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关卡本来便是在路口搭起的寨垒,只是那处女墙,却是一溜儿栈道连在一起的通道,下面用碗口粗的松木支撑,刚好居高临下、设置箭卒御守,却不知何故,下面的柱子,悉数倾斜,导致整座女墙轰然坠落。
陆云峣和张峦杀过壁垒,早有一抹倩影,砍倒守门兵士,夺了吊桥,陆云峣一马当先,弯下腰来,扯住那双葱白也似的柔荑:“拉勒,上马!”
合乘一匹,冲出大路,行了一程,伏兵又起,众人苦战一阵,从骑渐没,仅余五名私仆跟随,舍命突出重围,不敢投大路,沿着荒芜小路,藏入山林,追兵慢慢躲远了。
方才喘口气,下马来坐地休息,让马儿也啃些野草,肚内却又饥馁,好不凄楚,张峦捱着痛,叹息道:“短短时日,从一处山中员外,直落到众叛亲离,成为流落江湖的逃亡者,真是可悲可叹。”
五位私仆,也是微微摇头。
旋即释然了,笑道:“陆先生,自从遇见你,我就没消停过,直到破家落魄,你真是我的灾星。”
陆云峣淡淡一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不是我撞破,你那媳妇早晚弄些毒药,把你给暗害了。”
张峦道:“或许,我该好好感谢你一番。”
苦笑了一回,陆云峣介绍道:“这位姑娘,早先随我叩府,唤做拉勒,此番脱险,多亏了她。”
张峦起身,单臂行礼:“我当时也觉得女墙崩塌的好不奇怪,原来是姑娘作手。但有事请教,那十几支巨柱,你是如何把它们不声不响的砍断的?”
拉勒还了个礼,说道:“并非砍断,而是动其根本。柱子下面的泥土,都被松动,难以承受栈道的重量,故而倒伏坍塌。”
张峦显然不信:“卫士们眼皮底下,如何挖松泥土?”
拉勒不跟他废话:“我自然有办法,你爱信不信。”
张峦闹了个大红脸,又没法发作,讪讪的笑了笑,闭目养神。
陆云峣耳轮一动,跳将起来:“有人来了,正南方,脚步声约摸有十几人,距离这里还有三十步。”
张峦也跳起来,说道:“被发现踪迹,恐不是闹着耍,抓紧逃。”
陆云峣道:“白日里逃命,目标更大,只能躲避到夜里,再行逃命。”
张峦道:“这里尚未逃出商会的势力范围,总不能坐以待毙。”
陆云峣道:“就地潜伏,突然袭杀,毁尸灭迹,潜藏至夜。”
“哈哈哈!”身后传来长笑,“好狠毒的计策!”
陆云峣一个激灵:“你这厮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怎么一点脚步声也没有?”
张峦表情一肃:“是会长。”
陆云峣已经掣刀在手。
松林中,轻分野径,一道不羁的人影,身着酱紫袍,头戴冲天冠,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腰间垂下一缕红绦,挂着一块玲珑美玉,生的唇红齿白,一双轻挑眉眼,透露出一丝戏谑和轻侮,端的是潇洒至极、风流倜傥,不似草莽丛中大首领,更像王孙贵胄冶游来。
陆云峣见了这表人物,暗地喝彩,寻思道:“这人年纪轻轻,看起来俊俏浪荡,怎地做了诸夏商会的会长?”
转念一想:“既然张峦指认他是会长,必然不会错,所谓擒贼擒王,拿住了他,当做护身符,平安离开这里,方为上策。”
当先一刀,猛攻而去,来人不慌不忙,闪转腾挪,游刃有余,陆云峣一口气砍出来七刀,来人纵身闪避间,反而进了一步,那七刀反而落空,陆云峣暗忖道:“他欺近这一步,看似炫耀本事高强,殊不知正合我意。”
虚砍一刀,来人躲避间再进一步,陆云峣当即苗刀脱手,施展出极其厉害的空手功夫,照着肩头拿去,来人“呀”了一声,再度闪躲,陆云峣手上落空,却又一声大喝:“青龙摆尾!”
手脚动作,虽有先后,但快的仿佛同时施为,来人脸上露出凝重之色,用力一点地面,身躯倒飞而去,避开这电光石火的一脚,立住身形,抖开折扇:“高手!”
陆云峣一击不中,再度扑过去,张峦急忙喊道:“陆先生,住手!”
那十余人,已经赶到附近,抱着膀子,冷眼旁观。
陆云峣一身长力,倒不要紧,但拉勒与张峦并五个私仆,久战力乏,断然不是这些精壮大汉的对手,当下也就立住脚,捡起苗刀,回身护在众人身前。
来人用扇子扇着风,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弯腰一个见面礼:“各位,鄙人钱唐,有礼了。”
陆云峣哼了一声,横刀在胸。
张峦赶紧回了个礼:“大哥,您来了?小弟无辜,落魄至此,您也要赶尽杀绝吗?”
钱唐道:“我独自一个在这里寻你,像是赶尽杀绝的模样吗?”
张峦道:“若是大哥有意放小弟这一回,小弟感恩不尽。好叫你知道,我的妻子,乃是泰拳宗的女拳王,唤做从姝,分同小可,你要多加注意。”
钱唐道:“此事我已知悉,当着众人之面,故意让孙鼓带人去寻你,好生嘱咐以礼相请,否则你怎能杀出寨子?”
张峦赔话道:“只是不合杀伤了孙鼓并一应骁骑营军马···”
钱唐摆了摆手:“你若不杀出去,反而让我难做人。眼下,这个结局,已经算是不错了。”
张峦略显惊诧:“大哥,您···”
钱唐道:“诸夏商会发展至今,隐约已经成为尾大不掉之势,国主左右藏之内,都不见得比诸夏商会富庶,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诸夏商会表面上的荣光,其实暗藏覆巢之祸。”
张峦深有感触:“富可敌国,必是取祸之道。”
钱唐道:“今日我来,放你一条生路,你欠我一个人情,你可知晓?”
张峦道:“没齿难忘,日后必然结草衔环,好生报答。”
钱唐道:“日后之事,日后再说,眼下,你就可以报答了。”
张峦拱手道:“大哥,您吩咐!”
钱唐道:“与我擒捉了这名击杀楚砂的凶徒。”
张峦面色剧变:“大哥,卖友求生,小弟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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