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哀莫大于心死。
直到看见坐在一侧的谢流玉,他懵了一会,忍不住揉揉眼睛,又定睛看了看,谢流玉没好气道:“别看了,你活得好好的。”m.xqikuaiwx.cOm
谢子婴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不是说不来了?”
谢流玉冷冷地笑出一声,谢子婴没懂他在笑什么。
谢流玉扔给他一个盒子,“还以为这是什么宝贝,你就死抱着不放,知道我费多大劲才拿走?”
他这一凑近,谢子婴就嗅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这小子背着他喝酒,应该还喝了不少。
“你,喝酒了?”
谢流玉没回答,继续摆出一副债主脸,“还有你手里的是什么,盒子我拿走了,那玩意实在抢不过你。”
经他提醒,谢子婴才想起长命缕一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掌心已经长命缕的刻纹磨红了一片,但好歹完好无损,便松了口气,只是想到温昱,一时的劫后余生又没了,“流玉,我想回长安了。”
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就算这次活下来,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便希望谢流玉在身边,还有很多事可以交付给他。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好生跟身边人道个别,再去长安找温昱。
“去长安做什么?”
谢子婴自顾自地呢喃道:“我时日无多了,很想再见他一面,我得让他有家可归,不然他孤零零地游荡在世间,我心疼。”
“什么时日无多?”谢流玉出乎意料的怔愣了片刻,随后试探地问:“你知道了?”
谢子婴没回答,继续犯病:“等我走了以后,请你把我和他葬在一起吧,就算无憾了。”
“?”
谢流玉突然意识到,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你说的是温昱?”
谢子婴忽然望向往窗外,一言不发。
谢流玉追问道:“温昱怎么了,殷逸不是还没有他的消息么?”
不过谢流玉没那么蠢,看他这副样子和手中的长命缕,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温昱也……”
谢子婴依旧没吭声,呆呆地望着窗外。
直到有个老头轻敲了下门,端着一碗药走进来,谢子婴才歪头看过去。他的内心依旧毫无波澜,并不在乎进来的人是谁。
“醒了就好,”老头将药递给他,沉声道:“把这个喝了,清余毒。”
谢流玉在一旁阴阳怪气道:“还是别喝了,让你俩葬一起吧,反正救你回来也没用。”
若换做平时,谢子婴肯定会怼回去的,这次却出乎意料地眨了下眼,就没在意他的话了,还乖乖接过去一口气喝了。熟悉的酸涩和苦涩交织于口,喉咙似乎也在抗拒这个味道,他发现还是吞咽不下去,若非谢流玉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差点又给吐了。
他这次愿意喝下去,主要还是想去长安,担心坚持不到,便指望这个药能让他多撑些时间。
老头是那种严厉刻板的形象,很像孔铭那些老头,他摸着胡子嘱咐道:“以后对吃的喝的多留个心眼,你不会每次命都这么好。”
谢子婴“哦”了一声,并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倒是谢流玉经医师这一提醒,火气又上来了,“你小子能耐了,我没在你身边几天,你就能中毒,真行!”
谢子婴怔了怔,随后看向他,“什么中毒?”
老头刚想要说话,谢流玉适时咳嗽了一声,似乎想提醒些什么,老头却没看他,继续道:“这是郸越的一种蛊毒,无数的虫子会进入血中,让你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噬心之痛,症状就如万千蚂蚁噬心,随后会蔓延至全身骨髓,好在这种蛊虫容易聚在一起,将它们引出来就没事了。”
谢子婴愣神了片刻,有些难以置信——按老头的意思,他不是共生反噬,而是中毒?
谢流玉本来还担心老头乱说话,听完他这番说辞后,总算放下心来,见谢子婴在思索着什么,便问道:“你还记得你怎么中的蛊毒么?比如说喝过什么,吃过什么。”
老头插话道:“这种蛊毒在齐方并不常见,就算有也是源自郸越,味道有些刺鼻,一般伴随药物入体才不会引人注意。如若是饭菜茶水,你肯定会有所察觉,我看你身体近来有些虚,应该是喝过药。”
听完老头的话,谢流玉皱眉道:“你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
谢子婴还在沉思,听见他这么说,便摇了摇头,回答道:“去临关的路上受不住颠簸和夜风,染上风寒了。”
“不对啊,”谢流玉却道:“你每次闻到药汁的味道都会不适,从前是我逼你喝下去的,这次怎么乖乖喝他给你的药了?”
他这么一问,谢子婴倒是没印象了,对他怎么喝下去的完全没印象,意识很模糊。
老头道:“这种蛊毒倒让我想起了郸越的另一种蛊毒,名叫催情蛊,凡中催情蛊者,很少有人能活下来,唯有内力深厚之人才扛得住。这两者区别不大,都是……”余光瞥见谢流玉担忧地盯着他,又及时收住了:“你好好想想,此毒狠辣,下毒之人想必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谢流玉连忙道:“多谢医师。”
老头看谢流玉一眼,只摆摆手,出去了。
而谢子婴则在回忆之前发生的异常。他琢磨着,恐怕是陆致宇借担忧他之名,盯他喝药的时候做了手脚,他每次喝完药总是犯困,也许里面有什么致幻的东西。
可陆致宇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让他误以为是旧疾复发吗?看陆致宇的种种表现,似乎对阴符令了解甚多,或许一早就知道他的心疾是共生反噬,为了让他误以为是共生反噬,便赌他会将阴符令交出去。
可陆致宇又怎么知道他是共生反噬的?
当初在天禄阁,也是他找出了关于阴符令的记载,说不定就是故意让他知道的,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他从前只是觉得不算了解陆致宇,现在看来这个人是如此陌生——他对陆致宇一无所知,这个人藏得太深了,让人难以琢磨。
他的目光又挪到了手中的长命缕上——这是临别那天给温昱的,怎么会落到陆致宇手里?
还有,若自己不是共生反噬,温昱就可能还活着。加上太多太多的疑问萦绕心头,他眸中有了一丝光亮,来自于对生的欲望。
谢流玉看他沉思着什么,面上表情也换了几番,时而蹙眉发愁,时而舒一口气,尤其是刚睁眼时,他眼中泛着死气,此时却仿佛有了光。
谢流玉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谢子婴没回答,而是问道:“夏轻有没有来过消息?”
谢流玉猛然想起这件事,急忙掏出一封信给他,“有,我还没拆过。”
信纸打开了,然而上面却只有一句话:当心陆致宇!
谢子婴这回认真了许多,皱眉问:“这是夏轻给的?”
“对,你走的第二天,夏轻让人送到的。”
谢子婴一脸凝重地看了看他,而后晃了晃手里的长命缕,“这是陆致宇给我的。”
谢流玉:“这长命缕怎么了?”
“这是小昱走那天我给他的,在陆致宇手里,还说是夏轻寄给我的。”
“你是说,温昱可能跟他见过?”
“对。”
谢子婴环顾着四周,又问道:“这是哪?”
谢流玉道:“这里离临关不远,温昱的事先别管,等你休息好了,跟我去临关,明日就要跟郸越谈和,听说来的是宁哲,等不及你去找温昱了。”
“陆致宇已经去了。”
“你就不怕他叛国?”
谢子婴不明白陆致宇种种行为的目的,但既然他的蛊毒可能源自郸越,就有叛国之嫌,万不能让他去跟郸越谈。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另外一件事,觉得哪里不对劲,看向谢流玉,认真地问:“你怎么救的我?”
谢流玉道:“殷逸临走前跟我们说陆致宇不可靠,为了让他露出马脚,让我暗中保护你,但是我……”他顿了一下,无意间歪开目光,才继续道:“我一路都跟着你,就住在你旁边的客舍,但陆致宇一直在你身边,我连夏轻的信都没敢给你送,就怕被他发现端倪。那天本来都休息了,却看见驿站起火,想到殷逸的话就追过去看了。”
“幸亏那些护卫都是太子……陛下的人,否则我还没法进去救你,你当时半死不活的样子吓我不轻,好在只是昏迷过去,没什么大事。”
“陆致宇没拦你?”
“我没看见他,就把你带走了。”
“殷逸一早就怀疑陆致宇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说出来你会信?‘他是我请来的客人,会告诉我缘由的’。”谢流玉嘲讽着,突然想起什么事,一时情急道:“盲目信任别人,你知不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
他嗓门有些大,几乎像是吼出来的,谢子婴被他吓着了,下意识软声道:“对不起。”
谢流玉也察觉到自己过了,便就着他给的台阶而下,歪开头,语气也放缓了,“谁知道那天他出去做了什么,刚好撞在你共生反噬那晚,没准就是他碰到了温昱,对温昱做了什么。”
“……”
谢流玉继续道:“还有,殷逸回信了,他说昭明县的灾情已经得到缓解,让你别担心,他会尽量在你跟宁哲会面之前赶过来。”
“哦。”
谢子婴就是单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昨晚遇到那么大的事,就不想再依靠任何人了,谢流玉却听得不爽,突然站起身道:“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跟我去临关,我走了。”
说罢也不等他问缘由,就气冲冲地出去了。
“……”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谢禅陶晋更新,第 154 章 生机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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