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修真小说>斩春>第224章 二百二十四斩·大势已定
  众人朝后面那架马车望去。

  驾车的是一名黑甲兵,他勒马落地,然后掀开车帘,伸手将一人自马车里扶了下来。

  那人虽风尘仆仆,却章华依旧,引得袁祖之不由自主上前,问道:“不知先生是……”

  赵秀介绍道:“这位是东陵派流落在西域的第九代弟子,荀砚先生。”

  “东、东、东陵派?”袁祖之呆愣当场。

  众人也十分惊讶。

  荀砚上前,赵秀又朝他介绍道:“荀先生,这位便是国子监祭酒袁祖之大人。”

  荀砚朝袁祖之行拱手礼,“草民荀砚,见过大人。”

  “不敢,不敢。”袁祖之连忙回礼。

  荀砚从袖里掏出一封信呈给袁祖之,“这封信可是出自大人贵笔?”

  袁祖之接过一看,连道三个“是”,这信正是他交给胥姜那封,他差点洒泪,再拜道:“弟子袁祖之见过师兄。”

  他在信中以东陵派弟子自居,遂称荀砚师兄。

  “大人诚心可表,砚不敢辜负,遂来相会。”荀砚忙上前相扶,心头也十分触动,若非袁祖之这封信,他也不会下定决心来京城,如今见其人,观其言行,只觉自己没有来错。

  袁祖之本想寻书,却不想将人寻来了,简直喜不自胜,“师兄能来,我之大幸。”

  两人执手,相看两欢。

  赵秀对袁祖之道:“袁大人,荀先生在京中别无故交好友,他既为您而来,学生便将他托付给您了,劳请您安顿照料。”

  “谁说无故交好友?我便是故交好友。”袁祖之握着荀砚的手,安抚道:“师兄请放心,只要有我在,这京城必有你一方安身之地。”

  荀砚闻言,大受感动,谢道:“承蒙大人相顾,砚感激不尽。”

  袁祖之忙道:“师兄这是在折我,你来我可是求之不得。”

  人交接妥当,楼云春分派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赵秀朝几人拱手告辞,“诸位大人,学生尚非自由身,还得回大理寺投案,这便少陪了,告辞。”

  除曾追依外,众人皆回了一礼。

  偏赵秀非要点他,“曾兄,告辞。”

  曾追拿鼻孔对着他,两只眼差点扔天上去。

  胡煦无言,这人怎么欠眉欠眼的,非撩拨他做什么?还想招一顿骂?

  赵秀笑了笑,又朝荀砚说道:“荀先生便安心在京中住下吧,往后若有机会,晚辈再向您讨教。”

  荀砚朝他一礼,“多谢一路照拂。”

  “应该的,您客气了。”当时在西州城外虽为伊拉勒所救,过后却多亏荀砚收留疗养,赵秀朝袁祖之叮嘱道:“袁大人,荀先生便拜托您了。”

  袁祖之道:“放心去吧。”随后又道:“去见见你老师了,他很挂念你。”

  想到木淙也,赵秀也有些迫不及待,他朝众人一礼,便催促黑甲兵驱车离去了。

  赵秀走后,袁祖之将林噙年、楼敬还有两个小辈各同荀砚引见了一番,相谈和乐。

  楼敬心头挂着家里人,便先对众人告辞,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儿子回来了嘛,是该回去打点一番。

  楼敬对荀砚道:“荀先生远道而来,本该相陪,只是另有要事不好耽搁。改日我设席做东,为先生接风洗尘。”

  “多谢楼大人。”荀砚道:“大人既有要事,还请自便,切莫为我耽误了。”

  楼敬拱了拱手,随后招来车驾,叫上茵茵一起回楼宅。

  林夫子家中有孝,不得宴饮,也不能多陪。且楼云春既回来,时局必起变化,他需谨慎自守,以免招祸,不好在外多做流连,便带着曾追也告辞了。

  唯有胡煦留下,同袁祖之一起安顿荀砚。

  “荀先生,请。”

  “叨扰大人了。”

  袁祖之亲自扶荀砚上车,随后欢欢喜喜地领着他往袁宅而去。

  待车马过尽,守城卫下令关城门,夜幕被隔绝与城墙之外,天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似一曲挽歌,迎英魂归乡。

  ————倒霉蛋集中营————

  大理寺狱。

  郭元振带着手枷镣铐,被巡卫押进监牢,众囚听见动静纷纷起身探看。

  “这不是郭元振将军么?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监狱里顿时吵嚷起来。

  郭元振?王尚书与洛尚书连忙冲到木栏前,恨不得将脑袋从那空隙里钻出去看个明白。随着镣铐声慢慢接近,一道身影出现在昏暗的壁灯之下,待两人看清其面目,脑中轰然炸响。

  真的是郭元振!除郭元振外,还有他的一干副将、亲信,都被捉回了京城。

  两人脚一软,瘫坐在地上,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一切都完了。

  郭元振在经过二人面前时,并未停留,成王败寇,他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他身后的两名副将,忍不住朝二人吐口水。

  赵秀这一路并未闲着,他将自己所知道之士族阴谋,圣人谋断如何将计就计,又如何将他们拿下等内情,半点不落地讲给他们听。

  一来是为看他们气急败坏,取个乐子,调剂旅途乏味。二是为挑起他们对士族的仇恨,届时审问交代起来也可省事些,就当卖楼云春一个人情。m.xqikuaiwx.cOm

  眼下这些人沦为阶下囚,一路又被赵秀激挑,眼下见了王尚书、洛尚书等罪魁祸首,自是怨愤不已。只觉得当初若非这帮士族挑唆,他们又怎会以为皇廷对他们不满,从而起了二心,助纣为虐?

  他们恶狠狠瞪着王、洛二人,若不是被拴着,好歹得将二人暴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郭元振等人入狱,木淙也同样坐不住了,他请来巡卫问,“劳驾一问,差爷可见着了我那学生赵秀?”

  巡卫想了想,摇头道:“没看见。”

  木淙也心头一凉,又问:“那楼少卿可回来了?”

  巡卫点头,“回来了,也刚到。”

  木淙也忙道:“差爷可否替我传话求见?”

  巡卫道:“恐怕不成,大人马上卿正一同进宫,暂时来不了,要不等明日我再替您通传?”

  “可是……”木淙也正要再求,却听廊道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老师!”来人正是赵秀。

  木淙也愕然望去,看清人后,忙朝他伸手,“撷华,你回来了?”

  赵秀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见他眼中含泪,也不禁戚然,随后将其上下打量一番道:“老师,您清瘦不少,可是身体抱恙?”

  “前些日子着了风寒,已无大碍。”木淙也见赵秀又黑又瘦,不禁心疼,“苦了你了。”

  这一路的惊险纷扰,在木淙也的关怀下尽数远去,赵秀拍拍他的手,感慨道:“值得。”

  木淙也明白他的意思,骤然心酸。

  押送赵秀而来的官差过来打开牢门,对师生二人道:“大人吩咐,让你们同住一间牢房。”

  二人自是求之不得。

  官差打开牢房,赵秀进去便跪地一拜,“老师。”

  木淙也赶紧扶他起来,“好,好,赶着中秋,咱们师徒总算团圆了。”

  不觉间,竟又是一个中秋了,赵秀叹道:“可惜今年中秋,咱们吃不着师娘和兰景做的月饼了。”

  提及妻女,木淙也难免伤感,“不知她们在姑苏如何了。”

  二人相扶对坐,赵秀倒茶敬他一杯,随后低声道:“老师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木淙也怔然。

  ————重逢分界线————

  楼宅。

  楼敬回府后,便迫不及待地去给夫人传告好消息。

  “夫人,儿子回来了!”

  茵茵也将少爷回来的消息告知四方,一时间丫鬟、小厮、管事的都欢闹了起来。

  楼夫人也失了淡泊,慌忙从屋里跑了出来,楼敬见状,赶紧上前接住她,“夫人别急,当心脚下。”

  “云春呢?”楼夫人看向他身后,却没瞧见儿子身影。

  楼敬牵着她往屋里走,“先去大理寺交办差事,再入宫面圣述职,晚些才能回来。”

  “那他可还好?”

  “瘦了,黑了,身上应该还有些伤,瞧着并无大碍。”两人进屋后,他让楼夫人安坐,然后叫来丫鬟婆子们,为迎接儿子做准备。

  他先吩咐茵茵派小厮去请一个大夫过来候着,随后另让丫头去让厨房备一桌清淡的滋补宴,为儿子接风洗尘,又让人去找来新鲜柳枝、柚叶等,好在楼云春进门前,替他驱除秽祟。

  “对了,少爷的屋子也重新洒扫一遍,被褥枕头都拿昨日刚晒过的。”

  “热水要随时能供上。”

  “还有把门口的大灯笼点起来,园里、院里、屋里也都打亮堂。”

  “他的书房、卧房都把香熏上,就熏他最喜欢那一味破岩。”

  “园子里结的石榴、橘子还有梨也摘些,吃还差些时候,可看着也喜庆。”

  一院子的人顿时忙碌起来。

  楼敬在心头理了理,再没想起别的,才折回屋内去陪夫人。

  可一回屋,却见夫人正木着一张脸默默垂泪,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前去安抚,“夫人你别哭啊,儿子回来了,咱们应该高兴才对。”

  楼夫人掏手绢擦了擦脸,好一会儿才道:“我这是喜极而泣。”

  楼敬接过手帕替她拭泪,随后笑道:“年轻那会儿再难都不见你哭,如今倒难为你三天两头的为这俩孩子掉金豆子。”

  想儿子了也哭,想胥姜了也哭,如今儿子回来了还哭,哭得他是又心酸又欢喜。

  “年纪越长,心肠越软。”楼夫人有些不好意思。

  楼敬与她凑坐到一块儿,揽着她小声说道:“不怕告诉夫人,我今日见着儿子,也没忍住一把老泪。”

  楼夫人破涕为笑。

  楼敬搂紧她道:“这回我是真怕了,你知道吗?跟他一起去的八个孩子,有三个牺牲了。”

  楼夫人心头一颤。

  “我看着那三副灵柩,看着他们悲痛欲绝的家人,我就忍不住去想是遇到怎样的险境,才会让他们丧命,而他又是怎样挺过来的,又不禁想若是他没挺过来……咱们又该怎么办。”

  他们是一对省心的父母。

  楼云春从小到大,无论读书、科考,或是进入大理寺后审案缉凶,都不曾让夫妻二人操心。以至于夫妻俩对他的许多事都放任自主,不过问,不干涉,甚至在一些事上,反而对他很依赖。

  这些年他在京中博了个阎罗的名头,让许多人包括夫妻二人都忽视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今日看到那几副灵柩,看到楼云春疲惫憔悴的模样,楼敬第一次体会到一个寻常父亲对儿子的担忧、害怕。

  他那么清晰的认识到,他的儿子只是一个人,一个会伤,会死的人。

  楼夫人感受到丈夫的恐惧,伸手抱紧了他,轻拍他的背以作安抚,“他安然回来了。”

  “嗯,还好他安然回来了。”楼敬呼出一口气,一切也将结束了。

  楼夫人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

  楼敬松开她,“多亏夫人日日进香,诚拜三清,三清真人这才保佑咱们儿子安然归来。”

  见他恢复神采,楼夫人微微一笑,随后又道:“十五咱们去观里侍香吧。”

  “好。”中秋休沐,正好得闲。“咱们去还愿。”

  “是去祈福超度。”为那牺牲三个孩子。

  楼敬一顿,收起笑容,肃然点头,“应该的。”

  直到亥时,楼云春才从皇城出来,上官见他疲累,又知道他身上有伤,便不让他骑马,押着他坐自己的马车,亲自送他回昭行坊。

  来到楼宅门前,却见楼敬和几名小厮在门口等。

  楼敬上前对大理寺卿谢道:“劳烦大人送犬子回来,家中备了席面,大人不如留下浅酌两杯?”

  大理寺卿摆了摆手,“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随后又笑道:“何况家中也有人等着,再晚回去,怕是该等急了。”

  楼敬笑道:“那我就不多留了。”

  楼云春拱手道:“多谢大人相送。”

  大理寺卿道:“明日便在家歇着,衙里有我,不用担心。”

  楼云春答道:“是。”

  “走了,你们也快去吧。”大理寺卿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院子,说道:“一家人好好热闹热闹。”

  “大人慢走。”

  将人送走后,父子二人相携进门,楼敬接过小厮手里的柳枝、柚子叶,沾水将楼云春周身都洒了一遍,才领他进园。

  两人径直往后宅去,小厮丫鬟们一路问候,不少都抹眼掉泪,楼云春的贴身小厮,默不作声的跟着,不时拿袖子擦脸。

  来到后院,楼夫人与茵茵正站在游廊口等,一见他来,茵茵“哇”地哭开了,“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她这一哭,倒将众人都逗笑了。

  楼云春也扬了扬唇,应道:“嗯,回来了。”随后又上前向楼夫人跪拜,“母亲。”

  楼夫人连忙扶他起来,含泪仔细打量,却见他真如楼敬所说,瘦了黑了。

  她摸着他的脸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咱们别站着了,进去再叙。”楼敬扶着二人,随后对楼云春道:“你屋里备了热水,你先去沐浴更衣,我和你母亲在屋里等你。”

  楼云春却没动,他环视四周,眼中的笑意被明晃晃地灯火照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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