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言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在一向洁癖的靳识川的家里会闻到一股泛着酸的腐烂的味道。
除了这股突兀又难闻的味道，屋子里的其他地方看起来依旧整洁干净，散发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不单是他，连一旁的郑原也是脚步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的反应要比张泽言要快，大步的朝着散发着酸味的厨房方向走去。
待看到酸味来源是流理台上，在恒温环境下放置几天已经变质发酵的面粉和肉馅的时候，郑原紧绷的情绪顿时放松，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肩膀塌陷下来。
“怎么了？”
张泽言整个人还僵在玄关，厨房里，郑原制造出来的响动把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下意识的想要进厨房里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脚步刚抬，还没迈开呢。
就听到身后传来门板开合的响动和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靳识川略带沙哑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好吵。”
张泽言的脚步顿住，他下意识的回头看，直接愣在了原地，这下像是嗓子也跟着生锈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同时呆愣在原地的还有刚处理好东西，洗完手从厨房里出来的郑原。
在看到那盘腐坏的饺子的时候，郑原心中就隐隐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靳识川怎么说都是从小被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养大的，对生活质量有高要求这件事情早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虽然要求高，但他却没有大少爷的脾气，什么都喜欢自己来。
他不是一个懒惰的人，厨房里的情况只能说明，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只是短短一周多的时间，靳识川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像是缺失睡眠，眼下青了一片。
眸子虽然黯淡了些，但注视着别人的时候依旧漆黑如深潭。
他神态自若的和郑原还有张泽言说话，状态自然的像是刚睡醒的样子，脸色却是病态的苍白。
他手背上沾染的多余血迹已经洗掉，但伤口却没有处理，暗红色的血痂覆盖在划痕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又诡异又脆弱的感觉，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三个人就这么站在客厅里，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气氛安静到近乎凝结。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靳识川的嗓子传来不适感，他轻咳一声再次开口说道，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像是有些不解，漠然的目光落到张泽言脸上。wWw.xqikuaiwx.Com
张泽言被他这一眼看得脊背发凉，有一种被冷血动物盯上了的感觉。
他下意识的低头，视线落在靳识川血迹斑斑伤口狰狞的手背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手足无措的，求助般的看向了郑原。
郑原的心跳的也有些快，他压下心底的惊异，正了正神色看着靳识川，做出一副平淡的模样看着靳识川温声说道：“没什么，只是厨房里的饺子坏了，我刚才去把它扔掉了而已。”
“饺子？”郑原话音落，靳识川一怔，条件反射的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嘴里下意识的重复一句。
郑原点头，刚想开口转移话题，下一秒，就见靳识川的脸色一变，像是后知后觉的闻到空气中散发的食物腐坏的味道一样，捂着嘴巴冲进了一旁的卫生间里。
两人都没想到靳识川反应居然这么大，直接傻在原地了。
反应过来后张泽言连忙跟上去，看着俯在洗手台前，用手捂着胃部神情痛苦的靳识川，张泽言手忙脚乱的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声音里是来不及遮掩的慌乱与恐惧：“你没事儿吧川哥？！”
“你怎么了？别吓我，你胃不舒服吗？！我，我送你去医院！”
张泽言说着，就要来搀扶靳识川，却被靳识川抬臂挡了回去，张泽言瞬间不敢再有动作，只是神情惶恐的站在一旁。
心中不断的咒骂着周褚。
为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黄毛把他川哥折腾成这样，你真该死啊你。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吃饭，靳识川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浑身上下的感知被刚才空气中的酸腐味道唤醒，一连好些天沉溺在恍惚梦境中的脑子也开始清明。
痉挛般的抽痛从胃部传来，靳识川扶着洗手台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抬头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毫无血色模样狼狈的脸蛋，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痛得深深喘息。
靳识川，你看看你自己。
*
等靳识川洗了个澡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后，客厅里已经通风换气，空气中散发着及其浅淡的空气清新剂的花草香。
原本郑原还以为靳识川会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没想到他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什么话都没说。
擦着还有些湿漉漉头发，径直的走向餐桌前，然后扔掉毛巾，拆开郑原点的营养粥，垂着眼，一勺一勺的送进自己的嘴巴里。
刚才趁着靳识川洗澡的时候，张泽言偷偷的进了一下他的卧室。
那一地的狼藉看得张泽言额头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去。
此刻，他拿着医药箱，看着正坐在餐桌上神色淡然进食的靳识川。
张泽言看了一眼一旁对着他使眼色的郑原，下定决心的走过去，咬了咬牙，对着靳识川磕磕绊绊的开口道：“那，那什么。川哥，关于那个姓楼的，我问我小舅了，他说他真的不知道那个姓楼的和裴眠妈妈有关系。”
有些话说出来之后，剩下的再开口就很容易了。
张泽言稳了稳心绪，继续开口道：“他也被那个姓楼的当梯子使了，川哥你知道，我小舅把我当亲儿子，他是不会骗我的。”
“嗯。”
靳识川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的听着张泽言把话说完，然后开口淡淡的回了一句。
张泽言被他“嗯”的提心吊胆的，他一路上猜了一万种靳识川听到自己帮周褚抹除嫌疑后的反应，就是没猜到他会这么淡定。
张泽言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靳识川，他很怕靳识川会因为这件事情和他产生隔阂，不再愿意跟他做兄弟了。
然而靳识川像是看出了他的意思一样，喝粥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我知道，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我相信你。”
他话音落，张泽言悬在半空中许久的一颗心脏彻底安慰的落了地，感动和惊喜的情绪瞬间就写在了眼睛里。
张泽言情绪紧绷了许多天，这会儿突然松懈的，开口，声音近乎哽咽：“川哥，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恋爱脑只是你的保护色，你心里其实还是更在乎兄弟的！
靳识川的话音落，一旁的郑原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但又隐约的感觉哪里好像不对。
但郑原还没来得及去细想呢，就听到张泽言的声音继续响起。
他刚解除了自身的危机，情绪松懈的过了头，居然模仿着他身边的那群狐朋狗友的说话的语气，故作洒脱的劝解着靳识川。
“其实仔细想想裴眠也没什么好的。”
“不就是长得可爱了一点吗。”
“你之前不是还嫌她太娇气？大不了我再给你找——”
郑原眼皮一跳，只觉得周身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张泽言作死，张泽言嗓子里剩下的话就被瓷勺扔在大理石台面发出的碰撞声给吓了回去。
靳识川靠在椅背上，还是刚才的那副面无表情的淡然模样，只是落在张泽言身上的目光阴郁的彻底。
他开口，声音里泛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裴眠只是暂时在和我闹别扭而已。”
“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靳识川眼皮轻掀，从椅子上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泽言，别惹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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