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午年,二月初二下午。
粟末地的豪华迎亲车队,终于在鼓乐奏鸣中,进入到平冈府。
鞭炮声,再一次噼里啪啦地炸响在平冈川。
从村口开始,一直到公主府。
红色的袍花铺满了整条道路,终于能出门围观的村民,看着这盛大豪华的队伍,真有点目瞪口呆。
于是,好多村民都会像迎接高大元来时那样,跪伏在地,只能趴在地上偷偷观看。
也有一些顽皮的孩子,立即被这种声势惊人的鞭炮吸引,挣脱家人的手掌,扑上去捡拾那些没有炸响的零星鞭炮。
粟末地的迎亲队伍,完全颠覆了高句丽人对于婚娶的世界观。
就连高大元和一应贵族成员、官员们,也是大开眼界。
温璇的迎娶队伍,既有着中原汉地的奢华、隆重的形式,又有游牧民族的彪悍、洒脱的风貌。
这队伍,头到了公主府,可尾巴还没有进入到平冈川。
特别是那一挂挂马车,全都拉着各种的贵重礼品……
来到公主府大门,所有人全都下马。
队伍最前面的,是做为“雁使”的突第齐喆老爹。
这老头子今天华服加身,步态矫健,全然不像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
他双手捧着大肥雁,一边笑呵呵地朝迎在门口的高大元、高宾等人示意。
今天,女家的主事人,自然是高大元。
他们两人对着行礼,寒暄一番。
然后,突第齐喆老爹将手中的大雁交给高大元,高大元双手接过。
旁边的傧相高宾唱礼:
“大邦有子,伣天之妹。文定厥祥,亲迎于渭。”
“三⽣缘缔海之东,两筱⽆猜志亦同。事业鸿基今奠定,荣华富贵⽇如中。”
“贵客至,请!”
高大元和突第齐喆大叔,相互抬首行礼,一同入内。
阿布契郎,紧随其后。
高大修长的身体,穿着一身粟末靺鞨族传统的结婚礼服。
尖顶镶绒的帽子后边,那两根鲜艳的虎豹长尾,引人注目。
眉目俊朗,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乌黑的发辫,分别垂落在白净的脸颊两侧。
上身,是黑貂镶边印金提花左衽白长袍。下面,是白色窄腿宽裆褶马裤。
脚上,是靺鞨人的尖角金边大马靴。
后边跟着两匹靓马,一黑一白。黑马的鞍头上,是一只白色的神鹰。
白青,大黑,白苍。
白青,显然被刻意打扮过,白的如雪,黑的如漆,闪亮的尖嘴反射着明亮亮的光。
矫健、挺拔、帅气!
这两匹骏马,毛色油光滑亮、披金挂银,不肥不瘦,精神非凡。
神俊,华贵,自如。
大黑,是阿布契郎自己的原来的坐骑。
白兮,是温璇原来的坐骑送给了阿布,它是白兮的孩子。
两边的伴郎,是同样华服锦衣礼服的胡图鲁和古狸城野。
一左一右,牵着马头。
后边,是捧着、抬着扎花礼品的宾仪。
好长好长,更不要说那些巨大的车马,以及上面的东西。
粟末地,这是豪娶高句丽的郡主啊!
这高大元果然准备了一座新郎房——婿屋。
就在公主府主殿的后面,孤单单一座,不大,也不小。
比高句丽寻常的房子大,但比起公主府其他的宫殿,可就有点局促了。
一层,木结构,大顶,红瓦,甚是考究精美。
门口与“婿屋”之间,铺着红色的毛毯,就像一条蜿蜒的等达仙宫之路。
这路两旁,俱是温璇家的亲戚、朋友,手里拿着一只装满五谷、枣子、桂花、松柏叶的碗,只等新郎官阿布过来,便要再起头顶挥洒。m.xqikuaiwx.cOm
伴郎胡图鲁,递给阿布契郎一把系有白绸的扇子。
高宾,则将大肥雁放在红毯子上,示意阿布契郎快快用扇子驱赶大肥雁,直到婿屋的台阶才行。
这用扇子驱赶大雁,真是个费力的活。
那大肥雁估计是喂得有点撑,所以不愿意怎么动弹。扭着屁股,磨磨蹭蹭。
但阿布也不敢发脾气。
如果来一脚,或者用扇柄给这只懒惰的大肥雁来一下,估计更能解决问题。
但那样也有可能发生被嘲笑的事情,大雁钻进两侧的人群,特别是有捉狭鬼突然露出个缝,让大肥雁飞走了,那可就是大笑话了、
阿布被整得满头大汗,一边使劲给大雁的肥屁股扇风,一边嘴里喊:
“哟,快点!快点!哟!”
“轰——”的一声,周围人笑得前仰后伏。
“哟,快点,快点,新郎官等不及了!噢——”
阿布契郎白净的脸上,立马挂上了害羞的红晕,那肥雁竟然还一下子调过来头,像是要对着他干架一般。
阿布大窘,有点不知所措。
人家是闹新娘子,这里却是闹新郎官,这一关可真不好过啊!
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只听不远处响起“咕嚟嚟——”的一阵啼鸣。
原来是白青不耐烦了,
那大肥雁就像被施加了魔咒一般,屁股一转,直直地沿着红地毯向前跑去。
阿布如释重负,连忙跟上。
还想看热闹的亲友,不由得面面相觑,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倒是几个王公贵族,循声向外边看去,只见迎亲队伍中的那种百色雄库鲁,正立在院门口的一个大树上,虎视眈眈。
好家伙,这雄库鲁通人性啊!这时候了,还在为主人帮忙。
“白青,还是你最懂我!谢了!”
好容易走到婿屋台阶下的阿布契郎,抹着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心里对白青的救场感激不已。
按照高句丽的婚俗,这种仪式属于“汉孔那的礼”,表面意思是汉家孔老二那里来得礼仪,其实真正的意思是“结两次”。
现在,阿布契郎就是在温璇家结一次婚,将自己嫁给温璇,所谓“从妻居”。
这婚房都准备好了,就是“婿屋”。
二次婚,就是阿布契郎带着温璇回归粟末地,再举办夫家的一次婚礼,叫“从夫居”。
被大肥雁引至婿屋门口的阿布契郎,在礼宾人高宾的指点下,跪在台阶下面。
台阶上面,是丈母娘高琬,她大舅高大元。
“小婿阿布契郎,乞请岳母、舅舅大人准许入屋,与妻温璇结为夫妇。”
“听不清!”
“小婿阿布契郎,乞请岳母、舅舅大人准许入屋,与妻温璇结为夫妇。”
“大声点!”
“小婿阿布契郎,乞请岳母、舅舅大人准许入屋,与妻温璇结为夫妇。”
“好吧,准了!”
高大元故意拿出老大的气势,喝道。
高琬上前,扶起阿布契郎,温声说道: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说完,递给阿布一支白玉如意。
高琬、高大元兄妹俩,向两边一退,让开屋门口。
阿布向二人深深鞠躬,又回过头来向众位祝福的亲友施礼,
然后回转身来,迈步登上台阶。
门开了。
却离和阿旗谷一左一右,扶着门扉,娇艳异常。
那火辣的眼光,看得阿布心里乱跳。
忙收敛心神,稳步踏入婿屋。
门,慢慢地合上了。
夜色降临。
高大元、高琬、突第齐喆等人,相互道贺。
在大家的簇拥和喧闹中,众人步入盛大的宴会。
一时间,鼓乐齐奏,歌舞喧天,粟末地新品黑牌鞭炮响彻傍晚的平冈川。
做为主家的代表,高大元索性放开了性子,和这些来自粟末地的亲戚们开怀畅饮。
胡图鲁喝了一杯,就不敢多饮,借故离开。
他和灰九,一明一暗,还得时刻注意安全事宜。
就是这里用于紧急撤退的道路,早在半年前,灰影就暗中将平冈川后的大山密林摸了个透,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这里,有人忙着喝酒、寒暄,有人忙着歌舞、寻乐,又有人开启人生的又一段全新旅程。
却离和阿旗谷,终究还是被劝退了。
阿布做为一个穿越者,实在无法在两个熟悉、矫健的美少女侍奉下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吃过洞房花烛宴,又在二人的服侍下,阿布契郎和温璇梳洗完毕,阿布便死活拒绝两位目光灼灼的小姑娘帮忙,让温璇让她们二人暂行离开。
拗不过姑爷的执著,却离和阿旗谷“吃吃”地娇笑着,出了婿屋,将门缓缓地扣上。
外边,热闹如昔。
屋内,安静下来。
烛光闪烁,爱意滋生,一股洪荒的力量,在两人心中开始燃烧。
四目相对,就再也扯不开了。
阿布感觉自己的骨头和肌肉都在膨胀,温璇感觉自己在变成一只千年狐妖,身上、脑袋里,在生长出无数的羽毛和翅膀。
即使是在落下锦帐的大木床上,两人还是感觉,彼此在奔向对方。
温璇是一个高挑秀美的女子,按照这个世界人们的看法,美是角色,但缺憾就是太高挑。
这个时代,普遍崇尚娇小而美。
不过,目前为止,阿布在穿越之后遇到的女人,还真没一个个子矮的。
娥渡丽体修而矫健,李贤高挑而婀娜,温璇是那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类型。
洞房烛光下的温璇,怎么形容呢?
纵使阿布已经在无数次凝望过这个女子,但如此良辰灯下,还是感觉有点陌生,有点看不够。
她的双手,像春荑一样柔嫩;白皙的肌肤,像凝脂一样滑润。长长的脖颈,弧线优美;皓齿,像瓠子一样的齐整。
特别是丰满的额角,细长的黛眉、流转的秋波,在嫣然一笑之间,动人心魂。
“哥哥,我,我怕……”
温璇有点颤抖,脸颊和身体,泛着一层玫瑰色的光芒。
“怕什么呢?我吗?”
阿布紧紧的搂着温璇,瞅着爱人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
“傻瓜!有我在呢!”
“嗯——唔”
……
诗经《诗经·卫风·硕人》有这样几句。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什么意思呢?
曾经
黄河之水,白茫茫;北流入海,浩荡荡。
撒鱼网,哗哗动;戏水鱼,刷刷响。
两岸的芦苇呀,长得好茂盛且长。
陪嫁的姑娘,身材修长;跟随的将士,相貌堂堂!
怎样形容温璇和阿布二人,此刻横陈相见的心境呢?
《国风·唐风·绸缪》有云: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翻译成人都懂话,就是这样的:
一捆柴火,扎得好紧;天上星宿啊,亮晶晶。
今夜,究竟是怎样的夜晚?
看着这人,真的好喜欢。
问你,问你,将如何和这家伙亲?
一捆牧草,扎得好多;东南星宿啊,正闪烁。
今夜,究竟是怎样的夜晚?
遇这良辰,真的好快活。
问你,问你,拿这良辰该怎么过?
一束荆条,捆得好紧;天边星宿啊,门上照。
今夜,究竟是怎样的夜晚?
见着可心人儿,真是兽血奔。
问你,问你,要怎样疼?
……
怎么办?
这样办!
苏轼的《南乡子》为证。
寒玉细凝肤。清歌一曲倒金壶。冶叶倡条遍相识,净如。
豆蔻花梢二月初。年少即须臾。
芳时偷得醉工夫。罗帐细垂银烛背,欢娱。豁得平生俊气无。
好久,好久。
疲乏的两人,紧紧相拥,酣然入梦。
高句丽的婚礼,女婿进了婿屋,当夜是不出来的。
不像汉礼,还有诸多环节,比如吃完房中饭,还得出来参加圆房认亲宴。
往往一圈下来,这女婿都认不清洞房朝哪边开了。
哪还能顾得上和新娘子成就好事?能将大红盖头挑落就非常不错了。
传说中,就有好多新娘子,因为新郎官被喝得人事不省在床上打呼噜挺尸,结果委屈得人家枯坐了一晚上,眼睛都哭肿了,好几天都噘着嘴不理粗心的新郎。
第二天,阿布倒是起得爽快。
疲乏的温璇,好容易在阿布的帮忙下穿好衣服。
这时候,却离和阿旗谷推开卧室隔扇,红头着脸端着热水服侍二人洗漱。
向了两人问了好,阿布看见二人红通通的眼睛,显然是一夜没睡好,就问:
“怎么了?离开你家郡主,就睡不着了?”
这话问的,真是没眼色。
“哎呀,又掐我?咋地啦?”
阿布揉着自己肋间的软肉,吸着气问道。
“你还问?小心点,外边都听见了!”
阿布只好止声,按着心中的狐疑,低头洗脸刷牙。
是的,那种象牙的用马鬃做的牙刷。
这时候的牙膏,其实是牙粉,就是一种草药和香料混合物,主要是将茯苓和松脂碾成粉末状。
挺好的!
可却离和阿旗谷不好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阿布契郎温璇更新,第153章 嫁新郎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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