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遥服药后恢复正常,顾七长舒口气,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她起身回礼,却在听到赤羽营时,心头一颤。
“在下……司元,见过邢大人。”
“按理,当给你头功。只是我军务在身,你又没有一官半职。不如,随我去州牧府,领些金银俗物,以作犒劳。”
她笑着摆手:“本是救人心切,奈何思虑不周,险些坏事。若再得银钱,倒显得心思不明了。大人若有心,便往荼州方向设十几个粥铺,再捐些过冬衣物,以慰百姓吧!”
邢昭愣住片刻,笑问道:“先生有心。只是,夏日炎炎,为何要捐冬衣呢?”
“再过半个多月,便入秋了。眼下百姓食不果腹,穿还是其次。”顾七眼圈一红,偏过头去,喃道,“可天气一旦转凉,没有御寒的衣裳,是会冻死人的。”
“好,就依先生所言。”
“邢大人!”
分别之际,她忍不住将人叫住!
怎奈话到嘴边,涌出一股心酸,一时间竟说不出口。
青州赤羽营……心里想的人,就在那。
偏偏这最思念的,是最打听不得的。
末了,只是勉强一笑:“没事了。”
静静旁观的季遥,望着她晦暗不明的神色,说道:“你有心事。”
“嗯。”她不否认,也不透露,只静静在风口站着。
一道下山,却都安静得很。
季遥略略侧身,小声问道:“你叫小兰,是不是?”
张小兰缩缩脖子,点点头。
他指着旁边的顾七,小声问道:“这是你哥?”
她点点头,过后又缓缓摇了摇头。
“那他,是你的情郎?”
未等回答,顾七便斜楞个眼,不悦道:“别胡说。”
“咳咳……”他轻咳几声,又朝着小兰的方向瞅了瞅,佯作漫不经心,“可惜,师父收了我这不争气的关门弟子。我这身体,本就不是练武的材料。”
“收徒当讲缘分,在他老人家眼里,你就是好的。”m.xqikuaiwx.cOm
“你这话,倒让我心里暖和不少。”季遥欣慰笑笑,后语重心长说道,“相处这许多日子,对你也算有些了解。你不甘平淡,早晚,会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
顾七未抬眼,还以为他在玩笑,直接应道:“什么时候,季大侠会看相了?”
“我会的多了,你可别不信。”他站住脚,点点星光落入眼眸,衬得人坚定认真,“想来,你经历过不好的事,才总是偷偷哭。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若要朝前走,就别总回头看。”
她驻足回头,不解道:“你想说什么?”
“要没了折腾的心思,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和小兰成亲,种一亩三分地。要是不甘,就去学出一身本事来,我即刻便能带你去大茂山。”季遥指着她身边的张小兰,说道,“又要人,又不给名分,好好的女孩子跟着你,白白耽误了!”
小兰听到这话,松开了挎胳膊的手,缩着脖子不说话。
顾七亦是沉默。
虽不中听,却是有理。
自己总想着照顾人,却不承想给人带来误解和痴念,既如此,还不如早早说清楚。
“小兰姑娘……”
“我……我知道……”张小兰垂着头,无措地扣了扣手,“你要做大事,我跟着,只是拖累。”
“是我误了你,你从不是拖累,只因……”顾七顿感内疚,想要解释,却又觉迷茫,无奈道,“只因我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
她仰头望着月亮,长长叹了口气,整个人变得郁郁沉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是觉得,必得在这里做些什么,才能赎些罪孽。到头来能做的,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季遥听得云里雾里,小兰却哭得伤心。
翌日,张小兰留下封信,独自离去。那泪痕犹在的纸上,只歪歪曲曲写着一句话:“走吧,你本该自由。”
她闷坐良久,终下定决心,与季遥同回大茂山。这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坐落山顶的归云观。
也是这次,方知老者本不姓季,原名叫“李旺祖”,儿时与家人走失,被归云观的掌门所拾。后更名“季山清”,成为掌门坐下最小的弟子。
如今归云观的掌门,是原掌门师弟的二徒弟,名唤“喻辰安”,年三十五。
“这么年轻,就当上掌门了?”
“虽然年轻,却稳重许多。”季遥朝前一指,小声道,“哪像我师父,整日玩不够。”
只见老者牵着鸭,在前面缓缓而行。
扭头一看,旁边的季遥已经吹着口哨,折草兔子了。
顾七静看这师徒二人,倒更像赶大集的父子。想起自己大剌剌个人,贸贸然前去,只怕不妥,只得开口问道:“江湖中人,虽不拘泥俗礼,可我这么直接去,会不会……”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那……如何看出心诚呢?”
季遥笑着将草兔子塞到她手上:“我不是说了,沿着大茂山一路叩拜,叩到山顶就行了。”
老者闻言,轻踢了鸭子屁股一脚:“放的臭屁。”
顾七扑哧一笑。
他反应过来,跟着哈哈大笑。
行这一路,好似大家的关系,更近了许多。她已忍不住遐想拜师、习武,在山上与季遥追逐打闹的场景来,更盼着快些到大茂山。
到了方知,哪需什么叩拜心诚,那归云观,根本不收女弟子。
话分两头。
邢昭围剿伏虎帮后的第三天,便有消息传到国都来,同盛镖局有了逃走迹象。埋伏在镖局周围的士兵,在赵德勋的命令下,开始包围抓捕。
怎奈激烈打斗之际,工部尚书常彬与兵部侍郎郑少仁带兵而来,名为办案,与两拨人厮打在一起。混乱中,褚二中刀而亡,同盛镖局的人死了大半。
带回审讯的人,对同盛镖局暗地里做的勾当供认不讳,却只言“跟着褚二做事,其他一概不知”。
两边皆入僵局,通信商议后,决定将人押送到青州。
此一举,却被有心人编造,成为了越权行事。皇帝震怒,将赵德勋关押到大理寺,命刑部尚书李佑审讯。又派人到洐州传旨,命邢昭回都。
旨意到时,邢昭早已快马奔了青州城。留在州牧府的伏虎帮余孽,悉数押回了国都。
审讯奸细一事,交由大理寺卿叶弘。审出的结果,与赵德勋所述截然不同,如实禀告后,引朝堂震动!
礼部尚书司马杰率先开了口:“行动周密果决,似非一日之功。若不是兵部侍郎带兵而至,只怕赵德勋已经将人带走了。”
兵部尚书郑旭闻言,哼了一声:“抓奸细重在顺藤摸瓜,以防打草惊蛇,暗中行动并不稀奇。”
“如何解释两份口供前后不一呢?”
“一看审讯换了人,便觉事有转机,口供自然会变。”郑老将军抬手指向旁边站着的叶弘,说道,“且问问大理寺卿,这样的事情少见吗?”
叶弘擦擦额角的汗,沉沉应道:“嫌犯为求生,推翻口供倒是常有的。”
不知谁嘟囔一声:“无召回都,又暗中带了青州的兵。难道就为抓捕嫌犯?”
“你的意思是,哲王殿下要造反?”郑旭声如洪钟,震得朝臣噤声。
司马杰瞥了一眼:“谁知道呢……”
“我去你的!”旁边的郑少仁,怒冲上前,一拳撂倒司马杰,更骑在他身上捶打。众臣见状,忙将人拉开。
皇帝气到昏厥,被直接抬进了太医院。
朦胧中,看到了小时候。
一同看书,总落人两页,一同习武,总差人一截。谈治国之道,总难通其理,论风月诗词,又造作至极。
好像总差那么一点。
他丢了书,弃了剑,耍起小性子。旁边那人,俯身宽慰,总是说“长大就好了”。
元承熙缓缓睁眼,轻叹一声。随后召来常彬,询问前朝如何,臣子如何,郑旭如何。将一干人等问了个遍,便没了下文。
常彬抬眼,见皇帝面容枯槁,一双空洞的眼,呆呆望着头顶,半张的嘴呼出短促气息,好似下一瞬,便要撒手人寰。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恭敬问道:“陛下,欲如何处置呢?”
“是啊……当如何呢……”
“臣愚钝,未敢多言。只是听了司马大人的话,颇有感触。”他跪在榻前,谨慎言道,“亲王异动,国必将震荡,不可不防。”
元承熙眼珠微动,细听了起来。
“现在回想起那首童谣,只觉脊背发凉。‘待时变,莫高呼,身披金鳞甲,一朝破囚笼。’”他陡然提嗓,声音因尖锐而颤抖,“陛下!这不就是此次,带兵秘密回都么!身披金鳞甲……难道是要……”
皇帝愤怒至极,呕出一口血来!
“陛下!陛下!臣去喊太医!”
元承熙翻过身来,干枯的手死死拽着常彬的衣袖:“该如何……如何……应对!”
“不如旧依司马大人所言,召亲王回都,将其软禁!”
他猛地回头,双眼睁得通红,竟不自觉喃起那句童谣来:“身披金鳞甲,一朝破囚笼……”
常彬垂下头,面色逐渐阴沉:“那就……斩!”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顾七晏楚荣更新,第257章 国都掀风雨,归云寻心路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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