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莎兰并非秦人,不遵这个习俗也正常。
而谢长清那个性子,什么礼不礼的他向来不放在心里。
因而于氏也没指望他这一次守规矩。
却没想到两人来了。
于氏这边意外了一下,赶紧让桑嬷嬷准备了一番,喝了儿媳亲手奉的茶水。
好在先前惦念谢长清不回家的时候,于氏私下里也备了一些大小礼物,现在便拿出来赠给莎兰。
谢长清不是个喜欢热络闲聊的性子,陪着莎兰敬完了茶便起了身,打算给于氏行个礼就回去接着睡了。
但莎兰坐在那儿没动,毫无起身意思,还与谢长清说:“谢长清你先回去。”
“……”
谢长清微微挑眉。
莎兰说:“孩子快醒了,你先陪他。”
谢长清沉默地看看莎兰,又看看于氏,点头后转身离开了。
于氏这边有些诧异地看着莎兰,暗忖难道这新儿媳要和自己聊家常吗?
没什么准备。
而且生活习俗有些差异,也不知道说话能不能投机。
莎兰并非什么圆滑世故的性子,说话也素来不会拐弯抹角,等谢长清一走,她便直言问道:“夫人,谢长清是什么时候生辰?”
一个问题,把于氏给问住了。
她张口结舌了片刻,皱眉思忖:“大约……好像是秋天。”
莎兰诧异:“好像?”
“呵呵……”于氏讪笑不止,“当时到处乱糟糟的,日子也记得不清楚了,只记得是秋收之后,天气寒凉下来。”
莎兰:“……”
她还以为是谢长清自己不爱理会那些杂事所以不记得了。
或者是那个日子有点什么,谢长清不愿意记得,便不愿意和她说。
哪能想到连于氏这做母亲的都能忘记孩子生辰。
莎兰脸上那不可置信的神色太明显,让于氏无法忽视。
她干咳一声说道:“你问这个要是有什么要紧事的话,我仔细回忆一下,再写信问一问他爹,或者他大哥,看看能不能问的到。”
莎兰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来,沉默了半晌后笑起来:“行,那劳烦夫人,一定问了告诉我。”
*
莎兰回到院内的时候,谢长清正牵着元宵在满布绿叶红花的院内转着圈。
孩子学会走路之后便不喜欢被抱着或是随意把他安顿在座椅和床榻上,而是随时要下地。
迈着小短腿转圈地走。
一岁多的孩子就是一个小萝卜丁,刚比谢长清的膝盖高一点点。
谢长清身形高大,牵着孩子还得弓着腰,可真真是为难他了。
他那脸色也不好看。
瞧着颇有几分嫌弃和不耐之意,不过并不深浓。
“谢长清。”
莎兰提了提裙摆迈步进到院内。
谢长清随手便把孩子交给候在一边的乳母,朝莎兰迎了两步,“你和母亲说什么了?”
“闲聊。”
莎兰牵住谢长清的手,意味深长地说:“谢长清,忽然觉得你有一点可怜。”
谢长清皱起眉头:“什么?”
什么莫名其妙的?
莎兰笑了笑上前贴在他怀中,“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谢长清伸手揽在莎兰后背将她抱稳:“半个月后。”
尧城是军事重地,本身主将就不能离开太久。
再加上如今儋州异族与朝廷达成新的盟约之后也会推行新政令,异族们风俗习惯各不相同,便各有想法。
政令推行之事要朝廷进行,也要有莎兰这样代表信仰的人存在。
当然,必要的武力威慑不可少。
所以回尧城之事宜早不宜迟。
到如今,无论是对谢长清还是对莎兰,尧城都比京城更亲近熟悉了。
他们对离开之事并没有太多伤怀。
倒是于氏,知道他们这就要走了,而且还是带着元宵一起离开,多多少少有一点难受。
谢长清带着莎兰和孩子出发前一晚,家中例行办了个小家宴,兄弟家推杯换盏喝了不少,于氏坐在那儿抚着元宵的小脑袋,心中难舍不必多言。
待到家宴结束,于氏叫住谢长清,“喝了那么多,醉了没?”
“没。”
谢长清眼眸清明,毫无醉意,只是有些酒气浮散,“母亲,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于氏摆手笑道:“辛苦什么,不过就是看看孩子,事情都有下人在做……倒是你,这些年都不在京城府上待着,如今回来便走,回来便走……”
“哎……”于氏轻叹了一声,“我年纪大了,现在出门都不便,去尧城看你和宝贝孙子那是去不了了。”
“你得多回来一下,别像以前一样几年几年的不回来,也不写信回家,叫人挂心。”
谢长清沉默了一瞬,点头:“如果没意外一年回一次,家书……每月都写。”
于氏笑着点头:“记得多写点,别那么惜字如金的,实在不懂得多写什么,那就写孩子,写妻子,吃的喝的,穿的戴的。”
“我都想知道一点,不会嫌烦,你也别嫌烦。”看着谢长清张嘴似要说什么,于氏叹道:“我没几年好活了,就这一点点要求。”
“……”谢长清登时没话了,这一回认真应下,“好。”
“娘说什么呢!”
谢长渊听到这话凑了过来,他喝的有点多,走路都摇摆起来了,大着舌头说:“娘还年轻,貌美一枝花,呸呸呸,不能胡说。”
于氏没好气,一巴掌拍在谢长渊脸上把他拍走。
陈书兰赶紧带人上前把他扶住,尴尬道:“他喝多了,我带他回去休息,娘和二哥也早点回去休息。”
于氏摆摆手,“快去吧,嫁这个家里最糟心的,可苦了你了。”
陈书兰早已习惯于氏对谢长渊的嫌弃,赔笑了一声便扶着人离开了。
是不是糟心她心里却是清楚。
日子是自己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看到的,说的,也只是旁人的眼光和想法。
*
隔日一早谢长清便带着莎兰和孩子启程离京。奇快妏敩
于氏没有去送。
这些年送丈夫走、送儿子走、送女儿女婿走,次数多了,年龄也大了,总觉得送别那般伤怀,还是不去的好。
谢长清和谢长渊与谢长安两兄弟到了别,轻托起莎兰的腰送她上马,而后自己稳稳坐在莎兰身后,环着她握住缰绳。
孩子还没睡醒,乳母带着去坐马车了。
莎兰望了一眼秦都那巍峨的城楼,目光随着谢长清勒缰的动作移到谢长清的脸上。
那还是一张冷硬刻板没什么温度的脸。
莎兰拽了拽他的衣袖。
谢长清低头:“怎么了?”
“我想侧着坐。”
谢长清轻轻一抱,莎兰便改跨坐为侧坐。
坐稳的那一瞬,她故态复萌双手环住谢长清颈子,挺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会儿,“谢长清,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每年都陪你回家。”
她感觉到了这个男人冷硬外表之下隐匿的孤独。
她虽然有弟弟和族人,其实一直也是个孤独的人。
便是这种相同又不尽相似的孤独,引得她步步靠近,欲罢不能。
如今他们抱在一起,温暖备至。
她见过太多的丑恶,性子清冷,心中的情也十分浅淡,除了用在弟弟身上,其余全放在了谢长清和孩子身上。
对谢长清的家人也都是维持基本的客气。
可昨晚莎兰看到于氏眼底的泪花,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死时不能瞑目,怕他们姐弟受人欺凌。
如若母亲活到如今,应该也会和于氏那般模样,依然忧心孩子的未来。
那一刻莎兰似乎瞬间体会到了于氏的心情,也想将他们二人的温暖传递给别人一些。
谢长清略微勾唇,抚了抚莎兰的褐色的发,将她揽紧。
尧城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竹柳也长成了吧。
如今回去肯定是花开遍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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