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姜的脸色有些恐慌，眼角不住抽动了起来。
他看着轩炎那一双疲惫，却依旧充满了杀意的眼睛。
许久，他只能颤抖着说道：“撤……撤退。”
……
看着逃离而去的拜月教众，轩炎的身子瞬间松软了下来。
他瘫坐在地上，那一身已呈鲜红的白衣下，满是伤口……
这一幕无疑是触目惊心的，站在他四周的人无不动容。
“你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伊三娘远远地走来，咬着唇，攥紧了拳头。
她恨不得冲过去一巴掌扇在这个好出风头的少年脸上，可又怕真把他给伤了。
轩炎却只是笑了笑：“死不了……咳咳……我命硬得很。”
捂着嘴，他淡淡地咳了起来。
现在，他最不怕的应该就是死了吧。
此时，那微微低垂的双眼中早已尽是疲惫，却还强撑着。
这一战，还没打完。
一战下来，死伤已是过半。
凌冽的风从身旁刮过，风干了身上的血，只留下点点的猩红依旧覆盖在衣袍上。
他呆呆地坐在草地上，抬头朝着天空仰望：“你们都往后撤退吧，护着那些受伤的兄弟先走。”
那目光平淡如水。
远处，仅存的炎军正在重新划分，以备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那你呢？”伊三娘紧紧地盯着他：“真要留下来等拜月教主吗？”
轩炎低下头，抿着嘴唇：“想逃也无路可逃。”
“我不走，我可以留下来和你共生死！”
“你能，他们能吗？”
他们，指的是远处那些可怜巴巴的炎兵。
他们正睁着眼睛，静静地望着轩炎。
那些目光，无路可逃。
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
轩炎低着头，伊三娘握紧了粉拳。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伊三娘咬着牙，那身躯在颤抖，声音在颤抖：“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吗？”
指着远处的炎兵，伊三娘喊道：“你以为你真的是为他们好吗？这次杀了那么多拜月教众，很快拜月教就会倾巢而出！所有的人都会被围剿！你以为你改变了什么吗？你以为你是英雄？你只是一个傻子！一个自不量力的傻子！”
娇愤的声音在冰冷的夜里回荡，落入轩炎的耳中，不知为何，却那么温暖。
他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叹了口气，他微笑着说：“可这个世界，总要有这样的人，咳咳……”
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每咳一下，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裂开一样，咳出了一缕血丝，痛楚溢于言表，可还在笑。
内伤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甚至连先前突破的时候留下来的隐疾，也已经复发。但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去。
无论如何，都必须撑住。
他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笑着。
伊三娘的心在绞痛。
剧烈的咳嗽之后，他捂着嘴，低垂着脸，淡淡地说道：“我没那么好，我很自私。我只求对得住自己的心。”m.xqikuaiwx.cOm
“对得住自己的心？呵呵。”她冷笑了起来。
伊三娘的呼吸越发急促了，她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轩炎，眼眶中隐隐泛起了泪光。
一刹那，咬住嘴唇，她猛地往前几步，卯足了劲头一巴掌甩在轩炎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
“你疯够了没？给我醒醒！醒醒！”她哭喊着。
这一巴掌，打懵了伊三娘自己，也打懵了远处观望的炎军。
甚至有人问：“要不要上前帮忙？”
只是，这一巴掌却没有打懵轩炎。
伊三娘的手火辣辣的，微微歪着脑袋的轩炎却只是笑了笑，笑得淡如清水。就好像这一巴掌他本就该挨一样。
她怔怔地看着那笑容，有一种窒息般的感觉，揪心的痛。
她宁愿他一巴掌掴回来，而不是这样笑。
咬着唇，一滴滴的眼泪划过如玉般的脸，她一个踉跄瘫坐在地。
死守的泪水终究是决堤了。
低下头，捂着脸，伊三娘抽泣了起来：“你现在是我们的主心骨！现在分散就只能被敌人各个击破，你怎么就不明白？”
泪如雨下。
她终究是哭了出来，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这是一刹那的崩溃，决堤。
在这些年的漂泊生涯中，她咬着牙挺过。与强大的敌人生死搏杀，她咬着牙挺过。
她以为，自己只剩下坚强。
可这一刻，她竟然心痛了，崩溃了。
为什么要哭？
连她自己也不懂。
为了这个倔得像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的少年，她竟然崩溃了。
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自己的手背上，她感觉有什么在撕扯着自己的心……
在场的，无数的炎兵都远远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如梦幻般美丽的苗衣女子，竟如此失态。
低下头，轩炎抿着唇，依旧是笑：“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总有那么一天，你会明白我……”
“我不要你死——”伊三娘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所有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汇聚。
她屏住呼吸，拼命地忍着，可越是忍着，她的眼泪越是不争气地掉落，她抹去眼泪，挤出微笑，一把拽住轩炎的手，道：“我们不争了好吗？我们一起并肩战斗好吗？”
那声音已是哀求。
她怔怔地望着轩炎，望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
转过头看着泣不成声的伊三娘，看着这位绝色美人在自己的眼前哭得像个小孩一般。
看了许久，他才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躬下身子将她一把抱住：“听我的，你和他们一起走，我随后就会赶上。”
“不，我不走！”伊三娘摇头。
“对不起，别哭了，好吗？我答应你，一定会留着命去见你们的。”
伊三娘一把将他推开，哭喊道：“你是个骗子！你每次都这样！”
远处，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
伊三娘捂着脸抽泣，轩炎面无表情地站着。
两人就这么呆呆地对着。
许久，轩炎缓缓地转过身去。
“对不起……我欠了他们的，不能再连累他们了。”
“那我呢？你就不欠我吗？你一次又一次地冒险，你想过我吗？你死了，拿什么还我？”
“对不起。”呆呆地站了许久，轩炎最终还是抿着嘴，一步步往前。
伊三娘扑上去伸手想要拽住轩炎。
正当此时，只见轩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转身拍在伊三娘的后劲上！
“不……不准去……”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了，她娇软的身子微微一倾，倒在轩炎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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