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平日里只担心他的修为功法有没有精进。
黎酒只担心他什么时候会娶她为妻。
族众总是对他毕恭毕敬，他们将他看做神人转世，将他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与他保持着恭敬的距离。
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似乎从未有人担心他可会烦闷。
自他懂事后，便问父亲，为何他从小就要背负这些？
父亲只答他：“这是你的宿命。”
呵，宿命。
魔爪一般，令人窒息，无法逃开。m.xqikuaiwx.cOm
他向往自由，用叛逆来抵抗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
明明不论学什么都一点就通，可他偏偏装作笨拙，还对族中无人擅长的五行功法痴迷。
发现他修炼五行功法的天赋，卫礼倒也不恼，带着他前去仙山拜师，那些人听到父子二人是巫咸人时，冷嘲热讽地将他们赶了出去。
父亲在山门外跪了三天三夜，里头的仙门弟子置若罔闻，甚至还要拿打狗棒驱逐他们。
自由与使命，向来是不可兼得的东西。
看着一向高大的父亲如此卑微，他心底不忍，第一次产生动摇，并怀疑自己追求自由的意义。
从那之后，他认真修行，练习巫蛊、占卜之术，研究圣女留下的卜辞，做的越来越像父亲期望的那般。
他要带领族众，逃开灭族的预言，重振繁荣。
他扮演好巫咸少主的角色，处理族中事务，在族中树立威望，时刻思虑着巫咸的未来。
那些大刀阔斧的改变，却无法被长老们认同。
但时间越久，他却越加麻木。
那些因无能为力而积攒的失望，令他越发沉迷宿命，沉迷那些可以预知的东西。
但他也因此陷入了无奈，以及被命运支配的绝望当中。
他与黎酒被指腹为婚，黎酒自小便总嚷嚷着要嫁给他，可他窥探天机，天告诉他，他与黎酒此生无缘。
原本他并不信，但在他十岁那年，黎酒给他的灵猫下了蛊，还亲手将它喂给了青蛇廖蔼。
卫明扪心自问，没有办法原谅她。
因那灵猫被他寄予了太多，自从青鸾离开后，他将那些缺失的，和无处安放的爱意，全部转到了它身上。
灵猫于他而言，是极特殊的存在。
哪怕后来黎酒向他解释，当年是父亲让她如此，他也没办法原谅。
此后便是长久地杀邪除祟之路，便更加无暇顾及她。
他信了宿命，因此将黎酒晾在一边。
却不知是他舍了黎酒，还是宿命舍了黎酒。
如今，黎谢意起了异心，还打算收回二人的婚事。
他可以果不其然地说：
“你瞧，宿命不可逃。”
圣女卜辞道巫咸族即将倾覆，若这避无可避，他们除了在倾覆之前好好活着，似乎别无他法。
可卜辞却将他视为神人转世，救济巫咸于水火的黎明之光。
若这是真的，他便能够力挽狂澜，避免巫咸族的毁灭。
如此一来，族之将倾的宿命，却成了无稽之谈。
这是多么矛盾的存在，他犯了难，深陷宿命之论，在绝望中沉溺。
父亲从小叫他忠于宿命。
他也一直如此，可宿命对他而言，是混沌且无解的。
卫明纠结两难，最终在两者之间选择了中立。
他成了一个傀儡，对父亲言听计从。
十几年来，都是父亲命人于各地，搜罗将死或已经断气之人的尸身，送到瘴林的万骨窟中。
那些源源不断的邪魔走卒，便是如此来的。
他知道父亲是听了庆云山宗主的胡言，以为瘴林里的邪魔能够助他修炼。
卫明不会反驳，因为他知道没有用，父亲从不相信自行修炼的卫明，能比仙山弟子更有高见。
无所谓，反正他有一身本事，可以将邪魔斩杀干净，从而护住巫咸族。
父亲告诉他，当年青鸾背叛巫咸，毁了镇山之石，令巫咸迅速式微，卫明便毫不怀疑。
并且比他还要怨恨青鸾，甚至厌恶和她一样贪婪无情的妖类。
但他在遇到良善妖类时，也愿意放对方一马。
可只有和黎酒的婚事上，他一拖再拖，没有办法给出承诺。
若不是父亲一再嘱咐他，黎长老在族中的威望，他会直截了当地退婚。
可他不能，毕竟他是个傀儡。
他同时是圣女卜辞选中的天神转世，他还要帮父亲在一众长老中斡旋，哄着凋敝零散的族人，拖着迂腐陈旧、不断凋零的巫咸族，再向前挣扎一番。
如此一来，他也算不辱“使命”了。
卫明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直面自己的内心了。
说完这一通，他顿觉身心得了片刻的宁静。
涂云昭看着陷入魂迷状态的卫明，听着他平静诉说心中苦闷，内心压抑异常。
许是她上一世在涂山之中，也遇到过此种孤立无援之境地，于是对他的遭遇更能感同身受。
可即便遭遇绝境，也要拼尽全力，在泥潭中再挣扎一番才好。
他用天命将自己框死，连一丝喘息与挣扎的机会也不留给自己。
限制太多，不论从何处发力，到头来不过是深感无力。
迷魂中的卫明双眸轻闭，安静乖巧，仪容翩翩。
少女点着他的额头，一声清润之音便传入卫明脑海：
“倘宿命是真的，你难道甘心做一个傀儡，被虚无控制一辈子？”
“既然如此，那活在世上的到底是你卫明，还是宿命呢。”
卫明眼皮动了动。
涂云昭猜他听了自己的话，内心有所触动，便继续劝慰：
“若宿命之论只是个骗局，你又当如何？”
“难道要放任自己活成一个谎言吗？”
闻言，卫明自黑暗中睁开双眸，眼中一片清明。
涂云昭还心下一惊，以为他假意中了迷魂术，戏耍她，登时有些羞恼。
半团红晕爬上脸，转身在一旁没好气道：
“都醒了还装什么蒜！”
等了半刻，他始终没有丝毫反应。
少女凑近查看，探究地盯着他的双眸。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重生之蛊王对我下情蛊更新，第29章 卫明的心声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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