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河缓缓收回脚，斜眼往肖进忠脸上看了看，没什么表情。
还站在人群中，弄不明白自家相公什么时候过去的林谷兰倒是看出了这一眼的意思。
他是在说，来，弄死我。
肖进忠刚立下的雄心壮志马上就化为泡沫了，他弄死肖宇河？等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村长也没想到会有这出，捂着胸口又颤抖了一下，这才带头往屋里走去。
“回来！都回来！”
肖进忠见到大家的动作，猛地惊慌起来，挣扎得也异常激烈，要不是肖宇洋深谙其道，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挣脱开来。
于此同时，他的喊声也十分尖利。
“不许进！谁也不许进我家！都滚出来！”
不过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所有人都涌入了院中，最先走进去的几个人很快便发出了惊慌的喊声。
“妈呀！有鬼！”
“这是什么味道？呕——”
“让我出去！”
开始的愤怒情绪很快就变成了恐慌，林谷兰和肖宇河原本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眼下也被调起了好奇心，赶紧挤进了院中。
肖进忠家的进门的第一间屋子大门敞开，一阵难闻的味道从里面散发出来，门口挤满了人，却没有一个愿意走进去半步，只有村长站在里面，露出半个背影来。
此时，他正在用一种林谷兰从未听过的，惊慌失措的语调高声地说着话。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搞什么！”
林谷兰好奇地从人群中挤了进去，肖宇河也紧跟在她身后，前面的人纷纷用复杂的眼神望着两人，自发地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wWw.xqikuaiwx.Com
这一看，眼前的景象确实足以让人害怕和震惊。
屋里到处都散落着一种白色的絮状物质，床上也挂着几片破破烂烂的布块，好像是有人把被子扯得四分五裂。
肖元志站在床前，脸色难看地看着门外的人，郭宁则站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眨着眼睛，表情有些不自然。
而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便是床上的情形，一个骨瘦如柴的人躺在那里，身上全是血污和秽物，那难闻的气味便是来源于此，此外，他嘴里还塞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抹布。
林谷兰眯起眼睛看了又看，才敢确定这人是肖进义。
肖元志看着她的动作，马上张开双臂拦住她的视线，同时大骂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都出去！”
村长又开始重重地锤着他的拐杖，“肖元志！你先给我说说这怎么回事吧！”
听见这话，肖元志的眼珠子转了转，刚想说话，郭宁就在旁边开口了。
“爹，您就别遮遮掩掩的了！”她的话不是对着村长，却是对着肖元志说的，“都这样了，瞒也瞒不住！”
她的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了肖进忠的一声咆哮，“不——”
这个声音一出，躺在床上的肖进义忽然格外激动了起来，上半身一挣就要坐起来，嘴角因为这么大的动作而又溢出了一丝鲜血。
肖元志恨恨地往外看了一眼，一跺脚道，“村长，你可得救我们！我们爷俩就快活不下去了！”
“那你倒是说啊！”村长又急又慌。
趁着他说话的功夫，郭宁忽然上前，一把把肖进义嘴里塞着的抹布拽了出来，这下子，那骇人的嚎叫声又回荡在整间屋子中。
和喊声一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还有他空洞的嘴，林谷兰刚瞥见那个黑洞，就被肖宇河从后面捂住了眼睛。
“别看。”他沉声道。
村长却没有这么幸运，直接面对上了这一幕，顿时闭上眼睛往后倒了两步，摇摇欲坠地靠在门槛上。
“您看见了吗？”肖元志一脸悲愤，忽然又伸手把肖进义的一条胳膊拽起来，把缺了食指的手往村长眼前送，“可怜的我儿！”
村长半闭着眼只想吐，“你先拿开！”
“您得给我们做主啊！”肖元志好像短暂地失去了视力，光闭着眼睛干嚎。
最后还是肖宇河看不下去，腾出空着的那只手把村长也拉到一边才算完。
“行了，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看不见那可怕的景象之后，村长终于松了口气，保持了足够的清醒。
肖元志又往屋外瞥了一眼，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口气大声道，“肖进忠那个不孝子孙！老二遇上意外成了这样，他不说想办法看病治伤，反而卷了家里的钱，准备把我们全家扔下自己跑！”
屋中虽然没几个人，可院子里还是站得很满，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肖元志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出去。
众人先是愣住，然后便满脸震惊，交头接耳地小声说起话来。
村长也是一愣，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这一家子人平时最会互相遮掩包庇，屡屡逃脱村长的制裁，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他们起内讧的一天，真是奇了怪了。
肖元志继续说，反正已经开了头，索性越说越不像话起来。
“我真是白瞎了眼，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表面上跟我说，要弄钱给老二，可钱全都到了他一个人的肚子里，连买好点的伤药都不肯，你看看这伤口，都烂成什么样了！”
肖进义好像恢复了一些神智，配合着又把手往上抬了抬，村长这回准备好了，伸头看了一眼，还是被化脓流血的断指处恶心得抖了两抖。
“这伤是怎么回事啊？”看清楚伤口后，村长的表情又凝重了一些。
肖元志抱起双臂，忽然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林谷兰和肖宇河，表情十分不善。
林谷兰一直被捂着眼睛，但也能感到身边忽然不一般地安静了下来，扒开肖宇河的手，正好和肖元志对上了目光。
“你看我做什么？”她皱起了眉头。
肖元志冷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清楚。”林谷兰绵里藏针地回击，“麻烦你说一说吧，免得大家都猜哑谜。”
肖元志哽住了，似乎是不相信林谷兰敢当着村长和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不过他马上就面目狰狞起来。
“我儿变成这样，就是这个恶毒婆娘干的！”
震惊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焦点顿时又全转移到了林谷兰的身上来。
林谷兰站着没有，仿佛一点儿都感受不到这些，看向肖元志的时候还有些疑惑，“你凭什么这么说？证据呢？”
“这还用证据吗？”肖元志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气得脱口而出，“老二就是跟踪你的时候出事的，他在镇上和人无仇无怨，除了你还能是谁！”
刚说完，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啪地一声捂住了嘴，可惜已经晚了，村长马上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跟踪？”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床上，肖进义已经倒了回去，躲闪着村长的目光，“你们跟踪人家干什么？”
肖元志的嘴巴一张一合，最后蹦出来一句，“我，我刚才说跟踪了吗？我说的是碰见！”
“肖元志！”村长大喝一声，“要不是看你上了年纪，我非一拐杖抽死你不可！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说实话！”
“这件事我来说吧！”林谷兰忽然打破了屋中的沉默，看了肖元志一眼，“肖进义乔装打扮，一连好几天跟踪我去镇上，还在镇上雇人来污蔑我，后来被我相公戳穿，他逃跑之后，我们就再也没看见过他了。”
肖宇河也跟着把肖进义当时在镇上编造的谎言讲了一遍。
听到那些胡话，村长气得胡子都颤抖了，大步走到床前问道，“是不是真的？”
肖进义闭上眼，假装自己不存在。
肖元志却憋不住了，冲到林谷兰面前，唾沫星子直冒，“胡扯！这都是瞎话！”
“那你怎么解释刚才自己说的跟踪？”林谷兰一把拨开他指着自己鼻子的手，声音也大了起来，“那可不是我说的！”
“我那是说错了！”肖元志的理直气壮已经达到了惊人的水平，“没有跟踪！没有！”
肖宇河也加入了战局，“那肖进义的伤是怎么弄的？我可是亲眼看见他花钱雇人抹黑谷兰的，是不是要我带着村长去走一趟，让那个人亲口说一说？”
不得不说，那个场景是肖进义此生的噩梦，一听到这儿，他就猛地打了个哆嗦，又开始喊叫起来，只不过不复之前的高亢，而是低迷的，透露着不安。
村长见了心中已经有了谱，不过还是又试探了一句，“走，宇河你现在带我去，咱们把那个人找来作证！”
“啊啊啊啊！”肖进义大声尖叫起来，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还把所有的手指头都缩进了衣袖当中。
他趴在床上，冲着村长的方向拼命摇头，然后又对着肖宇河连连点头，动作太大，很快就晕头转向起来。
“你是说让村长别去？”林谷兰问道。
肖进义点点头。
“那宇河说的都是真的了？”村长停住脚步。
肖进义犹豫了非常短的时间，然后也重重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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