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他作为黑旗军一级赞化幕僚，已经尽量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轮班休息回来，短短的一个半时辰，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早已经牌位进了忠烈祠的李平此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并且成为了下一任的军情司长。
而在两个时辰前还共事的军情司长佟娜，此刻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所有的直接证据都指向原军情司长佟娜和后金有联系，但是所有人都对她的死表达出了沉痛的哀悼。
既不是背叛，又胜似背叛，这让孙珂脑海中多出了一大片迷雾。
“我知道你们暗卫在负责同建奴的情报作战，可有必要如此密不透风么！我是一线军机赞化，我有权利知道任何影响战事走向的消息！”
孙珂把“战事走向”四个字咬的很重，他的神经几乎就要崩到极致。
这种正面同后金六旗主力对决的情况下，居然突然出现了如此之多的未知因素。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李平为什么假死了，他只想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使命，研究出黑旗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陈楚长出了一口气，向自己的新任军情司长点了点头。
李平虽然不太喜欢孙珂这种刨根问底的态度，每个情报人员都不喜欢，但他还是硬邦邦地说道：
“暗卫并非对后金粘杆处一无所获，倒不如说，正因为查到的信息太过复杂，所以我们一直对军方采用消极态度，为了能够把影响和损失降低到最小，我们甚至又秘密搭建了一套新的体系。”
“你是说，调查暗卫的暗卫？暗中暗？”孙珂用力揉了揉脑门上跳动的青筋。
“并非如此。”
李平冷静地回答道。
“这是暗卫无数预案之一，满足了条件，就会激活。收到旅顺城防司的谍报，只是一根导火索。”
李平又看了一眼陈楚，随后说：
“在大明无数边地卫所中，建州卫之所以得以迅猛发展，除了辽东将门的扶持外，他们自身的卧薪尝胆也有很大的原因。”
李平说着，走到军情司的黑板前，熟练地将一块盖板从背后抽了出来，拿起一只石膏笔在上面写了四个字：
【盗火计划】
“有资料可查，这是建州女真自成化年间秘密开展的一项活动，通过通婚，联姻，朝贡等一系列手段，培养忠于后金汗及其旗主的‘火折子’从而盗取关内全方位的工技，人才，资源，政令，而托亚哈娜。。。”
李平说道前任军情司长的名字时，明显顿了顿，间陈楚等人没有不适的反应时，便又继续道：
“托亚哈娜一家，便是建州女真盗火计划的一部分，她家仅仅是众多火折子家族的一部分，之所以会引起那么大的动静。。。”
李平说着，目光看向了陈楚。
当初在长生岛，陈楚一眼就看到了佟娜的天赋异禀，便让她做了很多超出家族使命的事。
“黑旗军从侧面让托亚一家在正白旗内地位飙升。”孙珂平静地说道。
他已经反应了过来，即便是依旧感到震惊，但他还是理解了李平的话语，随后他忽然猛地抬起了头。
“我们现在怎么办？”
孙珂突然问道。
“既然是火折，那黑旗军中大量的新技术和新政，想必女真人高层也一定知道。若是我们的东西被他们学了去。。。”
孙珂不敢去想整个后金变成如今黑旗军的样子，若是真成了那样，一时间不知这对辽东百姓是福是祸。
“唯独这一点，是我最不担心的。”
陈楚说着摊了摊手，这让李平也露出一丝疑惑，他有着和孙珂同样的担心。
“盗火计划的最终目的便是将自己从野蛮变为文明，从而入主中原，一统天下，情报司人员非常确定后金会进行类似的革新。”李平说道。
“外形可学，但黑旗军的本质，无论是女真人，还是。。。”陈楚顿了顿，继续道：
“但就一个土改，那便是直接整个八旗牛录制，无论是努尔哈赤，还是现在的皇太极，都是做不到的。。。只不过倒是有一点麻烦的地方。”
陈楚脑海中努力整理着复杂的信息，他又拿起了城防司的谍报文书。
仅仅是看了几行，便不由得从心底感到一股寒意。
再看一遍，文书上面与其说是谍报，更不如说是一份资料的收集。
而能够被装进信封里传递到复州卫，显然是对方有意为之。
上面详细描述了关于正白旗领地内各个女真家族的信息，只不过是以‘托亚’一家作为详细说明的例子。
对于后金耕战一体的牛录制度，情报收集和汇总通常在于对各旗之间关系家族的甄别和筛查。
如以爱新觉罗家族为主体，和他们相对接近的瓜尔佳氏一族等等。
而这一户用汉字翻译为‘托亚’一家的户籍名册，以及相关的备注。
从铁岭，抚顺，再到赫图阿拉，这家人的迁徙手段和佟娜一家几乎一模一样。
而在城防司谍报的附件中，还有数封自复州和赫图阿拉传递的信件，大部分都是以‘托亚’一家由家书的名义互相传递。
陈楚一眼就看出了上面的笔迹，正出自面前的军情司长。wWw.xqikuaiwx.Com
可‘托亚’一家，也仅仅只是正白旗中一户平平无奇的小姓氏，在女真庞大的氏族关系网络中，几乎不值一提。
在附件的末尾，也证明了陈楚的猜想，并有一行钟林亲笔用拼音写的小字：
【发现了一只蟑螂，那代表着什么，你应该知道，这场仗还有的打。】
压力如同被长久累积的压力一起冲垮的堤坝般，一泻千里，陈楚长松了一口气，合上了城防司的谍报：
“发现了一只，那便已经有了数千只。小娜对于他们，只是无数炮灰之中较为闪亮的那一个。”
佟娜身体里流淌着三族人的血，若是按照父辈的传承来看，她显然在血统上更偏向于女真一族。
可无论是外表还是生活习惯，她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家姑娘。
正因为她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家姑娘，脑子里也便难以割舍自己的本家，从而会更加容易地被粘杆处所掌控。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陈楚钟林更新，第357章 盗火（八）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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