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上有凿痕,看不出意图,多年前可能有人在此听风观雨也说不定,巨石正对一条向上的凹凸不平的沟槽。
意外在此发生。
方知雨倔劲上头执意返回白杨寨,一定找赵渐飞说清楚问明白,方家那里对不起赵渐飞。蔡小东面对这种呆子发憷,一声叹息,无奈吩咐小平,转告赵渐飞,如果方知雨发生意外,必杀赵渐飞报仇。
方知雨不想连累蔡小东,小平出手相助的刹那,感到自己的无能,无知,暗暗发誓今后一切靠自己。回白杨寨显然不可能,第一念头去省城,那里有一帮朋友同学,安身落脚不成问题。
我不过问江湖,江湖不放过我,不问国事,国破人亡,身不由己这句话比较龌龊,方之雨深感惭愧,对不起父亲。
分手时,蔡小东再三叮嘱,找地方避避风头,没必要回白杨寨,方知雨把蔡小东的话还是听进去。小平熟悉地形,找到山洞暂时栖息,方知雨把小平当朋友,说了许多以往的经历,倾诉心中郁闷。
小平,一个不起眼的喽啰,见识却远比落破的少寨主强出一大截,比较务实。外面正在打仗,兵荒马乱没有依靠小命难保,赵渐飞为人狡诈,一时得势不一定得势一生,还会做出违背天伦的恶行,我们有翻盘的机会。赵渐飞早有闯世界的打算,老太太住在寨里,一旦赵渐飞离开寨子,我们进去把老太太接出来。
小平告诉方知雨,赵渐飞的威望很高,推举他上位也是众匪商议的结果,在众人眼里,方知雨一介书生不成气候毫无前途。
文化的自我认知促使方知雨接受这个理由,接受现实。
小平劝方知雨投奔蔡小东或宋青,人要学会低头顺势而为,方知雨聪明,只是性格使然触世不深,最后改变态度,去三齐镇投奔蔡小东。
两人走到七寸石迎面撞上木匠。
木匠来七寸石接应庄越,心里别提多窝囊,这亏吃的冤枉,跟庄越战敌顽斗日寇出生入死什么风浪没见过,阴沟翻船,让一群土匪打的溃不成军。
木匠没带枪,没子弹的枪不如一根棍毫无用处,瞧对方的模样土匪无疑,侧身让路。
小平眼尖认出木匠,狗头峰见过,木匠却不认识小平。
“兄弟,你是共产党的人。”
“好眼力,我是抗日的,你是土匪。”木匠怒目圆睁。
小平笑道:“抗日跟我有啥关系。”
方知雨说:“我是方知雨,带我去见苏副队长。”
木匠的眼睛通红,红的能喷火,小平端枪警惕:“这位爷,听我说一句,不要逼我。”
木匠说:“我逼你,两位土匪爷,当我三岁小孩子,灭一次不够,准备斩尽杀绝。”
方知雨说:“我受赵渐飞欺骗,软禁在家,他代我与苏副队长交易,违背我的初衷。”
“活该!”
“不错,自作自受,活该。”
小平见状忙说:“宋青是你们的人,少寨主跟我说起他们的交情,少寨主相信你们才与苏副队长交易买卖,赵渐飞蓄意谋反把少寨主软禁在家。如果不是三齐镇蔡小东出头,少寨主人头不保,你们的事怪不得他,当时我在场。少寨主和赵渐飞恩断义绝无家可归,我们正要去三齐镇投奔蔡小东,如果不信,我们一起去见蔡小东,枪你拿着。”
小平上前递枪,木匠心想有这等好事。
“这仇我记得,不能凭你一句话。”
小平说:“报仇找赵渐飞。”
方知雨推开小平:“贵军与白杨寨发生冲突并非我指使,我已经不是寨主,赵渐飞吃里扒外取代我的位置。当然,一切应我而起,你要报复尽管朝我下手,来吧。”
毕竟,木匠有一定的思想觉悟,听到如此心里宽慰不少,气愤归气愤,人得讲理,先拿枪再说。
木匠接过枪和一把圆头子弹。
小平使用的老套筒,没有弹夹,单发装填,装一发打一发,射速很慢的单发步枪。
有枪总比没有强,木匠心头大喜,小平惊呼起来:“赵渐飞来了。”
赵渐飞,在哪儿?木匠四处张望,小平久住深山耳聪目明,大队人马的走动瞒不住他的耳朵。
小平扯住方知雨朝前跑:“上去,上去,他们认识你,不会放过我,慢了来不及啦。”
三人爬上巨石。
山路上隐现一只如蛇穿行的队伍,一望便知来的是白杨寨人马,除了白杨寨,不可能有其它队伍出现,木匠摆弄手里的枪。
小平心思玲珑:“想报仇?”
木匠反问:“你呢?”
方知雨说:“如果赵渐飞打头,我有办法让你杀他。”
木匠打量脚下地形,根本没有射击角度:“你说。”
方知雨说:“我在这儿扔石头,你在前面开枪。”
“行!”木匠一口答应。
一个没有战斗经验的人指挥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战士,木匠瞬间明白方知雨的意图,尽管草率,结果出乎意料。
碎石路无处藏身,只能守住前方弯道,虽然地形有利伏击但一人一枪难以抵挡众匪一拥而上,木匠也跑不过一群惯走山路的土匪如何脱身。
巨石上的人不用担心不怕暴露,攀援而上即可脱困,所以方知雨大可扔些土块石子延缓队伍行进。
木匠自有主意,方知雨说的没错,只能在前面阻击。
一路下坡,群匪疾走如飞,出发前赵渐飞出示一张委任状,上面有南京方面的印章,白杨寨人马改为三齐镇自卫团,人人有赏,个个封官。赵渐飞许诺,占领三齐镇将告别穷困潦倒的白杨寨,没钱的捞钱,没媳妇的找女人成亲,这个诱惑极大。
赵渐飞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赶到七寸石,头顶有碎石跌落,这个现象常见,不然地面也没有那么多碎石,赵渐飞不作它想加紧脚步一路小跑:“拉开,跟上,小心头上。”
前面猛然冒出一杆枪,直接开火,
啪啪啪,木匠连发三枪,三颗子弹间隔击发,他做了最大努力提高速射。
第一颗子弹就击中目标,这是运气,后面两颗子弹全部落空,赵渐飞中弹倒地。
小平的老套筒保养差劲或者根本没保养过,枪栓拉的吃力,木匠一脑袋汗,枪声过后几名土匪不退反进,他们无法转身后退,硬着头皮冲锋。
“冲呀,别当桩子,抓住打枪的千刀万刮。”
“当家的中弹了,报仇,报仇。”
巨石上泥土溅下,两人连刨带扔,抓住什么扔什么,木匠丢枪,抱头朝沟里跳。
赵渐飞仰面朝天:“冲,冲过去,把他给我活剥了。”
土匪顾不得头顶,先冲为敬,冲到尽头一阵乱枪,闹腾半天一无所获。
木匠早顺沟逃走,狼狈自不在话下。
土匪拣到小平的枪,不用琢磨,肯定受方知雨指使,这下好了,可以名正言顺进行清洗,赵渐飞当即下令,发现方知雨立刻击毙,死活不论。
赵渐飞忍痛包扎伤口,众匪眼望山峦叠嶂中的山间小路感到恐慌,建议收兵回营改日再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天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隐藏报仇的枪口。
赵渐飞接受指令,准时占领三齐镇与窦连长汇合,天大地大命最大,赵渐飞没有带伤行军作战的勇气。
有人说:“前面肯定还有埋伏!”
有人接话:“兄弟高见,有一必有二,说不定故意吸引我们上当。”
“方少爷投奔了共产党,小心,小心呀。”
土匪一向如此,顺风顺水气焰嚣张遭遇挫折灰头土脸。
此刻伤口剧痛,赵渐飞大口喘着粗气,子弹深入体内,得不到及时处理可能致残,他把约定忘到脑后,下令回寨。
花大夫医术高超,取出子弹消毒包扎,告诉赵渐飞,子弹些微伤及骨头需要静养。
赵渐飞觉得伤情没花大夫诊断的那么严重,休整后队伍再次出发,这次学聪明了,分批出发,尖兵打头,一路畅通照例鸣枪示威顺利进入三齐镇。
土匪冲到镇公所门前将高天良等人团团围住。
蔡小东喝道:“你们想造反?”
“东少爷,看你这话说的。”一个土匪嬉皮笑脸的反驳,将蔡小东怼的哑口无言。
土匪们蓬头垢面衣冠不整像泥土里钻出的小鬼,蔡小东挡在高天良身前,土匪倒也不敢造次。
赵渐飞到了,肩膀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只胳膊吊起,心里没由来的发怵,想象和现实总有差距,宏图大业必须从鸡毛蒜皮做起,本以为三齐镇有队伍接应,麻烦应该处理完毕,自己属于接管方。
路上没见一个当兵的,难道南京方面没派队伍,坏了,来早了。王先生讲的明确,白杨寨人马赶到三齐镇之时,高岭和常秣已经被日军攻占,由南京方面派出的部队接管,白杨寨隶属南京特派。
蔡小东说:“赵当家,您老人家有何贵干?”
“让开,我找高天良。”赵渐飞有阴影,根深蒂固的印象一时无法彻底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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