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是个团圆美满的日子，在此日成亲甚好。
“言渊哥哥，五日后就回京了是吗？”她手抓着椅柄，身子只占了座位三分之一，眉眼拢着悦色。
丫鬟话道三回了，现在还是耐着性子同她说，“是啊！小姐！奴婢都说了三回了，陆公子五日后就到京城了，到时啊……”她声音忽然扬了起来，“就要和小姐结亲了！”
“小芷，别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今夏侧身端起了木桌上的茶碗，边拂着茶叶，掩笑。
小芷眉眼挑动，继续追补了一句，“恐怕下次见面啊，奴婢就得唤陆公子一声姑爷了！”
今夏睨了她一眼，勾起一抹羞赧的笑。
“小姐，这说了没两句，你就脸红了？”小芷端了一盘金桔过去，放在木桌上。
今夏抓了一个在手里揉着，抬眼笑，顺手一扔，圆滚滚的金桔稳落到小芷的手里，她眉开眼笑地接着，像得了什么宝贝，“谢小姐赏！”
今夏微翘起唇角，低着头拨着手边的一个，“快吃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嘻嘻。”小芷掰开金桔，挑瓣儿吃得开怀。
三日后，杭州来了信，陆绎的归期延迟了，恐怕得挪到下月，才能见到他。
今夏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杭州寻他，晚上便和小芷谋划着行程。
一席子上摆满了书和衣衫，小芷对那浅色的薄衣眼熟，拿了起来打量着，“这衣裳好像不是小姐的吧，这么长。”
裙摆都拖地上了，肩线垂落，把衣比在今夏的身上，很是不合宜的。
今夏笑一笑，拿过小芷手里拿的薄衣，放于自己的膝上，叠了两折，妥善收进竹箱子里。
“这件不是我的，是言渊哥哥的，你忘了？”她伸手去捏了一下小芷的脸，继续说，“我去年亲手给他做的，只不过那会儿赶不上给他，人就去了扬州学堂了，如今就直接带到杭州去。”
薄衣上还绣有她的闺名：小小，恰好是在心口上的位置，愿这心上人啊……日夜有她，时时伴着，盼着。
这倒是听了宫里绣娘们说的，在里襟上绣名，便能与此人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小芷把书都给她摞好，打趣着说，“哦~原来是绣有小小二字的衣裳啊！”
今夏睨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的嘲弄，转念给她递了一个头冠子，简易束发之用。
小芷接过，微蹙起眉头，“小姐，您这是作甚？”手摸着冠子，触着有些硌手。
“女扮男装啊！不然怎么进学堂？”她拿过冠子举在头顶上，“这样一弄，我岂不也是个俊俏的郎儿？”
笑脸盈盈的卧着一双含情的眸子，肤白润兮，乔装起来，也真是一顶一的美男。
可唯一不足的，就是她的身长。
“小姐，你这个儿太小了，很容易被人识破的。”小芷一语中的，戳到要紧处。
今夏不满地摆手，“怕什么，就当做是我那不成年的弟弟去，不也差不了多少，没问题的！”
她拍了两下胸脯，饶是给自己打气，以掩心虚怯怯。
乘水路，不到四日就到了杭州。
渊仁书院，偌大的牌匾立在眼前，那字就如人一般，儒雅坦静。
她事先并未告知陆绎，她要来，在信中也只是道，会送胞弟过来上学，与他叙叙旧，
未曾想她就乔装成弟弟的模样来杭州寻他。
门口有几位书童引路，带她们进了书院里。
小书童说，陆学究授课喜在露天的院里，在日光之下，迎着郎朗的读书声，他便心情舒畅，有时还会带一众学子，练习武艺，他言，武艺只是为一朝防身之用，而不是凭此恃强凌弱、为虎作伥。
日头正盛，走了数十步，身子就溢出了汗，耳后几根发丝贴在了颈间。
她立在两排竹林的小道上，就此瞧了一眼，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男子，双手握书于背后，一边走一边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坐在他四下的学子也跟着他一起念读，一句跟着一句，气势十足的架势，还以为他们在念什么豪情壮志的词句，实则却是儿女情长，单向爱慕。
《关雎》她小时也念过，那是诗中人对心仪的女子疯狂地相思与追求，全诗优美，叠韵连连，朗朗上口，很快便绵延千人万户，成为一番美谈。
“公子，陆学究已经为您安排了厢房，现在是要先去厢房还是……”书童轻声地问她，只见这人的眼已经锁在了某处，便笑着接过了行李，“那在下先帮公子拿行李进厢房。”m.xqikuaiwx.cOm
小芷浅笑，用手轻推了今夏一下，沉下了声音，“公子，我们要去知会一声学究吗？”
捏着嗓子的声，变扭得很。
今夏噗嗤地笑出了声，实在没能忍住，靠在她的耳畔道，“你这声音装得也太不像了，哈哈哈！”
书童见两人窃窃私语着，不敢出声打扰，拎着竹箱，立在路口处。
“公子，您就别取笑我了，”她声音微乎其微，捏着今夏的衣角道，“到底要不要去见陆公子啊？”
今夏羞赧地抿起了嘴角，又转头去看那念书的人，一闪而过的眼神，却牢牢地勾住了心魄。
他回看过来，没有做任何举动，只是浅浅一笑，唇角微勾，不仔细看便察觉不到。
她瞬息转过身，拂了拂胸口，深呼了一口气，“走走走，先回房。”
书童不明就里，看她红晕浸满了脸，怕是生病了？
好心地问道，“袁公子没事吧？看您脸都涨红了，不会是中了暑热？”他接着说，“要不我去给您弄一碗绿豆汤，降降火？”
小芷捂嘴笑了起来，一路催促着他快些走，“走吧，走吧，我家小……啊，我家公子他舟车劳顿，休息几日就好。”
今夏瞥了小芷一眼，恨她这张嘴啊，差点漏了馅儿。
到了厢房，今夏便歇息下了，一睡便睡到了半夜，醒来的时候，觉得饥肠辘辘，想寻些吃的。
刚下榻，轻唤了声，没有人应。
她惺忪着眼，上手揉了揉，再唤了一声，“小芷！我饿了！小芷！”
还是无人应声，她呆坐在书桌前，两眼阖上，喃喃地自言自语，“小芷这丫头又去哪了，真是的，我好饿啊……”
房内昏暗，火烛燃剩了半支，她敞开了半扇窗户，月光杂糅着风灌入了房，又多了几分宁静。
正想着饿，就蓦然闻到一股桂花糕的香味，她吸了吸鼻子，“嗯~好香，”咽了几口水，起身去看，“哪里来的桂花糕啊？莫不是小芷回来了？”
她心喜着，走到门边，探头去瞧，“是小芷吗？”
“小小，是我。”一个久违的声音传进了耳畔。
她束着发，伪装成个儿郎模样，他是没有见过的，可并无讶然。
“言渊哥哥？！”她惊得捂上了嘴，凑前看真切了，才道，“你怎么来了？”
他手边的木盒子香气扑鼻，桂花的味道直溜地掠过小姑娘的鼻尖，他抬高了木盒子，打开来说，“给你送吃的啊，小芷说你睡了半日了，我想你醒来之后肯定会饿，就特地去城西买了桂花糕，给你尝尝。”
她抵在门口，馋涎欲滴地盯着盒子，脚步丝毫没有要挪进的意思。
他把盖子合上，揶揄她，“不让哥哥进去吗？”他看了眼脚下，“就这样站着吃？”
“啊？不不不……进来吧。”她接过盒子往房里走，头都不敢回。
已是几月未见，既是思念过深，但又有点难以言说的距离感，连对视半刻，都会怦怦心跳，手足无措。
今夏把木盒子搁在桌上，神色抛至窗外，凉风习习地吹着，竟如何都抚平不了焦躁起热的心，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就是催热的利器。
“小小，怎么不看哥哥啊？害羞了？”他立到了身旁，话音近得，辨析只有几寸之隔。
她掌心压在桌角上，指尖轻轻地敲着，掩饰自己的局促。
他悄然靠到她身上，俯身去拿盒子的糕点，“吃块桂花糕，可甜了，”她揉着自己的耳根，一味地躲着那人目光的停驻。
他又笑，“小小，这是要哥哥喂你吃？”
“不……不是……唔……”她尚未说完，唇间就渗入了半分甜味。
原在他手中的糖糕，被他塞进了嘴里，捏起她的下巴，送了进去，唇齿留香，百转千回。
她能感受到两人炽热的唇，在慢慢地厮磨着，像在把数月未见的情思，全灌进这个甜滋滋的吻里，有他的柔软，也有桂花的香甜。
他手滑落到她的腰间，半握着，支起她的身体，让这个吻变得旖旎绵长。
“言渊哥哥……唔……言渊哥哥……”她手轻推着他，欲想让他停下。
陆绎抿了笑，把人从怀里松开来，很是斯文地帮她整理衣襟，“小小，你可怨哥哥？哥哥没能早些回去陪你。”
方才的薄衣被他揉得不成样子，若不是定下了亲，当真是罪过。
她抓着陆绎帮自己理衣的手，摇了摇头，“不怨，言渊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有鸿鹄之志，泰山之怀，悯人之心，这些都是其他男子不可比拟的。”
她说，“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我只愿嫁给你。”
陆绎笑，把她的手紧紧得攥着，放到自己的心口上，情意拳拳般道，“言渊此生定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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