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郑寡妇后退两步，拧着衣角讪笑道，“我、我回家呀。”
“回家？”赵老二冷笑两声，上下打量她一番，说道，“你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吗？怎么我娘还没点头，你又要走了呢？”
郑寡妇忍不住往赵老太的方向看了一眼，磕巴道：“这、这不是你、你娘不同意吗？”
人家摆明了不愿意，她还能硬贴上去？再说了，一看赵有地那个怂样就知道，他根本拧不过他婆娘。
“呵呵。”赵老二斜了她一眼，哼笑道，“我娘不同意不要紧，不是还有我爹吗？只要老爷子愿意，谁能拦着他？你要不要去求求他，指不定他一心软，就同意让你进门了呢？”
“你只要进了这个家，往后的日子就有靠了。”赵老二一本正经道，“我侄女青苹是个富得流油的，瞧瞧这日子过的，猪都能住上青砖大瓦房。你要是给我爹当了小，再给他吹吹枕头风——”
“老二！”赵老汉脸色涨红，怒喝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赵老二眼神一暗，不理他，继续道：“到时候求我爹让青苹拉拔你们祖孙一把，你家那小孙子，许是也能过上猪一样享福的日子呢。”
这话说的，猪能享什么福？临了还不是被人宰了？
郑寡妇心里慌慌的，她一把抓住赵老二的胳膊，央求道：“老二，我家小孙孙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你可莫要拿他出气啊。老姐姐求你了，你们有什么火气，只管往我身上撒就是了……”
赵老二一把甩开她，嫌弃地掸了掸袖子，漫不经心道：“老姐姐？我倒是想拿你当姐，可你想给我当姨啊——”
他也是没想到，他爹本分了一辈子，临了竟然出息了，想纳妾了。
郑寡妇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等了半晌见赵老二不应她，又扑过去求赵老汉，“有地叔，你帮帮我，帮帮我啊——”
赵老汉伸着胳膊想扶她起来，那边赵屠户又抓着他的腿揽着他的腰，将人抱起来往炕里头一放，沉声道：“爹，你这脚还没好，要是再拧着了，怕是往后行动不便利——”
这人要是瘫在床上不能动了，便是再年轻的美娇娘，也没福气消受了。
赵老汉心里“咯噔”一声，伸手指着赵屠户，颤声道：“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老子是你爹！”
这个混账，竟然敢说这样的话吓唬他！
赵老太抬起眼，慢吞吞道：“你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老三也是一片孝心，怕你伤没好又加重了。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指责他，世上有你这样的老子，真是叫人想做孝子贤孙也难啊。”
赵老汉脸上涌上一抹愤恨，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委屈，“他那是孝心吗？他分明是以为我老糊涂了，说话胁迫我呢！”
说着说着，他心头涌上一阵酸楚，重重地在炕上拍了几巴掌，生气道：“老子只要活一天，这家事就轮不到你们做主。”当儿子的还想翻了老子的天，做梦！
这话一出，跪在下头的郑寡妇眼睛都亮了，抬头期盼地看着赵老汉，殷切喊道：“有地叔——”
旁边赵老二和赵屠户登时挺直了身板，面色寒凉地盯着自家亲爹，不约而同道：“所以——爹你要纳妾？”
两个儿子目光中的森森寒气让赵老汉心惊，身上的气势顿时萎了下来，讪讪道：“倒也不是。”
长叹口气，他又恨其不争地瞪了赵老大一眼，说道：“这事都是老大这个不争气的闹出来的。”
“我原只是见她可怜，一把年纪了，还得一个人抚养体弱的小孙子。我想着都是一个村里的，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赵老汉面上有些后悔，又有些感慨，“再者年轻那会儿，我娶不上媳妇儿，她爹，也就是我那没有血缘的老哥哥，还说要把她嫁给我当婆娘，亲事都要定下了，她娘又嫌弃我穷，死活不同意——”
“要说这么些年，心里一点念想都没有，那是骗人。可要说老头子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赵老汉挺直腰板，环视众人一眼，沉声道，“我也是不认的。”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脸上的褶子一重叠一重的，还能起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春花呀，你回去好好过日子吧。”赵老汉对跪在地上的郑寡妇说道，“叔年纪大了，自己都要受儿孙的辖制了，除了出点苦力，也帮不上你什么了。”
不过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连力气活儿也不能帮她了。
“我家老大是个心眼不正的，他家那口子又是个蠢得，两口子加一块儿，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往后呀——”赵老汉将头一撇，说道，“你莫要再信那些糊涂话。”
赵老二撇撇嘴，心想他爹都这把年纪了，心里还惦记着这些，果然年轻时的情分就是不一样啊，到老都放不下……
郑寡妇心里一阵腻歪，低头翻了个白眼，说这么些废话，还不及给她二两银子实在。
许是心有灵犀，赵老汉看着郑寡妇脸上磕出来的青紫，叹气道：“你今个也是受老大连累了，我这——”他伸手往袖子里掏了掏，翻出十几个铜板。
这、这也有些拿不出手啊！
赵老汉把目光投向两个儿子，赵老二和赵屠户都转过头，假装看不见。尤其是赵老二，还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
赵老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看向自家老婆子，扭捏道：“人家也、也受了委屈，你看——”
赵老太太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质问道：“受了委屈？谁逼着她来的？没叫我儿揍她一顿，已经是给你脸面了！”
见赵老汉不吱声，赵老太又冷笑道：“你已经十几年不挣钱了，我手里的银子多数都是苹苹孝敬的。你好意思拿孙女的钱给别的女人？”
要不是她这些年看开了，敢到她面前作妖的女人，还想全身而退？做梦！
赵老汉面皮挂不住，眼神瞥见窝在老婆子脚底下的赵老大，心思一转，冲着叶问渠道：“孙女婿，你把那不孝子给我擒过来。”
叶问渠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一把将赵老大拎到炕边上。
赵老汉抓着老大的衣襟往前挪蹭两下，然后伸手从他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看也不看，直接扔给地上的郑春花，呵斥道：“你快家去吧，往后莫要寻事生非了。”
赵老大看看自己亲爹，又看看拿了荷包想跑的郑春花，猛地反应过来，嚎叫道：“我的银子！那是我的银子！”
说完，他就从赵老汉手里挣出来，要去抢回自己的银子。那可是他今个去县城卖蘑菇的银子啊，足足有好几两呢。要是便宜了眼前这个臭老太婆，他得怄气死。
赵老汉见状，怕郑寡妇跑不及，忙对着在场唯一还听他吩咐几句的叶问渠喊道：“孙女婿，快拦着这不孝子。”
说着他自己也扑上去抓住赵老大的裤腰带，不让他去追郑寡妇：“要不是你们两口子先起了坏心，先去撩拨的她，你当她敢上门来气你阿娘？你个没心没肺的棒槌，真不怕把你阿娘气坏了？”
他这个糟老头子都知道错了，借着崴脚的机会跟老婆子求和，这狗玩意儿倒好，直接把人领上门了！
要是不给他吃顿教训，他这当老子的颜面岂不是白丢了？
赵老汉一手抓着老大的裤腰带，一手掏了烟袋锅往他身上砸：“连你老子娘也敢算计，真真是白养了！回头老子就请了族老过来，先把你婆娘休了，再把你逐出家门！”
“还有老子没日没夜挣下的家业，也都还回来。”赵老汉气喘吁吁道，“老子不用你养老，你把多拿的也都吐出来！”
赵老大瞳孔猛地睁大，也顾不上去抢荷包了，回头冲着赵老汉咆哮道：“你休想！那地是爷奶做主分给我的，都这么些年了，你凭什么要回去？”
是他老子怎么了，他老子还有老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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