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有人也这么对我说过。”黛菲娜跟着她后边,她其实讨厌和人贴的很近,更不喜欢威廉明娜这种时不时碰碰她手臂的坏毛病,可是她忘记带阳伞了。
阿拉巴马的日光太毒,刚刚她下车走了没几步,手臂就被晒的红肿。
“哦,”威廉明娜领她沿着林荫道走,两边种着橡树,随微风拂面,阵阵松木香扑鼻,眼前的这栋房子和蒙哥马利县常见的法式风格迥异,是北欧的简约风格,大概翻修的时候索性全部推倒重来了,廊下挂着两盏水晶香薰灯,盖子是鹿角的形状,走近了有股玫瑰海盐的味道。“可能上次也是我跟你说的,不过我记性不太好。”
“那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黛菲娜挪揄道。
“比我妹强。”威廉明娜说。
“你妹妹?”
“我还有个妹妹。”威廉明娜行文间带了双引号,“某一位医生的一些不提也罢的风月传奇故事造成我有一个比我小很多的妹妹。之前在明尼苏达,现在在巴黎。”
“巴黎?”黛菲娜附和着,她努力的使用着她贫瘠的演技,但效果一直都不是很好。
她过于理智了,很难通过共情去体验一种名为喜怒哀乐的情绪,若模仿,她又会像一台笨拙的机器人,愚蠢的执行着指令,每一个程序点走过去都更让她像电子木乃伊。
“对。”威廉明娜摊手,絮叨着,“有人给她找了个新的工作,反正,科室主任了,一去不复返了,看起来也没有多想我和妈妈。”
“你们的关系一般?”
“你会和一个比你小很多的家伙有很深的感情和共同语言吗?”威廉明娜笑道,“我只关心给老太婆养老的时候她能不能去陪护,我是要干大事的女人。”
她敲响门。
“这边。”伊蒂丝穿着衬衫睡衣,睡眼惺忪,头发柔顺——只不过是有点油了的顺,看起来年假让她过上了足不出户的美好日子。“我本来上午很早就起来了。”她拎起放在门口的杂货铺外送袋子。“临时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五角楼那边。”
搞不好是外卖把她叫起来的,黛菲娜瞄了眼外卖袋子上的预计送达时间,就在十五分钟前。
“你们先坐。”伊蒂丝倒了两杯咖啡,没有加奶,“我去洗漱一下。”
“小姐,”看起来威廉明娜和她还蛮熟的,“下午一点十七了。”
“我在休年假。”伊蒂丝宣布。
“红太后一出国你们就撒鹰了。”威廉明娜大摇其头。“装都不装一下态度积极的吗?还是没有被领导看到就不需要积极?”
“我本来8点起来的,上午是有空的。”也不知道伊蒂丝的话是真是假,“可你要中午来,为了等你我午睡了一下。”
“不愧是天使。”威廉明娜挖苦道。
“啊对,不愧是我。”伊蒂丝丢下她们两个。
“天使”再出现的时候不仅打理好了长发,洒了香水,还换了一身小礼服裙,邋遢一扫而光,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上层富家小姐,可惜手臂和腿的肌肉出卖了她,和养尊处优的文人不同,她并不松垮。
“你是有意的,还是真的摆不平?”伊蒂丝拉开茶几抽屉,翻出眼镜戴上。“它不吃这个。”
“你可以做个手术重返光明的。”威廉明娜拿开心果去喂笼子里的小柳莺。
“会晕显示屏。”
“或许有一种眼镜叫隐形眼镜。”
“不安全。”伊蒂丝这时才拿出一罐燕麦奶,“要加奶吗?”
“谢谢。”黛菲娜把杯子推过去。
她从未喝过如此难喝的美式。
咖啡豆又涩又酸。
“那它吃什么?”威廉明娜把开心果扔进垃圾桶。
“虫子。”伊蒂丝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甜点,现拆封的,“喂刺猬的那种。”她问,“你要喂喂她吗?”
“不要,谢谢,我讨厌虫子。”威廉明娜指着客厅角落的蜘蛛网,“天使,你的钟点工该开除了。”
“那是宝妮和宝妮一家。”伊蒂丝回头看了看。“我的小朋友。”
“嘶。”威廉明娜结束闲谈,“或许我能摆得平但是我不希望加州人民将我铭记。”
“我们只是平庸的佐治亚人。”伊蒂丝嘟囔着,“并没有三头六臂。”
“但是东西海岸有共通之处。”
“我们这群乡巴佬很怕事的。”
“但你们的力度比我们更到位些。”威廉明娜说。
“或许我可以借你这笔钱。”伊蒂丝的目光看向她。“没多少的,我不收利息,你慢慢还。”
“这口气我憋着难受。”黛菲娜回答。
“白雪后妈的意思是——”威廉明娜把咖啡倒了,换了一杯燕麦奶,“声音响一点。”
“想上联邦法庭。”伊蒂丝说,语气无比讽刺,“正义的化身,联邦,惩恶扬善。可你们并不是在做一件行善的事。”她看着黛菲娜,“你倒也一拍即合。”
“我想换个工作。”黛菲娜道。“我厌倦了好莱坞。”
“你要走黑尔的老路?”
“不,我想留在实验室里工作。”她说,“所以我希望把这件事彻底的解决,同时,为抱有一些该有或不该有心思的人敲响警钟,彻底的把这段过往了解,让他们知道我是被庇护的,不要蠢蠢欲动。”
“谦虚了,手眼通天更恰当些。”伊蒂丝淡淡地说,她开始喝燕麦拿铁,此刻茶几上终于出现了方糖和炼乳。“我借你钱也能达到这一点。”
“但我的实验室在加州。”黛菲娜婉拒了,“希望一次了解。”
“可是要我家出面得罪人啊。”伊蒂丝语声幽怨。“洛杉矶的人不聋。”
“没关系,你家做能源生意的。”威廉明娜夹了块糖,丢进她的咖啡杯里。“只需要今年再来一次严重的倒春寒,加州人民依然爱戴你。”
“可我家的公司只在德州。”伊蒂丝盯着她看,“哈维兰家垄断了从科罗拉多到堪萨斯再到密苏里的燃气和石油开采权,她家承接的联邦生意。加州人民只会记住丽贝卡·哈维兰小姐或格瑞塔·哈维兰阿姨。你也知道,传媒影视的人有多棘手,里斯本家都差那么一点就折进去了。”
“玩金融还是得她。”威廉明娜夸赞道。“不愧是看家本事。”
“所以你已经找好了工作?”伊蒂丝岔开话题。
“算是吧。”黛菲娜说,“依旧是博后的项目。”
“很不错。”伊蒂丝用一种类似于“告诉过你”的神情凝视着她,“你导师我还算听说过他的名头,所以,祝你顺利。”
忽然间黛菲娜有种不祥的预感。
#
伊莲恩觉得她并不适合家庭。
上一世无论病情和伤情如何严重,第二天都是在对今天来搞点事的期待中醒来,可现在她凑了一个蹩脚的草台班子,打了个名唤家庭的舞台。
每天早上她是在阿呆的跑酷中醒来。
也许阿呆是昨晚来过夜和她聊的太久直接原地卧倒,也许是来早晨亲昵,或许是昨晚为了防止阿呆和玛戈的亲密接触,她和弗莱娅把这两只小玩意扣在了卧室。
总之,清晨阿呆总会从她的床上走过——是的,走过,这个姑娘显然不太会起床——掀开被子——下床这个常规流程,她的第三步总是在床上站起来。
当阿呆边打哈欠边从床上站起来的那一瞬,她都会屏息凝神,密切关注阿呆行走的方向,生怕阿呆一腿就踩在她身上。
可她的关注毫无用处。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玛戈,阿呆每次都会踢中玛戈,结局只有三种:阿呆不小心把玛戈踹倒地上;这姐俩一起栽下去;阿呆摔下去。
随后开启对骂模式。
晨起的阿呆会有点烟嗓,声音哑哑的,一定要和玛戈唇枪舌战到嗓子受不了,喝口水回来就找到了自己的声线,用高八度的调开始骂骂咧咧,可惜每次都被玛戈抢白一番而宣告输掉。
只要醒着的阿呆没去实验室,整个别墅就充满了阿呆的声音——“糖糖!猫猫!喵喵!鸭鸭!鹅鹅!宝贝!闺女!”
到不了中午,顶多过去两三个小时,阿呆就冲回来,不是被鹅扇了巴掌——“她打我”,就是被小猫挠了——“妈妈我下午要去打狂犬疫苗”。
从未有一刻如此刻她怀念郑陌陌,郑陌陌陪床照护的时候顶多翻来覆去的讲自己的情场“战绩”,而不会不停的——“妈”、“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阿呆喜欢隔一会儿就喊一声妈妈,但问她有什么事么,倒也没有,就是闲着没事随便叫一叫。
今早又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开始。
阿呆伸着懒腰在床上左弯弯腰右弯弯腰活动筋骨,走了没两步踢到玛戈,被玛戈一翅膀直接抽下床。
“你打人!”阿呆捂着鼻子爬起来,仰着脑袋像只斗鸡。
“你踢我!”玛戈爬起来就骂。
“玛戈,阿黛。”弗莱娅绝望的仰卧着,“你们,滚出去。我要睡觉!”
“你怎么可以说脏话?”平时经常间歇说粗口的阿呆现在又不食人间烟火了,是个高处不胜寒的玉人。
然后玛戈裹着被子下了床——两床被子全部收缴,还抽走了她妈的枕头。
失去枕头的弗莱娅已经熟能生巧,学会了毛毛虫的蠕动模式,蹭过来枕着她的胳膊。
阿呆一走弗莱娅就凑过来亲她,还是她不喜欢的亲吻方式。
于是她说,“我还没洗漱。”
弗莱娅板着她的脸,“我喜欢你眼睛。”她弯下腰,亲亲眼睫,“只有眼睛像活的,我的假人艾拉。”
“我最讨厌我的眼睛。”她稍藏起些脸,还是有些畏光。
“为什么?”
“让我觉得失控。”她闭上眼睛,“我讨厌身体的失控,我不喜欢我的神志,我的大脑没办法控制的一切。”
“可是,”弗莱娅轻轻的摇头,偎在她的肩颈处,“这种事情就是放纵、沉迷和失控。失控的话,享受它不好吗?”
她忽又翻过身来,黑发沿肩垂下,“要不要我教你,在另一个方向上你一直企图指引我,这次换我当你的老师。”
“并非我企图指引你。”伊莲恩把她的发别回耳后,“是我看着你在愿者上钩。”
她和李半月承袭自同一套体系,融会贯通着相似伎俩。
因此于她而言,她轻而易举地就能知道李半月想做的是什么。
可有时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同化唯一可能成真的原因是这里也迫切的希望被同化,这是相互的过程。
即便所有人都能看出这是尤里老头四步走中的第一步十五至二十年的去道德化,所有人都因为厌倦疲软被裹挟着义无反顾的走上这一条道路。m.xqikuaiwx.cOm
“不是我愿者上钩。”弗莱娅每次遇到这个话题都会愤怒,“是我需要更多的权力,我才能回击,如果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如果是别人,那么事情会……”
她的理由始终如一。
但话音未落,就听见阿呆的嘶吼,“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你的月经,你吃我的喝我的,妈妈只是想吃个新鲜的蛋,你不要咬我,哎呀妈呀,你啄人,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妈——”
弗莱娅的眉毛一点点的皱起来,她再也没有心情为自己辩解。“我们要不要?”
“我们要端正我们的态度,要负责任的有始有终。”伊莲恩本来还想调侃,把弗莱娅常说的话原路奉还,可下一秒就是——
“妈她咬我!”
阿呆冲进来,同时还带进来了小恐龙的一大声“嘎!”
“呀。”弗莱娅对鹅这种生物心有余悸,立刻坐起来往她这里缩了缩。
趁鹅扑棱起来要给阿呆点颜色看看,她和弗莱娅从另一边溜走,还相互提醒着,在成功出门前千万不要抬头和阿呆、玛戈这两个冤种发生视线的交汇。
可惜在成功出门的前一刻,金斯利把冷冷放了进来。
冷冷大包小裹的,表情是被迫上岗的微笑,即使她和李半月打算做的事情是把别人送的东西挑挑拣拣,把自己不吃但别人喜欢吃的交换一下,可冷冷会固执的说,“我来送吃的。”
“给。”伊莲恩去把豆沙馅的和果子塞进一个盒子里,和巧克力一起递给冷冷,从冷冷手里接过一些奇怪的金盏花草药,安朵美达说这个应该泡水喝,可是弗莱娅喜欢用它泡澡。
冷冷换上便鞋,细声细气地说,“阿姨,今天有些数据要找阿呆一起分析,莉拉稍微有点事情。”
“冰箱里有吃的。”伊莲恩摸摸她的脑袋,“阿姨要去拆线。”
可临出门前她不得不把冷冷叫到身边来——因为她看见阿呆和玛戈围过去了,瞬间三只小鸟凑成一堆,开始叽叽喳喳。
“冷冷,”她暗示道,“某一个方面上说,阿呆是一个小坏蛋。”
“咦?”冷冷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还有几分涉世未深的稚气。
“她吃过双黄蛋。”她语焉不详但竭力暗示了,“和玛戈,和另一个姑娘,双黄煎蛋。”
陈冷翡至今无法理解双黄蛋这个意象。
“嗯,蛋黄两枚?”她试探着问,垂询这个蛋黄是否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啊对。”伊莲恩草草的结束这个话题,落荒而逃。
“丽贝。”阿呆从身后抱住她,嘴巴里还叼着半颗牛油果。
“你妈妈说我是蛋黄。”她反手拍拍阿呆的背,视线扫向玛戈。
“上楼说。”玛戈率先走上楼梯。
她倒了三杯杏仁茶。
现在局面很不妙,显然她是被二对一了,阿呆坐在丽贝卡膝上,提前宣告占有权,但丽贝卡没拒绝这种明示意义上的所有。
“其实我也很过分。”丽贝卡打破僵局,“我骗了你。”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望过来,但潜台词是你奈我何,并没有从她视角而来的隐藏愧疚,“我对你说过一个非常大的谎。”
“你没有说谎。”她说。
“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确实有权力觉得,人类就是肮脏下流。”丽贝卡说道,“你喜欢用的那些形容词。”
“对啊,人类就是肮脏下流。”她承认。
“好,人类这么不堪。”阿呆抱着冰烧的杯子,“你是人类所制造的,你不是神造,那你算什么?”
阿德莱德得意洋洋,以为拿捏到了玛戈的死穴。
但玛戈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我是杂种啊。”玛戈说,她的逻辑总是很自洽,“我是人类所制造的杂种,这没什么,有些词汇我在使用的时候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多的感情色彩,起初这些词被创造出来,只是区分,后来,出现了引申的含义,因为人类的意识进化出了尊严和道德,就像故事中亚当和夏娃吃了智慧果一样。”
这是她潜意识中第一次察觉出玛戈和丽贝卡关系的不对劲。
她以为一切的开端是玛戈有意接近,企图得到些什么,带有官方任务的性质。
可丽贝卡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的贴了贴玛戈的下颌,而玛戈没有拒绝。
玛戈不应该拥有人类的感情,很多细节都告诉她,玛戈是永远理智的,使用逻辑分析去爱和恨,且每一种爱分的清楚。
因此她在玛戈离席后对丽贝卡警告,“你最喜欢的只能是我。”
“阿呆。”丽贝卡亲亲她的脸颊。
“哪怕从颜面和尊严的角度来说,”她把脸埋在丽贝卡怀中,“你只能最喜欢我。”
“阿呆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陈冷翡拍拍阿呆的背,紧紧的抱住她。
很多时候最可恶的不是玛戈,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接受玛戈的非我族类。
她不能苛求玛戈和人一样,有着同样的爱恨情仇。
可是李半月也同样的心思叵测,但她货真价实,是人,糟糕的是玛戈长得和两个妈妈都有点像。
这导致她晚上就发了脾气,“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有时李半月会安抚她,前提仅限于惹祸的起始是她自己干出来的好事,偏偏这个女人生性敏感。
立刻李半月就说,“你不要拿我当出气筒。”
“我没有。”她无力地辩解。
“是因为莉拉出去做实验没带你吗?”李半月忽问。
“什么?”她有些莫名其妙。
“有点事路过了一下。”李半月三言两语间交代了一个或许是真或许是假的一个前情提要,“我看莉拉说她要去做实验,你问需不需要你也去,莉拉说不用,你就又坐回去了。”
“是因为这件事吗?”李半月给猫猫留了几分面子。
因为事实上猫猫干的事情不是坐了回去,而是直接下班,回来拿着昨天就叫她去换的礼品找阿呆,在伊莲恩家里呆了足足一下午。
“不是。”猫猫很倔强,但是一点点的打蔫,“她们出去做实验经常不带我的。”
“那你明年能出站吗?”
“我一直有在做我自己的事情。”陈冷翡有些不知该如何跟李半月开口说实验室的一些事情。
如果说就要从头讲起,介绍分工和她的摸鱼心得,毕竟那种廉价的工资,她多上一个小时的班都是亏本。
但如果不说她总觉得李半月会在脑袋里把她分类为博后出不了站的垃圾。
最后她只能潦草地形容为,“我的工作很多是电脑完成的。”
“所以你批发了四五台两千多块的手提电脑。”李半月指着茶几上的那一堆电脑,她甚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对。”猫猫很可气的承认了,“没错。”
“那种很便宜的盗版电脑能用吗?”她算是彻底的无话可说。
“坏了就换下一个。”猫猫说,她补充道,“苹果坏了我会很心疼的。”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伊莲恩乔恩墨兰疏影更新,第 237 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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