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早就忘了，苏婉曾经也是一个有梦想的姑娘。
骑着方小西送他的凤凰牌自行车，方昇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这些天，苏婉被矿上的事缠得脱不开身，开口好几次让他去矿上帮忙，可是，他却都以临近期末考他要全力工作为由，拒绝了。
“真是混蛋啊！”方昇一边蹬他的凤凰牌自行车，一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
糖宝坐在绑了软垫的后车座上，因为没顾得上倒时差，此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晃悠。
骑出五公里，方昇在一家花店前停住车。
糖宝没有准备，小脑袋“梆”地撞在方昇的后背上，疑惑地睁开眼睛。
“爸爸……”她的困意逐渐消散，看着直勾勾盯着花店大门的方昇问，“你买花送妈妈吗？”
“我……”几十年都没搞过浪漫的直男，脸刷得红了，视线从花店牌匾上火速移到一旁的冰糖葫芦摊位上，喉结滚动，“我……我给你买一串冰糖葫芦吧！”
冰糖葫芦，也是花店老板摆在店门口卖的。
见到父女俩走过来，花店老板热情地出来招呼他们：“小姑娘真漂亮，姐姐挑一串最大的冰糖葫芦给你，好不好啊？”
糖宝抬头，看到方昇一直往花店里面看。
她抬起小手，牵住方昇的手，声音甜甜地问花店老板：“姐姐，冰糖葫芦20元一串是吗？”
20元？
花店老板刚想解释，自己开的不是黑店，只要2元一串。就听糖宝继续说道：“我买5串冰糖葫芦，能送我一束花吗？”
花店老板这才注意到方昇的古怪表现，不由得笑了，这个年代的男人们，还保留着古板思想，认为送花这种事只是小年轻们才会搞的浪漫。让他们买花送老婆，他们扭捏半天，转头就跑菜市场买一把菜花去了。
“当然可以啊！”花店老板心领神会。
花店老板认真包花的时候，糖宝坐在花店的秋千椅里，一晃一晃地咬着冰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巴里绽放开来，一路甜到心里。
然而，糖宝的脸上却并没有笑容。她小小的左手里，攥着四根冰糖葫芦，如果彩虹哥哥在这里的话，一定有一根是属于他的……
彩虹哥哥到底在忙什么呢？真得忙到连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么？
花店老板的手艺极好，很快包好一大束红玫瑰，递到方昇手中。
“先生，买花送爱人，是最浪漫的事。我想，您爱人一定会很开心，加油哦！”她笑起来眼睛弯弯，还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方昇囧得满脸通红，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了似的，低头就跑出花店。
小糖宝：(〃'▽'〃)
爸比，你是把我给忘了么？
半分钟后，方昇又低着头回到花店，抱起糖宝又走了出去。
糖宝在他怀里抬头，看到他通红的耳根。
哈哈！
她都没亲亲，爸爸就变红了呢！真好玩儿！
方昇把糖宝放回自行车后座，动作忽然又顿住了，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问糖宝：“我总有一种忘记什么事情的感觉，糖宝帮爸爸想一想，是不是真忘记什么了？”
糖宝嚼着冰糖葫芦，声音又甜又软：“嗯呢！爸爸把卫钰叔叔给忘了。除了卫钰以外，还有小一、小艾同学和萧白池。”
糖宝掰着手指。
方昇抬腿上车：“那没事了。”
他还以为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呢。
(￣▽￣)~*
*
方昇先骑车回了趟家，屋里很黑，房门上着锁，很显然，苏婉并不在家。
他又带着糖宝去了富贵山。
此时的富贵山，跟糖宝离开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矿口已经被挖开，用石头重新修葺过，安装上明亮的探照灯，一条崭新的轨道通入矿底深处，将挖出来的土石和钻石，一车一车往外运。已经快八点了，矿工们还在工作着。
原先几近报废的办公室没有被启用，因为赶工期，搭了简易板房。
两个推车的年轻工人笑着跟方昇打招呼：“方老师，苏总在办公室呢！”
“方老师，您买的花真漂亮啊！”
方昇使劲儿把花往身后藏，终究仍是没藏住，又囧红了脸。
糖宝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脸红，跟着他朝亮着灯的板房走。
“爸爸，你不想买花送妈妈吗？”她牵着方昇的手，小声问。
方昇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害怕别人夸你的花漂亮？”她又问。
方昇不知道该怎么跟糖宝解释，他和苏婉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早已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人，自己买花送“自己”，总觉得矫情、别扭，怪不好意思的。
也许，也正是因为他把苏婉当成了自己，才会忽略了她的梦想和追求。
他决定，等这个寒假结束，就辞掉工作，开始经营钻石矿。那样就可以把苏婉解放出来，让她去做她热爱的服装事业。
简易房的门板很薄，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房间不算大，有一张书桌和一套沙发茶几。白炽灯下，苏婉正埋头于一堆繁琐的账目，茶几上摆着早已凉透了的盒饭。
“妈妈！”糖宝一看到苏婉，就松开方昇的手，开心地跑到她身边。
苏婉听到声音，才发觉糖宝来了，笑着抱起她，一抬头，看到了抱着花的方昇。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方昇则努力微笑，让自己看着很自然。
“那……那个，糖宝想你了，让我带她来看你。”他笑得很尬。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自己很想苏婉，可就是说不出口，只能让糖宝背锅。
苏婉没有理他，视线下移，落在红色玫瑰花上。m.xqikuaiwx.cOm
方昇：“啊……那个……这花是买冰糖葫芦送的！”
苏婉挑眉，眼中满是怀疑。
方昇觉得，怎么送老婆一束花，比自己在全市开公开课都紧张呢？
“那个……冰糖葫芦20元一串。”他努力给他的论点找论据，“我买了五串儿，蛮贵的，呵呵！”
苏婉不说话，仍旧冷冷地看他。
身为一个女人，冰糖葫芦多少钱，鲜花多少钱，她比方昇更清楚。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并没有拆穿他，等他自己露出破绽。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下文。
苏婉有点儿郁闷：“没了？”
方昇的脖子都红透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接下来要说什么，索性心一横，走到苏婉身边，把花往苏婉怀里一塞。
“花和女儿都给你，账单给我。”他把苏婉往外赶，催她去食堂吃饭。
苏婉左手抱着花，右手抱着糖宝，看着自家直男老公，又好气又好笑。这男人分明是来求和的，却连一句软话都不肯说。
“怎么敢劳方老师大驾？这粗鄙的账目，我还是自己算吧！”苏婉放下花，伸手去抢账本。她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但心里的疙瘩还没解开，还没到跟方昇和好如初的程度。
方昇条件反射，抬手就抓住苏婉的手。
“寒假开始，这些‘粗鄙’的账目就归我了，给个机会提前实习，可以吗？”四目相对，方昇突然开口。
苏婉一怔。
她听明白方昇的意思，眼眶不由得发热。
在夫妻两人的博弈中，方昇主动认输了，他把追求梦想的权利还给她，同时埋葬了自己的梦想。
苏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方昇：“你是说真的吗？”
方昇：“我何时骗过你？”
“冰糖葫芦一串20元……”苏婉脱口而出。
方昇是个从不撒谎的人，一听自己的“劣迹”要败露，顿时就急眼了，着急地想要堵住苏婉的嘴巴，防止她继续说下去。
然而，他一手握着苏婉的手，另一只手抓着钢笔，没有手去捂苏婉嘴巴，一着急，直接起身吻住了她的唇。
苏婉：(⊙o⊙)…
糖宝：(⊙_⊙)?
牵着方小止走进来的方樱：(⊙▽⊙)
方小止：“姑姑，爸爸妈妈在做什么？”
方樱大汗：“如果我说，他们在比谁嘴大、谁嘴小，你信吗？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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