统的人,你不要这……”
“脾气变大了。”李半月打断。
“阿姨喜欢乖巧的女孩。”郑陌陌又瞬间改口。“你乖一点,阿姨来看你时给你买更贵的礼物哦。”
“听见了。”陈冷翡顶回去。
有一瞬,她觉得小雪和张阿姨关系很差不全是陌陌的挑拨。
很久之前她们三个一起在小雪的值班室里煮火锅。
她们说起家里的事。
因为同是领养的缘故,她和小雪的共同话题相对多些,
那天小雪隐晦地提过,“你妈其实还好”,又告诉她,“陌陌这个人比较喜欢家里井然有序,不喜欢别人跟她没大没小,总的来说,大概是希望被尊敬吧”。
真实面目一展现,是真的非常有“父亲大人”之风范,不好相处,令人头疼,可想而知日子难过。
将心比心,如果她是小雪,恐怕会非常恨把她送养给郑陌陌的张某。
“猫就是会挠人的,是一种非常自我的毛茸茸。”李半月把郑陌陌的裙摆往下拽拽,捋平,“你在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小动物后就要有心理预期。”
“所以我爱狗子。”郑陌陌宣布。
“你早点休息。”李半月下逐客令,“不要感冒,我讨厌带你去医院,好累的。”
陈冷翡走后郑陌陌从包里摸出一百块,“打赌,她刚刚偷听壁角。”
“不要。”李半月摇头,“不和你赌。”
“但说句实话,”郑陌陌道,“你妈妈挺不容易的,两个孩子,就活了你一个,你又作又闹又跳,这么多年她都忍了,你别让人家忍到最后一场空,胡萝卜和鞭子得结合着来,不能只扬鞭却不给胡萝卜。”
“你倒也别总在人家母女两人间挑拨。”李半月的反应是真的快,“没有矛盾也制造矛盾。”
“我要拉黑你!”郑陌陌这次是真的差点跳起来。
“她本来就是个喜欢挑事的小孩。”李半月道,没什么表情,有些冷漠,“唯恐天下不乱,你还意有所指。”
“她不一定去扯袖子的蛋,但她会去扯小雪的淡!”郑陌陌指着她,“过分,非常过分,我家要是炸了营,你给我等着。”
“你先的。”李半月把手搭在膝上,不小心碰到伤口颤了下,只好把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搂着抱枕。
“你不好奇人类幼崽的天性吗?”郑陌陌语气蛊/惑,“年轻的小孩子,都很坏的,不,成年的人类也挺坏的,说坏/话,造/谣,都是过家家,你读书时怎么过来的,我又是怎么过来的,其他小孩怎么过来的,你看,当年学校里溜,你菜刀一口,我板砖两块,怎么到你崽的身上,你不管,不给撑腰,但大家就一个呵结束了,是撺掇了多少人闹事。”
“她也比较……”李半月给了个相对高的评价,“刁民,和年轻时的朝玉大概很有共同语言。”
大部分时间陈冷翡不理解大人,大人是个复杂的存在,比如此刻,明知她在偷听,依然肆无忌惮地讲她的坏话。
十分不争气的,在李半月挑明郑陌陌是故意说到两个孩子只活一个后家长的选择倾向,她依然有个想法。
袖子是她朋友,多年同窗,实打实十多年的情谊,对她蛮好的。
李半月又摆明打算走的是一步险棋。
在这里,有兄弟的女孩,不过弃子一枚。
倘若姜家只剩怀袖一步活棋,想必是不遗余力也要保护的。
正盘算着,郑陌陌走了,秘书去送,李半月从虎皮剑兰后把坐在花盆后的她抓出来,“小朋友,你以为你是树么?”
“两个问题。”她说,“你为什么突然得了关节炎,为什么今天没穿裙子?”
没等李半月回答,她又说,“你没有关节炎。这套衣服是我的。”
这套衬衫长裤购自淘宝,模特照片有色差,她以为是灰的,不料寄到后拆开一看,颜色不对,于是塞到衣柜底。
她讨厌藏青色。
而李半月只穿裙子。
李半月又只会说,“别烦人。”
#
“你是豆包。”外婆在烧菜,“总蹦高,只会蹦高。”
“我不是。”她认真地为自己想了个昵称,抱着猫——玉子很大一只——绕着外婆腿转悠,“我不要当豆包,豆包不好看,也不好吃,我是年糕,说定了,我是年糕。”
外婆抹了她一脸面扑,“哈哈哈哈那今晚炒你,吃豆腐半月汤。”
“不要。”她还在捣蛋,却忽从梦中惊醒。
窗帘拉拢,一室空寂,红木床是新买的,还有一股重重的木头味,如果仔细闻,还有漆的味道,珐琅衣柜沉默屹立。
她拥被坐在那里,一口气没叹完就开始咳,怕被听到不敢出声,拼命捂住口鼻,不料呼吸不畅,咳得更厉害,接着,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外吐混着血块的血——她分不清是吐出来的还是咳出来的,当然有时她也怀疑,凝结的“血块”不是血块,而是人体某个器官组织。
不管多贵的床单,一晚过后只能扔掉,再无洗干净的可能。
她挪开手,吐了自己一身、一床和一被,刚要掀被子,忽然额头撞到了另一个额头。
“妈妈,妈妈。”五岁大的小阿呆坐在她腿上,长长的头发和玫瑰花编在一起,是个麻花辫,“早饭吃什么,吃什么,”央求着晃她,“我饿了。”
“再睡会儿。”她看看闹钟,才五点半,就把阿呆按倒。
“我要吃瑞克的酸黄瓜。”阿呆大大的眼睛兴高采烈,已彻底清醒,开始点菜。“还有这个,我要吃杰姬的旋风蛋盖饭。”
“杰姬?”伊莲恩坐起来,卧室电视亮着,弗莱娅闻起来有股香槟的味道,睡到人事不省,阿呆枕着玛戈的腿,玛戈一边啃一个费列罗球一边聚精会神的看一部B-级/片《变/性/杀/手杰姬》。
该影片大概是一个生于富豪人家的科学家父母不出意外地双亡,他遭亲戚暗算倾家荡产,具备所有复仇影片该具备的元素后,他夫人——一个律师给他出了个逍遥法外的好主意。
于是男主毅然决然地做了/变/性/手术。
一共一百二十八分钟的剧情,二十分钟讲手术操作过程,九十分钟展示男主的家庭主妇生活,又和夫人榻上运动了十五分钟——导致花式杀人仅存活感人泪下地六分钟。
“玛戈!”她指着电视,“你怎么可以给阿呆看这玩意?”
“不能看的话,”玛戈开始吃巧克力派,“你们为什么要买影片?”
“不是我买的每一套影碟,小孩子都可以看。”
“你凶我?”玛戈目瞪口呆,一脸的难以置信。
还没等她解释为什么妈妈可以凶小孩,闹钟响了。
算上梦里的两次,这是她第三次起床。
希望今天糟糕的事情少一些,最起码要对的起她三次起床。
伊莲恩准备躺最后的五分钟。
就在她翻身时,弗莱娅说,“开灯吧。”
“你醒了?”她问。
“我饿醒了。”弗莱娅觉得晚饭多少还是要吃一点的。
她硬是在凌晨六点被饿醒。
吃了好多天煎鹅蛋后伊莲恩终于承认自己干坏事了。
只见伊莲恩抱住她,一本正经地说,“看得出来你是称职的大鹅妈妈,宁可自己饿着,也不吃鹅宝宝。”
“不,我喜欢鹅蛋配烧鹅。”弗莱娅蹭蹭她的脸蛋,软软凉凉的,“母子团聚。”
“哈哈哈哈太不人道了。”伊莲恩模仿她的话,“妈妈,它打我。”
“妈妈,救我。”弗莱娅把枕头往上推推,“你的两个崽无法无天,一个惹事生非还公然矿工,另一个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再不听话就只能统统做成玫瑰盐烧鹅。”
“阿呆太瘦了,怕是不好吃。”伊莲恩要起来。
她拉住,“哎我不高兴。”wWw.xqikuaiwx.Com
“一大早你就不高兴。”伊莲恩靠过来,点了点她鼻尖。
“就是早上才会不高兴。”她说。
“我做了美甲。”伊莲恩亮了下指甲,“捣鼓了半晚上,让她们活过这周吧。”
她抱住伊莲恩,放倒,叼住系带一点点地拽开结扣,“我不喜欢甲油胶,有胶的味道。”
“那你喜欢指甲油嘛?”伊莲恩亲亲她。
“也不太喜欢。”
“那小羊羔喜欢什么?”
弗莱娅沉思数秒,“亲蝴蝶翅膀。”
“哎,不行。”伊莲恩把她拽起来,“不干净,不卫生,小羊羔要讲卫生。”
“拽拽蝴蝶翅膀,理我嘛?”弗莱娅接起电话。“说。”
“你妈。”阿什莉就说了这么简单的两个单词。
“哪一个?”她只好问。
“都?”短暂沉默后阿什莉告诉了她这个不幸的消息。
弗莱娅不得不在不打算办公时连上Wi-Fi。
格瑞塔把林顿和路易莎放了,反手问责波洛程序违制。
一晚上,仅仅一个晚上,路易莎愣是凑齐了一个班底,出了部剧叫《2048——新二十一世纪中叶》,改编自《19-84》,CBS宣布明春网络播映,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居然连预告片都给安排了,令弗莱娅怀疑是不是早有预谋。
没有一个网民在乎波洛居然今早被抓了起来,所有人都在讨论东亚/国的“TheSister”和大洋/国的“MyLady”。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伊莲恩乔恩墨兰疏影更新,第 157 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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