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娜把撕碎的光饼就着白水灌进了肚子里，随意用袖子擦了擦脸，而后将手上半块剩饼扔给了陈楚。
“对面暂时没有什么大动作，女真人还在清河不停地架浮桥，倒是毕里河口那里有了点动静。”
“正白旗出现了？江粟他们预估报告出来了没有？”
陈楚接过光饼随意撕了两块放嘴里，便把干粮放到了一边。
“连同皇太极在内的满编正白旗，第七总旗他们已经接战。刚动员的社学总旗提前两天到达了毕里河，加上十九个民团和教育司的工程兵，那里约莫有五千守军，江粟的报告上预估死守二十天问题不大。”wWw.xqikuaiwx.Com
佟娜说着将几案上的餐具推到了一边，从小抽屉里取出一沓写满了字的黄纸。
“这是刚刚统计而出的建奴军情，还有清河口六旗的详细战报，以及暗卫今后的发展规划，都在这里了。”
陈楚迟疑地接过纸，今天的军情司长让他感觉有些奇怪，这已经超出了单次汇报的程度。
他接过信打开翻了翻，里面的情报不单单涉及了后金八旗，还有旅顺，锦州两线的明军以及明蒙边界的榷场贸易价格。
陈楚看向佟娜，却见对方眼神中充满了疲惫，整个人也恍如失去了精神。
“关于那支随船而来的白马军，我不懂你和钟林之间的暗语，不过还是把他们的消息单独整理了一份，诺，就在旁边。”
说着，佟娜又将另一份纸放在了桌上。
而放在这张纸旁边的，还有一份崭新的白色宣纸，上面用漂亮的正楷字写了五个字：
【旅顺城防司】
这是黑旗军与旅顺方面达成的情报共享协议之一，只要双方掌握了自认为重要的军情，那便会第一时间通知对方。
“好家伙，旅顺方面也来消息了？他们拿下金州没有？”
陈楚一时有些激动，只要旅顺的登莱新军成功突破道路狭窄的金州卫，那么整个辽东战场的整体局势将会大大偏向大明的一方。
“嗯。。。”
佟娜强行挤出了一个微笑，却是带着一点哭腔答应了一声。
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陈楚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但从佟娜的神态上大致能够猜到。
他的这位军情司长显然非常在意这份来自旅顺城防司的谍报，甚至在他指向这份信件时，陈楚看到了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登州新军没有朝廷的旨意，不方便公开支援我们，所以才会有这支白马军的出现。”
陈楚说话间，坐到了佟娜几案面前，仔细将钟林传递过来的军情文书展开在了几案上，又说道：
“这种新式暗文，我暂且把他称作“拼音”。等眼下的战事完结，我会把这套写法教给你，如此一来你们也不用每次去查文书上的点阵了。”
佟娜苦笑着摇了摇头，坐在几案上俯低了身子，双手扶着脑袋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什么点阵，暗文，拼音，大明，大金，这些我其实都不懂，我只是一个从铁岭卫逃出来的流民，你为什么要让我学那么多东西！”
呜呜的哭声从佟娜蜷缩的身体里传来，不同于平日里调侃用的假哭，此时的军情司长已然和一个哭鼻子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区别。
豆大泪珠落浸湿了她的衣袖，整个指挥所的人见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疑惑地看了过来。
“你们先出去透透气，休息一刻钟。”
陈楚转过头，向指挥所里的人小声命令道，同时又看向了一旁的书记员张月鹿，此刻她已经放下了手中记录的毛笔，神情担忧地看向了自己两个顶头上司。
陈楚向她摆了摆手，向她示意‘交给我’后，张月鹿便也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你这是看到什么东西了。。。。”
陈楚想要伸手去摸那份城防司寄过来的文书，却被佟娜率先伸出手握住了手腕。
“我家以前经营的茶馆，之所以能够在铁岭卫开下去，不单单是靠着往来客商，还是因为不少女真人，蒙古人看中了我家的一层关系。。。爹爹是女真人，娘亲是汉人，我能活着逃出赫图阿拉就是靠着几个叔伯亲戚。。。”
佟娜断断续续说着，握住陈楚手腕的力道却愈发松了。
“我没有办法不去报答他们的恩情，可我又怎么能够出卖收留我的黑旗军，出卖你呢。。但我还是卖了很多不该卖的情报给他们。。我。。。”
佟娜的声音如同辽东枯败的森林，听不到一点活力和希望，她整个人也慢慢变得颓然，不知所措，如同被长久累积的压力一起冲垮的堤坝般，一泻千里。
陈楚这才惊觉佟娜是女真人与汉族人的混血，若是按照父辈的传承来看，她显然在血统上更偏向于女真族。
而让一个和粘杆处有联系的女真人去率领黑旗军最高情报机构去调查粘杆处，这势必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而现实也验证了这一点，无论是暗卫还是刺客庭，对于大明的情报向来顺手捏来，而对于后金的情报，则一直都浮于表面，乃至于对那个神秘的粘杆处，从来都是一片迷雾。
陈楚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绪，他拿起了城防司的谍报文书。
仅仅是看了几行，便不由得从心底感到一股寒意。
上面详细描述了关于正白旗领地内各个女真家族的信息，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统计后金各个旗之间的家族也是暗卫长做的事情。
毕竟对方是耕战一体的牛录制度，一级情报的收集汇总通常就是在于甄别和筛查和旗主关系较近的丁户。
而能够被装进信封里传递到复州卫，显然是对方经过筛选后得到的重要线索。
这是一户用汉子翻译为‘托亚’一家的户籍名册，以及相关的备注。
从铁岭，抚顺，再到赫图阿拉，这家人的迁徙手段和佟娜一家几乎一模一样。
而在城防司谍报的附件中，还有数封自复州和赫图阿拉传递的信件，大部分都是以‘托亚’一家由家书的名义互相传递。
陈楚一眼就看出了上面的笔迹，正出自面前的军情司长。
在附件的末尾，有一行袁可立亲笔写就的小字：
【根据旅顺城防司调查，‘托亚’一家在一次后金对野人女真的部族叛乱中，首次使用了‘佟’作为代称。】
对不同族裔使用不同风格的代称，这种等同于自爆的做法，只能说明对方在自己身边同样安插了耳目。
显然袁可立没有想到对方已经把卧底卧到了黑旗军的情报司长。
来往信件中还详细介绍了黑旗军的各项条例，以及复州卫士绅地主的现况。
“他们。。他们都知道了什么？”陈楚失落地问道。
这时耳边却传来了袖剑出鞘的声音。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陈楚钟林更新，第352章 盗火（三）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