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她只好揣着铜镜回了兰苑，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仔细琢磨了一下。
释衣神僧说，前世的一切都会发生，无可避免。
而往前推，静和主持说，霖王殿下龙困浅滩，九死一生。
小老头说，沈君霖命犯小人，恐心智不全。
所以……导致沈君霖落得那般地步的，是那个在暗地里加害他的小人？
也许，是白云寺的刺客，也许，是另有他人。
至于爹爹和姨娘……
爹爹手握重兵，又一心效忠皇上，在太子和沈嗣宸之间，始终保持中立。
所以……不论是谁登上帝位，朝代更迭，新皇登基之后，都会第一时间，拿他开刀！
若要避免爹爹和整个慕府的悲剧，除非他能准确地站在未来新帝那一边，或者，让他卸甲归田。
慕南音有些头痛，这两种结果，都不太可能。
好在，距离慕府被灭门，还有三年时间，她还有时间，慢慢筹谋。
眼下紧要的，是沈君霖。
而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便是白云寺试图杀她们的黑衣人，以及那个黑色虎头印记。
……
与此同时，沈君霖却在书房，遇见了自称要去休息的释衣神僧。
“神僧前来找本王，有事？”
释衣神僧开门见山：“王爷难道不好奇，贫僧与王妃之间说了什么吗？”
沈君霖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地：“不劳神僧操心，音儿若是想说，自会告诉本王。”
言外之意，不需要他在这里多此一举。
“啧——”释衣神僧啧了一声，脸上是熟悉的猥琐之色。
“行吧，那贫僧换个话题，贫僧那好徒儿，是如何死的？”
“还在调查之中，等结果一出，本王自会给神僧一个交代。”沈君霖道。
“调查？”释衣神僧看着他，眼底带着洞悉一切的光芒：“王爷心中，难道没有怀疑的对象？”
“只是怀疑而已，并无确切证据。”
“证据？”释衣神僧忽然笑了出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眼底，却是一片冰寒。
“他杀贫僧徒弟，可有拿出什么证据？不也是因为忌惮王爷你？就因为手握天下，便可肆意屠杀了吗？”
“王爷这些年，被他表面宠信，实则打压的行为，还未看透吗？”释衣神僧又放出一颗炸弹。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他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嘉林帝。
沈君霖眉头皱了皱。
他的确怀疑过，是那个人动的手。
却不知其中缘由，因此，他一直瞒着这件事的进度，并未告知释衣神僧。
原本，他只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试探一下他。
却不想，他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还直接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你跟本王说这些，目的何在？”
“王爷是个聪明人，既如此，贫僧也不跟王爷绕圈子了。”
释衣神僧走到他面前，目光坦诚。
“贫僧此次前来，一则，是为霖王妃解惑，二则，为我那徒儿报仇，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声线从喉咙处溢出，一改之前的猥琐或是高深，低沉却满是坚定。
“三则，贫僧想和王爷联手合作。”
沈君霖回看着他：“哦？愿闻其详。”
“王爷以为，贫僧此次进京，真的是单纯的诵经祈福吗？那个人既然杀了我那徒儿，召贫僧进京，本就是一场鸿门宴，凶多吉少。”
“而如今，贫僧又踏入了王爷的府邸，放弃了太子和三皇子，以王爷对那个人的了解，他会放过你我？”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必王爷比贫僧还要清楚，但王爷今日，却依旧接纳贫僧入府，是为何？”
沈君霖垂眸不语，片刻后，他才道：“继续。”
“不管王爷为何，从贫僧踏入霖王府的那一刻，王爷与贫僧，都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生一起生，要死……”
“别说是贫僧和王爷了，便是王妃，甚至整个霖王府，都得跟着陪葬。”
他说了这么多，想表达的，无非就只有一点……
“你想让本王……谋.反？”沈君霖低沉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
谋.反二字一出，释衣神僧笑了笑，随后又摇头。
“怎能叫谋反？只是参与夺嫡而已。”
有些东西，不主动争，但别人依旧会怀疑到他头上。
不为别的，只为他身上流着先皇的血脉，只为他身上那半块玉玺。
眼下的情况便是如此，他不争，别人依旧不会放过他。
唯有一争，说不准还有几分生的希望。
书房内，一时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沈君霖蹙着眉头没说话，释衣神僧也不再开口，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两人沉默着对坐了一下午，直到日暮西沉，沈君霖才从书房内走出来。
他径直去了兰苑。
慕南音已备好了饭菜，正准备吃，见到他走进来，欣喜地上前替他盛饭。
“音儿……”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分明白日里，他才承诺过她，不会去争那个位置。
可眼下……形势逼人。
他在书房中思考了一下午，无果。
他没有给释衣神僧答案，那和尚也没追着问他，只淡笑一声，就出了书房。
“怎么了？出了何事？你的脸色不太好。”慕南音关切地问道。
沈君霖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慕南音皱眉：“释衣神僧，去找你？”
她一向聪明。
她下午去找释衣神僧，却被拒之门外，眼下沈君霖又满腹心事地进门，她便猜到了一二。
“他对你说了什么？”慕南音问道。
沈君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音儿，你对咱们未来，可有什么规划？”
规划？
慕南音一愣，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回道：“我想等此间事了，就远离朝堂，咱们寻个江南小镇，做一对寻常夫妻，过寻常人家的生活，可好？”
等揪出了要害沈君霖的罪魁祸首，等改变了沈君霖和爹爹的结局，就远离这里的一切。
像寻常百姓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淡云流水度过一生，便是幸运。
做寻常夫妻吗？
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座院子，一亩良田，他与音儿牵着手漫步夕阳中的一幕。
若是可以，再生几个孩子承欢膝下。
沈君霖纠结了一下午的问题，忽然心中有了明确的答案。
他想要的，不过也是这种生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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