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都市小说>燃栀>第119章 兰心
  苏芸落荒而逃。

  白栀留在天鹅船,直到船工强行拉船回岸边。

  她一个人走回家。

  路过一起吃麻辣烫的窄巷,绕去牵手的台球室,进到无数次碰头的沿江公园。

  他笑起来摄人心魄的眸光。

  他不耐烦歪走的嘴角。

  他掌心薄薄的温度。

  他手指夹的香烟,曾在她肩头徐燃烧。

  ……

  太多回忆涌入,像要抢劫大脑。一元店还在放歌,放该死的情歌,放那首初吻时的《后来》。

  穿着小马甲的比熊犬趾高气昂走过。

  有点像旦旦。

  迎面走来的男生和江燃差不多高,但不是江燃。

  篮球拍在地上,咚咚咚,小学生拉开红领巾,抱着球和玩伴在人行道追逐。

  天还亮着。

  街道却已华灯初上。

  风里有玫瑰的香气,是哪对情侣在顾盼中自豪?如此馥郁,她想起那晚落满少年头顶的白色小花,苦涩的香味挥之不去,苦涩的香味弥漫心间。

  苦涩的香味如藤蔓缠住她。

  白栀站在家门口,插进钥匙,却怎么也拧不开。

  她想,自己一定忘了什么。

  她拍打自己的脑袋,用力到青筋浮现,用力到每个细胞都要听从拳头的暴政。

  心脏在紧缩。

  心脏在哭泣。

  心脏在可怜她。

  心脏,是她从江燃的胸膛,置换来的。

  回忆的迷雾剥开。

  违和的地方展露无疑。

  彼岸花摇曳的彼岸,少年佝偻扭曲的背影出现,他一个人来到她的墓碑,他穿着印有「xx油漆」广告语的劣质体恤,手指全是倒欠,裤子后面浸满油污,他的运动鞋如此陈旧,不知道穿了多久,后脚跟磨得一高一低,他最后抽的烟是五块一包的,烟盒还很皱,不知道在衣兜里揣了多久。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落魄民工,四处打零工度日。

  有上顿没下顿。

  住窝棚,吃盒饭。

  一包烟要省着抽一周,实在忍不住,还要去捡地上别人抽剩的烟屁股。

  他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哪怕摘了一个肾,烧得看不出人样,他也是江燃啊,江市首富江卫东的独子,苏家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外孙。

  除非他在捐肾的过程中和刘丽接触知道了真相,然后——脱离了自己的家庭。

  从此断绝联系,宁愿流浪。

  他怎么可以这么拗?

  难道有些坎,跨不过去,就不能视而不见吗?

  谁都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为什么不肯妥协?

  为什么要搞成那样?

  白栀捂住脸,背靠大门慢慢滑坐在地——可这就是江燃啊,性格刚烈、爱恨分明,知道母亲车祸的全部真相后,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亲人。

  他那么爱自己的老爸,像爱一座伟岸的丰碑。

  生日那天,搂着叫得多么亲热。

  手机里的短信和通话记录,一半是她,一半是给江卫东。

  ……

  哦。

  是了。

  极致的爱催生出极端的恨。

  再也没有比被最爱的人欺骗、背叛和利用,更残忍的事了。wWw.xqikuaiwx.Com

  可他什么也没做错啊。

  像个筹码似的被抢来抢去、骗来骗去。

  婚姻像是把两个人的鞋带系在一起,和谐时,是彼此的助力和支撑,再苦再难,只要夫妻齐心就一定能度过,可一旦谁慢了、谁快了、谁心猿意马了、谁偷偷使绊了,他们跌倒便跌倒吧,还要把无辜的孩子夹在中间做人质。

  可怜的江燃。

  怪不得苏芸要说他可怜。

  白栀的心痛到发麻。

  好像再也不愿跳了。

  手机震动,是江燃的电话,白栀轻轻按开,将他的每个字音都当最后的福音来聆听。

  “跟芸姐出去玩就不理我?”

  “哪有……”

  “耳朵好红,胸口闷闷的,是不是你这个小缠人精在念我?”

  “嗯。”

  白栀一听这句,漏了声哭音。

  她的少年能感应到她的一切,他们的神经是连在一起的啊,这要怎么切开?

  怎么切开啊?

  江燃捂住话筒,压着怒火朝旁边吼道:“说了不要屎鸽子,拿走,不准放,我管你们当天有没有活动,敢让老子踩到一泡就喂你们吃了。”

  他骂完立马安抚白栀,像是有两张脸一样,“这两天有点儿事,过不来……栀栀,别太想我了,乖乖的,晚上睡觉锁好门窗。”

  白栀死死抿住嘴,用力“嗯”了声。

  少年的清冷傲气的语音在话筒里失真,像从另一个冰冷的世界传来:“……我也想你,最想你,行了吧?瞧你嗯嗯唧唧的,粘死了。”

  白栀眉间神经一颤,生疼。

  垃圾车深夜又在工作。

  兰花草的电子音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

  「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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