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领班的面色僵了一下,刑部探监不是不可以,只是李尚书亲自交待过要密切注意来探望蒋齐琛,尤其是东宫的人。
“王领班有所不知,娄掌事与少将军的表妹感情深厚,好似亲姐妹,她这般过来也是想替林小姐探望探望她的亲人。”童元瞧了一眼娄穆清又看回王领班,也十分为难地说:“本来太子是万万不想参与其中的,但念着娄掌事的真心,又顾着与娄林二家的关系,这才准了娄掌事过来。”
“你若是真觉得不妥,不如说得直接些,绝了娄掌事的心思,也免了东宫的麻烦。”
娄穆清急了,“童公公!”
王领班虽可以强行拦住他们,但他也得顾及着娄林两大家,不好把事情给做绝了。
毕竟朝堂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里头这位还可不可以翻身。
见王领班不说话,娄穆清声音中带上了哀求,“王领班……”
“王领班若实在为难,咱家便带着娄掌事回去了。”童元说着便转了身,“娄掌事,实在不是东宫不帮,只是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还是随咱家回去吧。”
“童公公……”娄穆清泫然欲泣,她又看了一眼王领班,无奈地说道,“我明白了,给王领班添麻烦了。”
“二位留步。”王领班叫住了欲走的二人,“掌事想去探望故人自然是可以的。”
“真的?”娄穆清惊喜地回头,一双眸子亮丽得仿佛藏了星。
王领班陡然被惊艳了,他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说:“只是掌事得一个人进去,提着的东西我们也得检查一下。”
童元闻言默默地又退了几步,示意他对跟进去毫无兴趣,他甚至还催促道,“娄掌事叙旧可得快些,东宫还有一堆事等着咱俩呢。”
娄穆清提着的是一个三层的食盒,里面装着饭菜、糕点和一小坛酒。王领班亲自一一查看,确认无误后便领着娄穆清进了大牢。
刑部大牢以地面为界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为天下层为地。天牢关押的皆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王公侯爵、朝廷重臣,占位较少,地牢则占位极多,分为两层,一层关押的是普通犯人,二层关押的是重犯要犯,且配有刑房。
然不管是天牢还是地牢总都是牢狱,四处都飘散着阴森恐怖的气息,铁门推开后呈现的是另一个世界。
娄穆清刚踏进去时感觉还好,但沉重的牢门在她身后“吱呀”着关上时,她的心也“咯噔”了一下。大牢里十分阴冷,沉闷的空气中还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痛苦的哀嚎更是不绝于耳。
娄穆清的眉不自觉地皱了下,她爹被处刑以前也在这里呆过。
在这种人间地狱。
习武之人对他人的脚步声十分敏感,早在娄穆清二人刚转进走廊时蒋齐琛便察觉到了。来者的步伐一轻一重,步子迈得一大一小。
天牢关押的人就他一个,蒋齐琛倒是突然有些好奇会是谁第一个来探望他。
他背靠着墙坐在木板床上,一只腿曲了起来,手里拿着从草席上随意扯下的几根稻草,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结。
木板床与狱门正对着,娄穆清刚一露了点影子,蒋齐琛便看到了。
他英气的眉挑了下,一双眼黏在了娄穆清身上,手中打结的动作却没有停。
王领班为娄穆清打开了门,“我在走廊口等你,掌事有话便快些讲吧。”
“多谢。”娄穆清对他欠了下身。
“客气。”
他的目光擦过娄穆清仔细看盯着蒋齐琛,在她进去后把狱门锁上离开了。
蒋齐琛尖着耳,确认王领班如他所言走开后,才说:“许久不见了。”
他声音依旧沙哑,仿佛锈刀刮过。
狱中有一方木桌,娄穆清将食盒里的菜肴糕点一一端了出来,“时隔许久,没想到与少将军再见竟是在这等地方。”
一句话她说得平淡,心里却隐隐有些兴奋冒头。
蒋齐琛虽人称少将军,但蒋父已过世两年,父爵子袭,他便是定国军的大将军。
他向来高高在上,娄穆清可从未见过蒋齐琛任何落魄样子,更别说这般沦为阶下囚了。
“阿笙如何了?”
阿笙摔伤他心急如焚,但去林府亲自探望到底太招摇了,他只能从各路探子那里略知一二。
“膝盖磕在了石梯上,伤到了骨头,大夫说以后是不能习武了。”娄穆清摆菜的手故意一顿,“近日恢复得还好,勉强可以下地走路了。”
“只是从嘴碎的丫头那里听闻将军落难,心里忧愁不已,特意让我来看看你。”
娄穆清食盒收到一旁,拿出酒杯替他斟上酒,坐在了就近的凳子上。
林笙无法习武的事林家没有张扬,蒋齐琛今日也是头回知道,他手里成结的草绳蓦地断掉了。
“还能走路就好。”
娄穆清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将酒杯朝他的方向推了些,“少将军,请坐。”
蒋齐琛脚上使力便轻松从床板上跃到了凳子上,他尝过几次过娄穆清做的吃食,从那两盘糕点的样式上便能窥得这些吃食出自她手。
“节哀。”他拿起酒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娄穆清没说话,只是笑容又多了些苦涩。
二房的丧事办的简洁但也没有刻意遮掩,京中不少官员都曾上门慰问,蒋齐琛流连都城,会知道不算奇怪。
蒋齐琛将杯中的酒洒在地上,重复了一遍,“节哀。”
“呵……”娄穆清苦笑出声,将盛着蛋黄酥的盘子朝他推了些,“你上次说想吃的蛋黄酥,尝尝?”
说来也巧,上一世娄家被定罪前,蒋齐琛奉召入宫,进宫前他说想再吃一次她做的蛋黄酥。这一世,蒋齐琛在出征前的某一天也对她说过想尝一尝蛋黄酥。
“好。”
一盘蛋黄酥个个金黄饱满,几粒黑芝麻点缀在顶,外皮薄脆,一口咬下去便是充足的内馅儿。
“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蒋齐琛两口便吃完了一个,他拿起酒坛豪饮了几大口。
娄穆清看着他,恍若隔世。
“那人说,以静制动”她收回了目光,轻声说道,“但三司推事,阿笙担心有些对你极为不利的往事会被翻出来。”
娄穆清还给蒋齐琛带了两个小炒和一碗白饭,现下已放得冷了。蒋齐琛不甚在意,夹了两筷子菜刨着饭吃了。
娄穆清的话使他想到了些堵心的陈年旧事,这些年他已经刻意忘记那个人的丑陋嘴脸,可当旁人提起一丁点他都会不自觉的想起来。
蒋齐琛咀嚼饭菜的力度加大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忘,忘也忘不了。
他的情绪变化的太明显,即使娄穆清没有刻意关注也感受到了,她有些讶异到底是什么事会影响蒋齐琛至此。
“瑞王的亲兵随定国军日夜兼程地赶回京凉,预计不出三日便会抵达。三司那边瑞王盯得紧,一丝一毫都难以糊弄过去,我们的形势不容乐观。”
娄穆清没有直接追问蒋齐琛,而是说:“若少将军真有什么隐情不如早做打算,至少不能自乱阵脚。”
蒋齐琛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饭菜,他拿着碗筷的手十分用力,“京城百里外的小璜村有一个瞎眼老妇,把她杀了。”
当年他没有赶尽杀绝,如今不得不动手了。
“好。”娄穆清面无表情地应下,“还有吗?”
“那里有我的暗卫盯梢,你转告太子务必让死士前去,一个活人都不能再回来。”蒋齐琛眼神冰冷。
“好。”
蒋齐琛所谓的往事极大可能与他的嫡母有关,娄穆清想卫氏的死恐怕就是他一手造成的,那个瞎眼老妇应该就是目前唯一的人证了。
他想要人死,她就得让人活。
只是她要如何让淳于承先知道这个消息……
一想到卫氏,蒋齐琛便觉着自己浑身上下都疼得不行,他明明安全无虞地坐着却觉得自己已经皮开肉绽、筋骨断裂。
阿绥……阿绥……阿绥!!!
他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一时间竟然有些头晕眼花。
娄穆清眼见着蒋齐琛的状况不对,立即抓住他的手腕,柔声安抚道,“没事……没事,我在。”
蒋齐琛被回忆折磨而难受,她本身是喜闻乐见的,但是他好歹是个武将,万一控制不住自己不就危险了?
“阿……绥?”蒋齐琛此刻已有些意识不清了,他先是有些迷茫,后又像发现了什么珍宝一样将手中的碗筷扔下,反客为主地抓住了娄穆清的手。
“阿绥……阿绥。”
蒋齐琛紧紧地盯着她,忽然裂开嘴笑了。
娄穆清呼吸一滞,这是一个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笑,也是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笑。
真让人看不下去啊……
“少将军。”
娄穆清猛地将手抽了出来,在蒋齐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起酒坛便朝他头上浇了下去。
“您该清醒了。”她冷声道。
蒋齐琛的瞳孔缩了下,他的意识逐渐回笼,酒滴顺着他好看的眉眼往下滑,他抬手恣意一抹,说:“抱歉。”
娄穆清将酒坛往旁用力扔去,瓷坛落地即碎,“无事。”
蒋齐琛掩饰性地抹了下脸,这怎么看也不像无事的样子吧……
“发生什么事了?”
王领班在外头听到器碎的声音便匆匆赶了过来,他一来就感受到了娄穆清与蒋齐琛之间微妙的气氛,“这……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少将军不小心打碎了酒坛。”娄穆清横眉冷对,“是吧?少将军?”
“是……”蒋齐琛硬着头皮道。
娄穆清提起空空如也的食盒,“少将军好好休息,穆清就不打扰了。”
“王领班,我们走吧。”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王领班看了眼头发还在滴水的蒋齐琛,暗自咋舌。
感情这酒不是用来喝的。
“你与少将军……”快要走出大牢之前,王领班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来叙旧么?怎么会……”奇快妏敩
“因为阿笙的一些事,与少将军没谈拢。”娄穆清面不改色地朝蒋齐琛身上泼脏水,“我原以为他对阿笙关心备至,是我想差了。”
涉及到别人的家事,王领班也不好多问,他悄悄打量了一眼还在气头上的娄穆清,劝慰道,“你也别太生气,少将军估计也有他的难处。”
娄穆清冷哼了一声,明显更气了。
王领班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该再劝些什么,他对蒋林两家都不了解,只知道外面都说少将军极其疼爱他的表妹林笙,如今一看,似乎也不尽然?
童元一直在外等候,见人出来了便主动迎了上来,他一眼便瞧出了娄穆清面色不善,试探着问:“这是怎么了?”
“无事。”娄穆清依旧冷着脸开口。
童元一头雾水,有些摸不准娄穆清的意思,他看向王领班,用眼神示意着。
王领班想了想,将童元拉到一旁,把蒋齐琛和娄穆清发生争执的事说了。
“童公公,你可得好好劝劝啊。”
童元僵硬地点头,“好。”
娄穆清和蒋齐琛为了林笙争执?他怎么就不信呢?
而且为什么又是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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