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绮梅调整了呼吸，她终于把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内心像是得到了释放，变得无比的轻松。
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对沈冬侨是，对玉怀欣也是。
她看着玉怀欣，满眼的歉意。
“怀欣……”
玉怀欣瞳孔有些失焦，他微微摇着头。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叫孔绮梅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说起沈家四子，所有人都会看着他。
他才不是三等商贾之子，他是玉怀欣，是先帝的儿子，是大盛的天子！！！
忽然，他觉得脖子上一松，
玉怀锦已经把刀放下了了，他退开了一步。
他知道孔绮梅没有骗他，也没有必要骗他了。
他养了这么多年，想捏在手里控制孔绮梅的棋子，原来至始至终都是个假货。
那么他拿着这个假货又能威胁得了谁。
怪不得孔绮梅会有恃无恐，
怪不得她会不在意玉怀欣，哦，不，是这个“沈家四子”在他的包围圈内。
沈观止也骗得他好惨。
当初就是因为他主动献上了“皇子”，玉怀锦才会对他另眼相看，甚至扶持着他做起了船运。
他一个臭卖鱼的才能在十几年里摇身一变成为富甲一方的船运大亨。
而他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养着孔绮梅的儿子。
真是够心机，也够能忍。
玉怀锦看向不远处，被北蛮王护着的沈冬侨。
原来他才是孔绮梅的那个孽种，
怪不得会这么像呢，
他真是蠢啊，
其实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应该猜出来的。
他环顾四下，所有的刀剑都在对着他，所有的人都在咒骂他，
恨不得他死绝当场。
明明这些狗玩意儿不久前还匍匐在自己脚下。
现在都蹦跶起来，都想要踩他一脚了。
可笑啊，真是可笑……
玉怀锦真的笑出了声。
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纵观全局，游刃有余的人，却不知道，孔绮梅才是那个最狠的人。
她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进去了。
玉怀锦拿着刀，颓然地走到了龙椅前，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坐了上去。
这把龙椅原本他是有机会自己做的。
就是因为顾念旧情，他才会让玉怀欣坐了上去。
为的就是让孔绮梅后悔，
为的就是证明自己比他父皇强。
可是最后呢？
最后又怎么样了？
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六神无主的玉怀欣，没有了刀剑的挟持，却依旧没有动。
“怀欣，过来！”孔绮梅向前走了一步，对着玉怀欣伸出手，“到母后这里来！”
玉怀欣原本往前走了一步，但是听到那一声母后后，忽然站定了。
他回头又去看龙椅上的玉怀锦，转身走向他。
在玉怀欣心中，如果一定要在“母亲”和“哥哥”之间选一个人。
那他会选玉怀锦这个“哥哥”。
玉怀锦陪伴他度过了整个少年时期，是他不可分割的亲人，或许是说比亲人更多一点的情谊。
他不能失去玉怀锦，哪怕在生死抉择面前。
“怀欣！！”
孔绮梅的声音里带着挽留，还有痛苦。
玉怀欣却没有回头，他抬起手开始拆自己的皇冠。
然后双手取下来，递给了龙椅上的玉怀锦。
“哥哥，你想要就给你。”玉怀欣带着哭腔说道，“怀欣最听话了，但你能不能，不要不要怀欣。”
玉怀锦仰头看着他，看着眼前委屈的像个孩子的玉怀欣。
突然把他拉了过来，对着他的唇狠狠咬了一口。
他捧着玉怀欣的脸，用力拭去他的眼泪，眼神转为狠厉。
“早知道，你不是我的弟弟，我就该把你睡了，”他的声音颤抖，但是十分响亮，像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滚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玉怀锦神情癫狂，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陪伴他多年，也被他控制多年的“弟弟”，然后用力把他推了下去。
玉怀欣被推出数米远，滚落台阶，又重重跌在了地上。
几乎是已经滚到了前排祁家军的脚下。
祁家军们都往后退了一步，才没有让昔日的陛下撞在他们的刀刃上。
孔绮梅推开前面的人把他扶起来。
玉怀欣的头磕破了，嘴上也流着血。
他靠着孔绮梅的搀扶才重新站了起来。
他往她身后看，去看沈冬侨。
那个即将代替他的身份，坐上龙椅的人。
突然，他蹲下去，捡了一把绣春刀，就冲了过去。
他要杀了沈冬侨。
因为他，一切才会变成这样，奇快妏敩
因为他，他的母亲才会不要他，
也是因为他，他的哥哥说他是废物。
如果没有他就好了，
没有他，一切又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只是他还没有走几步，就被小舞一脚踹在了小腿上。
他一个不稳就跪了下去，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跪在沈冬侨还有周向阳的面前。
刀也脱了手。
他本就不会武功，根本不可能伤到这里的任何人。
两个祁家军在祁硕的授意下按住了他。
“你为什么不死！！”
“你才是那个商贾的儿子！！”
“滚开！！去死！！”
“……”
玉怀欣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朝着沈冬侨叫喊。
周向阳还想上前踹一脚，但是被沈冬侨拦住了。
沈冬侨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玉怀欣。
此时，沈春凝走了过去，让人把玉怀欣带下去。
她早就知道这是她的亲弟弟，
但是也见识过他的残忍和“天真”。
后宫和驯兽处连接的那堵墙，每天都能听到里面“人畜”的嘶吼之声，还有玉怀欣的笑声。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魔鬼”，就算是她的弟弟，她也接受不了。
日后，她只希望把他带回沈家，然后“关起来”。
如果他能醒悟或许还有未来。
玉怀欣被拖着走了一段路。
然后，就听到了四下又一阵惊呼声。
龙椅上的玉怀锦戴上了玉怀欣给他的皇冠，
拿着绣春刀抹了脖子。
血水涌出，染红了玉怀锦胸前的锦袍。
他瘫坐在龙椅上抽搐了几下。
“哥哥！！！”
玉怀欣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想要挣脱了两人的钳制，想要冲向龙椅。
可是他根本挣脱不了。
他只能看向孔绮梅。
“母后，求你，让我过去！！母后！！”
孔绮梅心都碎了，她抬手让人松开了玉怀欣。
玉怀欣跌跌撞撞走向龙椅。
他按住玉怀锦哗哗流血的脖子。
“哥哥，不要死，不要丢下怀欣，好不好？”
玉怀锦已经说不出话，他的声带被割断了，他只是伸手想要再一次推开玉怀欣。
玉怀欣却用力拉着他的手，握住了那把沾满血的刀，又对准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哥哥，带我一起走吧，我想……跟你走。”
玉怀锦摇头，玉怀欣笑着哭泣，用力撞向刀口，
心脏被搅碎的感觉很痛。
玉怀欣最怕痛了，于是他把自己缩成一团，埋在玉怀锦血淋淋的胸口。
玉怀锦抬起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他。
两人一起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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