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就有几个猎户打扮的人，是村北的陈家几兄弟，手里大包小裹地提了不少山货，居然还有人提着半袋子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藕粉，都嚷着要送给何沐阳。
“昨儿个在岭口碰上个俊俏的小公子，说是你们的亲戚，怎么没看着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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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大把洗剖干净的野兔子往小厮怀里一塞，问道。
常晞笑道：“他去漠县了。我们大爷也不在家，乡亲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东西还是拿回去，我们断不能收的。”
陈老大的媳妇立刻道：“何大爷帮村里干了不少实事儿，省了我们多少麻烦？不说别的，就说村里的人口，原先各家各户，但凡有把子力气的，都得自己上外头找活儿干，在家里就是个闲着！官老爷不许村里开耕地，一人才四亩多农地，够谁种的？现在不一样了！村里打了井，又修通了县路，托了韩掌柜的照顾，还给村里的老少爷们分了些刨活儿，以后还要帮咱养地、领咱挖河。有多少从外头回来过年的小子，一看见村里这样子，也都不出去了，就在家里揽几件活儿干，不比在外头当小工挣得少！你说这······要再不送点东西来，哪能说得过去啊？”
“就是就是！”乡邻们纷纷和声道。
常晞心里明白，何沐阳根本不是为了村民们的感谢，才做这些事的。
一方面，确实是想让村里过得好一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这在何沐阳看来，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常晞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家收下了一两样，又把从漠县买来的干粮肉脯之类分送给诸人。
村民们当然百般不受，常晞就笑道：“你们现在不拿着，回头我还要派人给你们送到家里去，更叫我费事！乡邻之间，互相送些东西也是常情，何必推来让去的？你们若还执意不要，以后就不许再送东西来了。”
“这······叫怎么说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在了那里。奇快妏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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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就笑道：“大家伙不给面子，不肯收我们家的东西，那也没法子可想了。”
说着，就高声吩咐小厮：“好生送乡亲们出去！”
“别介，别介。”
还是陈家老大率先开了口。“奶奶抬举咱，那就拿着呗！”
众人见常晞的态度坚决，只得领了东西去了。
他们走后，常晞又派了小厮到门口去瞧。
果然，带来的山货全都没拿走，都悄悄地堆在何家的门口两边了······
常晞哭笑不得，只得先派人收下，回头再说。
刚把送来的东西归置好，韩掌柜又来了。
这次带的是其庆坊的各色干果子几十斤，还有丰宝居的文房四宝、澄心纸，还有两匣子花鸟扇子，都是京都的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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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不禁摇头失笑。
要是再不把骊珠嫁过去，只怕家里都要被韩掌柜送来的京都特产给塞满了······
打发走了韩掌柜，常晞打算去骊珠屋里，看看她在做什么。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雪椿。
“奶奶！”她扬了扬手里的信封，“五爷从随安稍信儿来了！”
“哦？”
常晞立刻接了过来。
等何沐阳从外面练了枪回来，就看见常晞披着件家常小袄，散挽乌云，眉目含笑，正靠在窗前的鹅黄色大迎枕上看信呢。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谁来的信？”他坐到炕边，接过小丫鬟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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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抬头一扬信封，展颜笑道：“我五哥！他已经送了灵，回到随安老宅里住下了，说他和五嫂、小侄女在随安一切都好，劝我不要想家，也不必挂念他们。还说姑母领着文表弟去看了他们一回，文表弟已经定了亲，是当地的名门之女，等他大哥上半年娶了亲，他下半年就也要成亲了。”
按农历算，明年的日子似乎不大好，不宜嫁娶。因此大家都赶在今年成亲，光是常晞知道的，就有不下五十余家了。
到处都是迎亲送亲的队伍，真不知道京都会堵成什么样子······
常晞细细看完了书信，又递给了何沐阳，道：“五哥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中了进士，这才刚入仕，就赶上了丁忧，得在随安呆三年。三年以后，还不知道京都又是个什么光景呢！”
她心里很替五哥感到惋惜。
何沐阳含笑安慰道：“如今朝堂上权利倾轧，局面动荡异常。五哥这个时候抽身退步，依我看，也未必是件坏事！”
常晞还欲张口再说什么，外头“咚咚咚”的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廊檐下一口气跑进了屋里。
敢这样在她屋里蹦蹦跳跳的，还能有谁？
常晞和何沐阳都回身去看，果然就见恬哥儿张着两只小手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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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他迅速脱鞋上炕，一头扑进常晞的怀里，这才看见何沐阳也在旁边，就高举着手里的一截细线，叫道：“爹爹！看！”
他手里抓着短短的一截儿风筝线。
“这是哪儿来的？”
常晞见他的衣袖和膝盖全都蹭脏了，连脖子上都多了几道灰印子，便让松萝去打水拿衣裳。
“哥哥呢？”常晞又问他。
恬哥儿不答，只把手里的风筝线递到常晞脸前，道：“放风筝！”
话音未落，外头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其间还夹杂着骊珠略显慌乱的声音：“哥儿慢点儿跑，当心摔着！”
原来是恂哥儿扯了骊珠的手进来了，一进屋就指着骊珠手里的大雁风筝，对常晞道：“娘，放风筝！”
看他们这个样子，常晞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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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知道，骊珠她们几个趁着没人的时候在扎风筝呢！放风筝就是放晦气，骊珠眼看着就要出门了，看来是想在出嫁前，再放一回风筝，也好取个吉利。
结果，风筝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放，就被恂哥儿他们给截了胡。
常晞不禁好笑，细细一想，孩子们也确实很久没有出去透透风了。
正巧这时，小丫鬟打了水进来了。
常晞一边给恬哥儿洗手擦脸，脱换了衣裳，一边笑道：“那是你骊珠姐姐自己做的，你们要放，就再等一日，娘派人去县里买几个。”
“要一样的！”
站在地下的恂哥儿立刻道。
那大雁风筝是骊珠自己动手做的，要一模一样的，怕是难买······
常晞低头沉吟了片刻。
骊珠便柔声笑道：“恂哥儿喜欢，不如就用这个吧，我再做一个就是了，竹料和糊纸都是现成的，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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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上的恬哥儿却拉着常晞的袖子叫道：“我也做！我也做！”
恂哥儿是个不甘人后的，闻言便也立刻嚷道：“我也要！”
跟着恂哥儿恬哥儿的一众小丫鬟们都才十几岁的年纪，正是爱玩闹的时候，一听到这个，都有些跃跃欲试起来，纷纷把亮晶晶的目光望向了常晞。
这倒是个让孩子们动动手的好机会，只是，常晞对这些手工活儿向来不太擅长······
她便又看向了何沐阳。
何沐阳此时已经看完了常晖的书信，一抬头，见满屋子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想了想，放下信纸，直起身子道：“那就做。”
“噢！”
屋里登时响起了孩子们愉快的欢呼声。
天色黑得早，等到何沛阳带着一身寒气，大包小裹的回来时，正好看见了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温暖的灯光下，两个孩子围坐在小炕桌周围，一人手里一把画笔，正在往裁剪好形状的白纸上画着自己喜欢的花样，两张小小的圆脸紧绷着，身板挺得笔直，透出全神贯注的认真之色。嫂子就坐在旁边，怀里抱着个小瓷钵，正在亲手调制着浆糊，时不时还会抬头看一眼孩子们画的图案，含笑夸赞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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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炕沿上，是端坐如山的大哥。他那拿惯了长枪铁剑的沉稳大手，此时却握着一把很小很小的削刀，经了他的手，柔韧的竹条就像豆腐一般，一根一根的变了样子，有的被削成菱形，有的被削成了方形······
不知怎的，何沛阳的眼前突然感到一阵模糊。
他的哥哥，从小看着他长大、永远是他坚强后盾的哥哥，早已经不止是他的哥哥了······
而他自己，也不该再是从前那个凡事都想让哥哥替他做主的弟弟了！
哥哥有哥哥的家，他也有他的家，家里也有妻儿在等着他······
他的身后站着一大家子的人，他的肩上，也同样挑着整个宣平伯府的担子。
是该回去了······
他抬头眨了眨眼，让眼前重新变得清明起来，这才朗声笑道：“好哇，把我支了出去买东西，你们却在家做什么呢？这样热闹。”
“二爷回来了！”
常晞笑着招呼了一声，又吩咐孩子们：“快跟二叔父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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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父！”
他们飞快地抬了一下头说了句话，又立刻低下头去，继续一丝不苟地画画。
何沛阳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有些技痒，看见旁边还有闲置的画笔，就束起袖子笑道：“我也来！”
常晞笑着让出了位置。
只见他潇洒挥毫，一大会儿的功夫，一对活灵活现的青色鸾鸟就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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