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之间似乎也形成一种默契了，康熙爷知道胤禛担心顾清欢和孩子们，也就对他点点头，同意了他先去找顾清欢。
除夕夜么。
这样的日子，原本就该是一家人齐聚一堂的，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康熙爷心情不好，如今料理完了一切以后，他也不过是想来佟贵妃这里而已。
先前在乾清宫里的时候，佟贵妃频频想要救他，几次三番看向他，这些康熙爷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也感慨。
自己一代帝王，生擒鳌拜时那也是大场面，自然先前索额图带着禁卫军冲进来的时候，他是不怕的。
女子却不一定。
佟贵妃自幼养在深闺，只怕连血都没怎么见过，刚刚虽然也有些被吓着了，可心里更惦记的却是自己的安危。
人心都是肉长的，关键时刻的真情，康熙爷心中感动，一直记着呢，这会儿自然也想过来看看佟贵妃。
厢房那头。
顾清欢看着胤禛过来，便撩开了帘子，又往康熙爷的方向看了一眼，迟疑着问道：“妾身不过去请个安么？”
她刚刚其实是有远远的服身的。
就是……这规矩礼仪似乎不够完全，按理来说还是要过去恭恭敬敬地拜一拜才好的。
胤禛却过来找她了。
看着康熙爷的样子，也直接往佟贵妃那边去了，顾清欢总感觉自己现在过去，像是个“碍事”的似的。
“不必了。”
胤禛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康熙爷的方向，就对顾清欢道：“我瞧着皇阿玛的样子，似乎是和我差不多的。”
“他应该，也想和姨母说说话吧。咱们先进屋，我跟你说说，前头的事儿。”
胤禛说的，自然是索额图和太子的事儿。
康熙爷先前还在乾清宫的时候，已经让李德全将年节上收起来的印玺给拿出来了，要立即下旨处死索额图。
而赫舍里家的男丁全部流放，女眷没入宫中为奴为婢，这是康熙爷十分“仁厚”的处置了，也是念在从前孝诚仁皇后的情面上。
孝诚仁皇后，就是出身赫舍里氏的，与康熙爷互相陪伴了十数载，二人度过的也都是康熙爷早年最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康熙爷的心里，一直都是惦念着这一份情谊的，他当初将襁褓之中的二阿哥胤礽立为太子，除了平衡朝局以外，自然也有对亡妻的些许感情。
不然的话，谋反这种罪，诛九族将全族都杀了也不为过。
当然嘛，所谓的男丁全部流放，指的是没有参与这次事件、不知情的那些男丁，知情人和涉事的，都会和索额图一样的下场。
“这么处理，也是应该的。就是——皇上已经想好了怎么对外说了吗？谋反，实在是……”
谋反又不是啥好事，谁喜欢对外嚷嚷，自己的儿子不忠不孝，想着弑父弑君呢。
胤禛听得点点头，就对顾清欢道：“这事儿，对外还是得说几句的，不必太详细，处置了也就是。”
“至于太子——不对，现在已经是废太子了。皇阿玛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改立为了理密亲王，给他在宫外设立了王府。”
“从此以后，迁出毓庆宫，住到宫外的王府里去了。与大阿哥一样，禁足在府，有侍卫看管，没有宣召不得外出。”
等同于是圈禁起来了。
顾清欢心里明白，将面前的蜂蜜水递给了胤禛，就道：“索额图与理密亲王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皇上如此处置，也是应该的。”
“他俩，倒也算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了。年节上一贯是不处理政务，也不下发这些旨意的。弄得皇上硬生生的，还让将印玺给拿出来了。”
这是不是也算另外一种“成就”了？
胤禛也是点头淡淡笑了笑，像是在赞同顾清欢的话吧，他将杯子里的蜂蜜水一饮而尽后，忽然想起什么。
低头一闻，杯子里还有淡淡的蜂蜜味，便抬头问道：“今儿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喝蜂蜜水了？”
听见胤禛问这个，顾清欢就故作生气地推了一下胤禛，扁扁嘴撒娇道：“四爷以为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有喜了！”
“刚一个月，胎像还不稳。刘太医说了，接下来半个月，得好好在府里养着，估摸着是不能走动的那种静养了。”
“今日有些受惊，姨母那儿——”
顾清欢还想将佟贵妃刚刚听说顾清欢有喜的时候，着急忙慌叫了城防营的人一路护送刘太医的事儿当成笑话讲给胤禛听呢。
谁知胤禛听顾清欢说话，才只是听了一半而已，就跟吓了一跳似的，忽然握住了顾清欢的手，紧张了起来。
“你说，你有喜了？真的？这！都是我不好！早就知道索额图会发难，也猜到除夕有几分可能，但……”
胤禛说话说着说着，都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就道：“但想着，他或许元宵动手的可能性大一些。”
“不管怎么说，今日他总归是有可能的。是我疏忽了，早知道就不让你进宫参加除夕宫宴了。今儿那场面，你也吓着了吧？”
胤禛说着，身子往前头挪了挪，一把就将顾清欢给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慰着她。
顾清欢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足了一只正在被顺毛的小猫似的。
胤禛的大手宽阔而又温暖，她心里觉得舒舒服服的，甚至都想要像小猫咪一样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啦！
“妾身有一点点被吓着吧，不过那时候想的更多的，是四爷你在真好。以及妾身要尽力保护住孩子们。”
顾清欢莞尔，脑袋往胤禛的脖子里头埋了埋，就道：“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妾身浑身上下都是动力。”
“自然而然，也就顾不上害怕什么的了。”
为母则刚呀，胤禛都在前头保护她了，她只需要在后面再为孩子们筑造起一层防线而已，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呀。”胤禛轻轻笑了笑，心里也是宽慰无比的。
他就知道。
顾清欢，是那个可以和站在他身边的人，互相扶持，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那种。
……
傍晚后，宫门就快要落锁了。
宫里因为索额图的那些余孽基本上也被清理掉了，今日来宫里参加宫宴的皇亲国戚们，终于不用被留下，而是能回自家府里去了。
佟贵妃那头。
胤禛带着顾清欢和孩子们，来给佟贵妃和康熙爷请安准备告退。
彼时佟贵妃和康熙爷还在说话呢，顾清欢一进去，都还没来得及服身对着佟贵妃拜一拜，佟贵妃就赶忙让顾清欢坐下。
“有身子的人，刘太医又说你的情况不是很稳当，还这么拜我做什么？快快坐下吧，有话慢慢说！”
佟贵妃一开口，就侧头看了一眼康熙爷，说道：“清欢的事儿，臣妾与您说过了。此刻免礼，您也不会有意见的，是不是？”
康熙爷摇了摇头，竟也像是有些无奈似的，就道：“是。你都这么说了，朕自然没有意见了。”
说着，康熙爷看向胤禛，道：“都坐下吧，正好，趁着宫门落锁之前，你们要回去，朕也有几句话想说。”
“是。”
胤禛颔首，恭恭敬敬应了以后，带着顾清欢和孩子们，就先坐下了。
康熙爷说的，还是索额图谋反之事的一些事后要处理的事儿，十分琐碎，末了又道：“出宫以后，这段时间外头势必议论纷纷。”
“说到底，事情并不光彩。逼宫谋反的事儿，朕不想声张。至于废太子的原因，朕也已经让李德全拟旨了。”
“理密亲王之前，私吞了一些贡品，且十分倨傲，朕在生病之时，他表现得也甚是冷漠。如此心性，也实在是不配做太子。”
当然，不光是这些，还有乌雅润玉的事儿，德妃的事儿，这些都让康熙爷厌恶了太子。
不过，同样为了脸面，这些事情，也不好宣扬出去。
胤禛心里明白，就点头答应，表示暗中就让人引导舆论的倾向，不会让百姓们过多地去谈论皇家私密的事儿的。
康熙爷听得放心，就对李德全道：“贵妃既然如此担心顾氏的胎，回头你得空也从朕的库房里挑选一些好的养胎的东西去吧。”
说着，康熙爷看向顾清欢，眼神忽然深了几分。
今日乾清宫里，康熙爷身边虽然有不少禁卫军，将他给“挟持”着，然而事实上，康熙爷心里安定，知道一切都在掌握中，自然是不怕的。奇快妏敩
那么，他也就有空，能看看乾清宫里其他人的一些表现了。
包括并不知情，但是当仁不让站出来的八贝勒、九贝勒、十贝勒、十三和十四贝勒这几个人所表现出来的胆识。
其中，顾清欢作为胤禛的“贤内助”实在表现得很好。
康熙爷听胤禛说过的，胤禛没有将今日之事告诉顾清欢，那么以顾清欢的临场表现来看，其实是很多男子都比不上的。
这一点，让康熙爷十分欣赏。
之前康熙爷还一直觉得，顾清欢出身不算很高，看着也柔柔弱弱的，虽然礼仪周全，终究小家碧玉了些。
现在瞧着，竟多了几分气魄，像女中豪杰似的。
他欣赏，也觉得，顾清欢不错。
“顾氏表现得很好。”
康熙爷想了想，又对顾清欢道：“今日，随着隆科多一起来的，还有顾氏你弟弟。至于你阿玛，也在平叛之事当中立功不小。”
“事后，处理赫舍里家的事儿，还有理密亲王的事儿，也需要你们出力。朕打算，年节以后，给予你们一些嘉奖。”
给顾家一些嘉奖？
顾清欢心中好奇，但一看康熙爷是一副“卖关子”的样子，也只好忍住，忙起身道：“多谢皇上。”
康熙爷点头，看着顾清欢虽然好奇，但却忍住了的样子，就知道顾清欢的心性十分不错，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倒是和胤禛有些相似。
顾氏，只给胤禛做一个妾室，倒像是委屈了的样子。
况且她生育三子一女，这肚子里头又有了一个，在延续血脉这事儿上，也算是对江山社稷有功劳的。
康熙爷想着，他嘉奖顾氏，倒也没什么。
如此，康熙爷要说的话也就说完了，佟贵妃看着天色不早，就对桂嬷嬷道：“桂嬷嬷，你去送了胤禛和清欢回去吧。”
“我的那些燕窝记得都给清欢拿上，她有喜不易，可得好好补补！”
“是！”
桂嬷嬷答应着，话音刚落，偏殿就有几个小宫女，抬着两个大箱子出来了，这里头装的都是补品！
还有安神用的玉枕以及一些绵软的衣料什么的，顾清欢拿来自己做衣裳穿，或是留给即将出生的孩子都是可以的。
康熙爷在看见沉甸甸的两个大箱子的时候，还稍微呆愣了那么一下，随即忍不住失笑摇头道：“你呀，真是，对她还真好。”
“朕瞧着，朕让李德全收拾一些东西做赏赐，倒像是敷衍了似的。”
“这样吧，正好年节以后，朕要给顾家，还有老四他们几个赏赐一些东西。到时候朕开了库房，你来挑，如何？”
康熙爷说着，看向佟贵妃。
佟贵妃莞尔一笑，当即就道：“皇上舍得便是最好的。臣妾的眼光您也知道，那可是很高的。”
“只怕到时候将库房搜罗干净了，里头的好东西都进了胤禛的口袋里头了呢。皇上到时候，别心疼就好啦！”
这话当然是玩笑话了，佟贵妃自然不可能将康熙爷的库房都给搬空。
但康熙爷听着觉得好玩，仿佛他们此刻还真成了一家人似的，其乐融融，气氛也是十分融洽的那种，便也点头。
“是，你的眼光，朕知道。那朕也放下话来，你尽情去挑就是了，朕可不会小家子气，吝啬赏赐给孩子们的东西。”
“多谢皇上！”
佟贵妃高兴谢过，这就让胤禛和顾清欢赶紧回去了。
天都黑了，今儿可是除夕呢，还是趁着这最后的一点儿时辰里，和家人们待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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