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是大堂,中央设有精美绝伦的圆台,呈莲花盛放之势,不断有歌姬舞娘上台献艺,供台下喝酒品茶的客人们观赏。
二至三楼则是雅间,因大雍以左为尊,所以位置越靠左的房间接待的客人身份便越尊贵显赫。
三楼左侧那间最为宽敞奢华,大到房屋构造陈设,小至摆件装饰,皆是精心安排,但却常年空置。
有人玩笑说,那间房恐怕只有天子来了才能派上用场。
四楼是阁内姑娘小倌们的房间,若是遇到中意的客人,他们也会将其带入房内单独交谈献艺,至于是否留宿,也需看双方意愿。
而五楼,则只有拈花阁的主人独居。
在容久的马车停于拈花阁门前的同时,一名仆人打扮的少年敲响了五楼那间房门。
不等里头的人回应,他便急慌慌地推门而入。
房内那人坐在菱花镜前,长发如瀑。
他执起螺黛,淡淡扫过长眉,凤眸流转间风情万种。
少年颠颠地跑进去,俏生生的小脸上满是焦急:“原先生不好啦!”
“……这是什么话,我好得很。”
原颜朱叹了口气,这才转过身来,语露责备:“知更,说过多少次了,莫要咋咋呼呼的,当心卖你去做苦力。”
名为知更的少年憨憨一笑,一双黑亮杏眸弯成月牙,本有些呆傻之气的脸顿时生动起来。
“说吧,又出何事了?是又有新来的客人要进三楼那间房,还是不听规矩动手动脚?”
原颜朱站起身,不以为意地抚平衣襟褶皱。
他身量极高,但骨架单薄,又男生女相,因此,即使衣着艳丽,点唇描眉也并不违和。
反倒别有一番风韵。
知更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何事而来,赶忙道:“哎呀不是不是,都不是,是千岁爷来啦!”
原颜朱动作一顿,蹙眉道:“东厂那位?他怎会来?”
知更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不清楚,但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下一刻,只见绛紫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出房门,余下一句话传入知更耳中。
“这倒真是稀客,我去会会。”
知更一跺脚,急忙追上去:“原先生!你等等我!”
一楼。
沈莺歌甫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曲水环绕莲花状的圆台,又四通八达地延伸至各个隔间,水流各不相交,不时有酒杯从水中飘过,被侍立在隔间内的下人取出,放到主子的桌上。
说是隔间,其实并不像二三楼那样是可以完全封闭的雅间,只是用屏风将一张张桌子隔开,面向舞台的一面建有半人高的栏杆。
既为客人留出些许私密空间的同时,又不耽搁欣赏表演。
逐暖驾着马车先行离开,门口的小厮便只将他们三人迎了进来。
拈花阁从前也并未来过如此“特殊”的客人,小厮只能先将他们引上楼。
浮寒在小厮的带领下走在前方,容久和沈莺歌跟在他们身后。
刚上二楼,便瞧见楼上走下来一位身着紫衣的男子。
原颜朱摇着折扇迎上来,未语先笑:“哎呦,我说今儿个窗前的喜鹊怎么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登门。”
他躬身抱拳向浮寒行了个礼,这才朝那小厮道:“你先下去吧。”
正不知怎么办的小厮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退下。
原颜朱的视线在三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一圈,重新看向浮寒:“您就是……千岁爷?”
浮寒扬眉:“怎么?还需验明身份?”
原颜朱连忙道:“在下不敢,从前只听说过千岁爷的风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浮寒哼了声,不做言语。
沈莺歌暗暗瞟了眼身旁的容久,不得不说,这人演戏的功夫倒是一流。
冷面侍卫的形象还真像模像样的。
说话间,只听楼上传来一声痛呼,紧接着便有咒骂声响起。奇快妏敩
“你没长眼啊?撞坏了本少爷,你这条贱命赔得起吗?”
另一个少年音已经带了哭腔,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原颜朱啪的一声收了折扇,朝浮寒略一颔首:“让您见笑了,在下先去处理一下,见谅。”
他转身上了楼。
浮寒回头和容久对视了一眼,也立即跟上。
三楼楼梯转角处,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带着两名家仆,将知更堵在了楼梯口。
方才原颜朱一眨眼便没了人影,知更急于追上他的脚步,一不留神,便和这人撞在了一起。
此刻,满脸醉意的男子正拽着知更的衣领,眼看就要扬手打下去。
知更害怕地紧闭双眼,等着疼痛降临。
然而痛感并未如期而至,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男子的手腕。
他抬起头怒目而视:“谁多管闲事!”
酒气扑面,原颜朱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讪笑道:“陶公子,您何必同一个下人计较,岂不有失身份?”
此人名为陶文扬,是都察御史陶策的幺子,和韩桐一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两人并不对付,常有口舌之争,气头上时也动过几次手。
现如今他在吏部谋了个闲职,却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若不是靠着他父亲的关系,他本是没有资格到楼上来的。
陶文扬还欲发作,却发现被原颜朱握住的那只手动弹不得。
他横眉怒道:“怎么?你还想对本公子动手不成?”
原颜朱松开手,侧身将知更护在身后。
“您误会了,是在下教导无方,没管教好下人,这才让他不小心冲撞了陶公子,原某在此给您赔罪了。”
“不如这样,陶公子今日的花费都由拈花阁来出,您只管尽兴,也算是原某聊表歉意,如何?”
陶文扬冷哼一声,正欲拂袖离去,却撞上了沈莺歌几人。
他根本没看清来人模样,才压下的怒气便又冒了出来,跟着醉意一同上了头。
陶文扬破口大骂道:“又是哪个不开眼的!”
浮寒身后就站着容久,他一步都不敢退,只能迅速思考应对之策。
只是没等他作何反应,容久便闪身上前,抽刀抵上了陶文扬的脖子。
不同于之前在谈笑间杀人的压迫感,披着侍卫皮的容久,浑身都冒着生人勿进的寒气,仿佛能冻出冰碴子。
他长眉微压,嗓音低沉:“放肆。”
两名家仆见状顿时惊呼,却无人敢上前制止。
陶文扬被他的眼神冻了个激灵,脖颈上的刀锋让他窜起一身鸡皮疙瘩。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眯着一双醉眼看向面前的三人,想要记下他们的面目,等脱身之后再伺机报复。
戴面具那人看起来应是他们的主子,陶文扬对这人有点印象,但并不清晰。
只隐约记得,好像在哪见过一个人,也是戴着这样的面具。
至于另一个身形略显瘦小的……完全不认识。
倒是拿刀抵着他脖子的侍卫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陶文扬正要开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
银白面具……眼熟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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