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酒推开窗，说呼吸下新鲜空气，结果空气还没呼吸到，就听到了和她有关的新鲜“瓜”。
她当即靠着窗，身体微微往外倾，想听听能编出个什么桥段来。
“我那天和送她来的马车夫打听过了，说是啊，她不检点，被老爷当做弃女丢这反省呢！”
“啊？可是我听到的是，她被府上的八小姐抢了婚事，老爷怕传出二女抢一夫的丑闻，才将她送来避风头的。”
庄子上的奴仆，离京城远，又生活在乡野之地，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围在一块偷会懒，再聊点闲话。
此时三个婆子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真相来，不由得讨论更激烈和好奇了。
“那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啊？我昨日便瞧过那九小姐了，长得是真如花似玉，就是瞧着有些瘦弱，不像是受宠的，听闻她在府上过得还不如咱们这些下人呢……”
“嘘，你小点声！你胆子也忒大了吧，万一被听到，你不怕受罚啊？”
“怕什么！我都打听清楚了，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出，老爷不宠她生母，也不待见她，夫人和其他小姐们更是当没她这号人，就这样的泥人，山高老爷远的，咱们又没去她面前说，干嘛要怕？就算听到了，我也不信她敢……”
“九，九小姐——”
高高壮壮、肤色黝黑的婆子正大着嗓门吹牛呢，话没说完就听到旁边共事的婆子拿手肘杵了杵她胳膊，她没回头，只是皱眉不满道，“你结巴什么，我可不是吹牛，我说真的，这样懦弱的小姐，想来我们偷偷懒也不会受到处罚……”
“是么？”
莫酒手一撑，便从屋内翻身出了窗外，这身子娇弱，做翻窗这事还有些吃力，好在窗户不高，她人又轻盈，一下就翻出来，稳稳落地，行了两步，站在台阶上，看着这坐在石阶最下一节的三个婆子。轻笑了声，意味不明地发问了声。
先留意到开窗站在屋内听见她们说闲话的那名婆子，早就脸色变了，忙起身低着头，她提醒了另外两人，但说话没个把门的那个却后知后觉。m.xqikuaiwx.cOm
直到听到一道轻柔的陌生女声，她才猛地意识到，有“外人”听见她们议论主子了。
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双手叉腰都带着一股子慵懒味的莫酒。
她穿了一袭妃色的罗裙，布料不算顶好，但胜在年轻底子好，这颜色她穿出来格外温柔明媚……
但她一双该是温婉可人的杏眼里，却带着浅浅的冷笑。
立时吓得这婆子脸色惨白，膝盖都跟着曲了曲。
但想着自己刚说的，九小姐就是个不受宠的软柿子，那翠姨娘早晨看到她们，都不敢大声说话的——那就算九小姐听到了，她肯定也和她那姨娘一般，懦弱不敢争辩的。
便大着胆子说了句，“九小姐起了？可又是对庄子上的人不满意？”
莫酒眯了下眼，忽而唇角噙了笑，抬起一指，指向这婆子，“不错，就你了。”
婆子：“？”
她迷茫地抬起脸，便对上莫酒有些诡异的笑容，立时打了个寒噤。
翠娘从来到庄子起，就心事重重的，她在莫府后宅的小破院子待了十多年了，早就被养成了笼中不敢噤声也失去翅膀的雀鸟，乍来到新地方，她并未感到自由，而是更加的不安。
担心庄子上的人变本加厉地欺负她们娘俩，担心以后的日子会更难捱，更担心女儿的前程。
昨日小酒的话，并没给到翠娘太大的鼓励作用，她甚至惶恐凄凉地想，女儿定然是被莫芸抢了她婚事还污了她名节这事刺激的，心下更加心疼孩子，便也没反驳女儿的那番“胡话”。
正眉头紧锁时，便听见外头刺耳的求饶哭声。
翠娘心里咯噔了下，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第一反应就是莫酒初来乍到被挤兑欺负了。
仓皇着跑出屋外，行至门前时还险些被门槛绊倒，她也顾不得这些，只满脸紧张地朝着前院跑去。
“打轻了，早上是没吃饭吗？”
莫酒正坐在树下，彼时日头正好，有些许的晒，她便让赵嬷嬷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树荫下吃糕点、喝茶。她翘着二郎腿，一派慵懒镇定的模样，面前两条长凳并排着，上面是早晨编她料最猖獗的那位婆子，正被按在上面挨板子。
打板子的正是这婆子“出卖”的马车夫，他脸色僵硬，手上的扁担却只能在莫酒云淡风轻的问话下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打在婆子的身上。
婆子惨叫声十分难听，声带估计都喊充血了，而莫酒也没让人堵住对方的嘴，任其哭嚎。
这庄子上做粗活的婆子，劲儿大，这惨叫声起初也中气十足的，传得这些随莫酒一块来的莫府下人，神色各异。
赵嬷嬷首当其冲，她紧咬着唇，不敢露出半点怯来，但拢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掐着掌心，被这响亮的板子声、凄惨的求饶声，以及血与……打得失禁的液体交杂的味道，整得精神头都快没了。
太折磨人了，明面上是让所有人来看看背着主子嚼舌根子、以下犯上的奴仆受罚，实际上……像赵嬷嬷这样在深宅中浸淫多年的老人，哪里不懂这是九小姐在“杀鸡儆猴”的招数。
哪怕知道这是敲打，但还是被这手段震住了。
在莫府，除了大小姐，哪个小姐不是被老爷甚严的家教约束、夫人霸道的气势压制下，夹着尾巴做人的？
九小姐从前像个隐形的人儿，这一朝外出到庄子上，就变了个人，夫人手段也狠，但夫人怕血不喜惨叫声啊！
哪里像九小姐这般，将嚼舌根的婆子拉到前院空地上，再让那嘴上没把门的车夫当众施罚？
这婆子有多恨九小姐就先不说了，往后和这马车夫肯定是要撕破脸的。这还是小事……
赵嬷嬷恍惚地看着周围皆被镇住、大气不敢吱一声的奴仆，顿时有种“这庄子以后还是姓莫，但是‘莫酒’的‘莫’”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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