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像是即将被箭矢射中的鹿......
姜容有些沉默,他知道妻主不会介意自己进过繁楼,他也知道妻主是个极好的女子。可他现在不仅沦为暗娼,且在繁楼地下场子待了近半个月,甚至接待过客人......即便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谢和雍挤出个笑,泪水却从眼中溢了出来。
姜容就怔怔看她哭了起来,越哭越凶。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遭受这些啊......你明明那么努力地活着......”她一边大哭,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另一手捂着像是被撕裂的心口,好疼,好疼啊。
蓦地,姜容笑了。她哭的好丑啊。
如果有人问姜容,什么是爱时,姜容会回答,那就是——
当你觉得自己是地上的一块没用的废品时,有人把你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无比珍视;就是当你在厌弃这个肮脏又没人性的世界的时候,因为这个人,你会觉得也没那么糟糕;就是你提心吊胆着、左右为难着、困窘尴尬着,而对方也一样。
......
“主子,郎中请到了。”云遮禀报。
来人瞧着年纪不大,但却很是靠谱。
路上云遮就事先交待了,她要瞧一男一女,男子身子有损,难以有孕的事情不能提,其余的都要如实相告。她先给姜容诊的脉,果真是体寒之症,难育子嗣,“郎君只是最近过于劳累,另外饮食不调,有些亏损。”
谢和雍闻言抿唇。
原先好容易养得好些了,这下又打回原形了!
“先给我家妻主瞧吧,我这都是小毛病。”姜容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信心的。他比牛还壮呢!
那郎中又给谢和雍诊脉,随后惊讶地瞧了眼旁边的云。见她面露不善,这才清清嗓子,如实说道,“这位夫人身子,不大好啊......早先似乎受过损伤,且当时就伤了根基,似乎还用了重药,本就养的不大好,眼下又再度重创,情绪波动也不小,这......若是不慎,恐会折损寿数......”
她这话一出,其余几个人全都冷静不下来了。
谢和雍摆摆手,“大夫总爱说些吓唬人的话,我没事!看我,健壮着呢......呃......”
她说着,还举起双拳,作出自己很结实的模样,但原本就是强忍着背后的疼痛,再这样活动,牵扯到背后的伤口更是难受,只觉一时间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前砸了过去——
几人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小心翼翼抬到了床榻上。
“快去瞧!”云遮一拍旁边愣神的郎中,叫她赶紧过去看看。
郎中也是傻眼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好快啊......就是刚才一眨眼,嗖的就闪过去把人接住了,她好像看见残影了......
“失血过多,且内里亏损的厉害。我今儿恐怕得在此地留宿,夫人夜里怕还会发热,情况不妙。最好能在此地,静养上两个月看看。”
“行,我再给你定间厢房。”风尚点头,又出去了。
郎中姓林,虽然年纪轻,但打小就跟着祖母学医,如今二十几载方才学成。其实这人闯进铺子就让她跟来,她原是不情愿的,但她给的实在太多了......她还年轻,经不住这身外之物的诱惑啊!
姜容此刻无比后悔,若是当初挨鞭子的是他就好了。
夜里。
谢和雍果真就发了高热,幸好这林郎中有两把刷子,否则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这一劫。不过,这罪是没少受的。
谢和雍醒来都是第二天晌午了。
因为高热的后遗症,她浑身的皮肤都有种莫名的痛感,没有什么力气。
“哎,夫人醒来了?”林郎中就在一旁守着,等她一醒,立马上前查看情况。
这会儿,姜容领了云隐去置办宅子,用的是昨儿烟屏给的五千两银票。一早他便给牙行说明白了,大小什么的都无所谓,但该有的东西还得有,最重要的是,周围环境得安静。
等他买了宅子回来,谢和雍都喝第二回药了。
“妻主醒了?”姜容快步跑过去,看着她坐在那里,而不是像昨天夜里那样闭着眼躺那一动不动,总觉得有一种名为庆幸的情绪涌上。
“回来了?”
姜容点头,“妻主,我们在这里待一阵子再回去吧。妻主也好好静养。”
“好。”谢和雍看了他一眼,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听她乖乖答应了,姜容微微一笑。
......
几日后,远在北部的谢文惠以及南部谢家都收到了书信,谢和雍暂时停歇在了玄骊隗桧州养伤。不仅如此,为防万一,保险起见,云隐请示过了姜容,给宫里递信要了个太医过来。
姜容也很诧异,云隐为什么忽然变了态度,但云遮和风尚却是明白的,因为她们都瞧出来了,此人会是她们的主君。
勐南隗,洛台淅州,谢家。
张华音听闻谢和雍来信受伤,惊愕不已。这阵子他总是做噩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而是先前宁儿骤然昏厥时出现过的。难道真是什么邪崇作祟,非得那姜氏压着不成?不不,他才不信。
“舅舅!”张宛渊急急来了主院,“宁表姐......”
“信中说是无大碍。”张华音嘴上安慰了他一句,可他自己都是眉头不展。他印象中,宁儿今年已经是反反复复伤了好几回了。
张宛渊又着急地问道,“宁表姐是在何处休养?”
“是......玄骊隗......”张华音说着,脸色突然一变,“冯叔叔,你快去和周管家打听,小姐在何处休养?”
“是。”冯叔叔退了出去。
“怎么了吗?”张宛渊被他这凝重的神情有些吓到了,宁表姐是不是不大好啊......
张华音一手扶额,紧闭双眼,显然是头痛,“那姜氏,就在玄骊隗,桧州。”
“什么??”张宛渊瞳孔一缩,不会这么巧吧?
等冯叔叔回来,二人都紧盯着他,他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说,“主君,公子,周管家说,小姐是在玄骊隗的桧州养伤呢!”
桧州、桧、州......
这两个字就在二人耳边炸开,反复萦绕。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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