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翻审视,以主人的身份问询。就像是在问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简单,全然不在乎自己一语下有多少人会掉脑袋,人头落地。
“谁反对齐公就杀谁,卑职无谋,愿意听从大人。”董袭装傻充愣,杀人可以,提议杀人那不行。自己寒素武人,说白了没有根基,上面没人。
胡乱杀人迟早被清算,纵然王朗不敢动自己,被屠戮一空的家族但凡有幸存者,迟早上门报仇。
大汉冲上血亲复仇无罪。
“这样啊。”
虞翻微微颔首,心中却是有了主意。他猛地起身,一挥衣袖,白色素服“啪”的一声,惊醒董袭:“城中豪族若与孙策并无联系才是怪事。元代,你且点兵五百,入夜之后秘密在城中以帛书为理由逼迫城中豪族交出族兵,部众。若是有人不从,尽管杀之。”
他雄心勃勃,想要借此机会将山阴城中的不安分因素全部剪除。世家豪族没有麾下的人马,跟寻常人也没什么差别,随便两个贼捕就能灭世家一门。
一旦这些原本属于世家豪族的人马归于自己,只要董袭看管得当,日后也会成为齐军治下良民。在齐地,军功卓著的人只是武夫,真正能够成为齐公心腹人的都是智谋高绝之人。
这是一个机会。
董袭拱手离去,一出府门,身边人便小声问道:“将军,虞大人可同意了您的谋划,先肃清山阴县内?”
“宁杀错不放过,周勃等人素来对齐公不敬,最近几日更在私底下串联。他们以为本将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究竟在做甚,可笑至极。”
董袭心头得意,更是多了几分从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随从只是跟在董袭身后,看着董袭得意洋洋的样子,哂然无语。
入夜,正是一日当中最忙碌的时刻。哪怕山阴城中有宵禁一说,可大户人家的院子里面仍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m.xqikuaiwx.cOm
“前日是张家长子定亲,昨日是周勃新娶小妾,今日又是什么由头?”
董袭在院子外面领兵五百,嗤笑不止,道:“去叫门!”
“诺。”
随从上前,敲门周勃住宅大门。门内老仆警惕,拉开侧门上的“猫眼”,探头瞅了一眼,只见黑暗当中一张笑脸怼了上来:“俺是黄大人,奉命而来。”
说着,他举了举手中礼物,又指着黑漆漆街巷:“快快让我进去。”
“你们黄龙罗大人总算是开窍了,进来进来。”猫眼被关上,侧门被打开。
门内老仆提着灯笼迎接,却见一柄汉剑抵了过来:“奉命拿贼,不想死就不要出声。”
老仆惊骇,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自己,那是一队虎背熊腰,杀气腾腾的军士,衣甲所现,必定是山阴守军。
他顿时低眉顺目,不敢造次。
死道友不死贫道。
周家正在夜宴,人人欢笑,簇拥着主人周勃,阿谀奉承飘出院墙之外,人人都大声嚷嚷,担心周勃听不见。
周勃乐在其中,他是豪强出身,却并非家族当中的主干,而是可有可无的枝叶。天下大乱之际,他趁势而起,聚拢乡人自保,故而为宗贼。
王朗受朝廷任命,担任会稽太守,政令不出太守府,莫说是世家,便是豪族都指使不动。对宗贼,他只是约定每岁奉上一定数目的钱粮,便许他们在会稽作威作福。
直到齐公横扫天下诸侯,目光向南。政治嗅觉在迟钝的人也知道好日子即将到头,齐军兵马雄壮,只要阻拦齐公,划江而治,唯一的机会便是与孙策联盟,尊孙策为盟主,让他与齐军厮杀不休。
江东世家豪族只需静观其变,就得获利良多。
这是阳谋,逼着聪明人火中取栗。
财帛动人心,要么顺势大局,要么与大局对抗。
“主人。”
这个时候,有人低语:“山阴豪强除了黄龙罗那厮摇摆不平,张家也决定与主人一道起兵。”
周勃闻言大喜。
“如此一来,偌大的山阴边都是我们自己人!”
他目光炯炯,早就断定世家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敢动手。并非是他们愚蠢,而是世家赖以生存的是经学,而非奴仆,田地。
只要世家能够当上官员,轻松便能捞取大量政治财富,不需要收刮地方,就能过上富庶日子。
与之相反的是在大汉食物链下层的豪强,豪强没有经学,没有上升通道,唯一的机会就是靠自己武勇厮杀出一片天地。
那齐公豪强出身,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诸侯。他就是天下无数豪强的榜样,人人都争先想做李云义第二。
“你且退下,俺琢磨一个时间,尽早与乡人说定。”
周勃笑嘻嘻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内院门被一脚踹开,数名军士簇拥董袭大步入内。
四目相对,董袭笑笑道:“诸位晚宴,某家来迟,还请赎罪。”
无人说话,在场豪强纷纷色变。自己密谋反叛,守城的董袭居然他娘的来了。
“来几个人,把礼物送上来。”董袭见他们不语,也不在意。他拍拍手,立马有更多军士涌入,长弓被弓手拉满,甲士纷纷拔出腰间长刀,立在董袭身侧的军士挺着长枪,结成小小的圆阵。
“将军亲来,还请宽恕小的不曾远迎。”
周勃言不由衷,惊疑不定。
刚才还再商量造反,现在山阴守将来了。他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冲着董袭拱手,一动不动。
“宽恕你是王府君,是齐公的事情,某家奉府君之令,搜查城中叛逆,有人举报你这厮私藏与孙策贼子勾结的帛书。”
“不可能,在下与王府君相交已久,对王府君忠心耿耿。”
周报脑袋嗡嗡乱叫,脸色巨变。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人多嘴杂,稍有不慎自己就会粉身碎骨。
故而一次次的夜宴当中,他从不谈正事儿,都是吃肉喝酒。今天顺带一嘴,也只有亲信知道自己跟孙策有一点点联系。
“好一个忠心耿耿,那本将护送你去府衙与王府君解释,解释。”
董袭冷笑连连,身边亲信带着来自城外孙策的劝降信。甭管周勃是否有心背叛王朗,他都能把周勃羁押,肃清山阴内部。
为了长治久安,为了自己的权势,必须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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