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第二天醒来时，什么都不知道。
她打开手机，只看到弹出来的界面。
还是和陆厌的聊天框。
但他没有回复。
程岁觉得自己发的那条消息太碍眼了，这让她觉得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便匆匆关掉手机往卫生间走。
兴许是注意力始终放在昨晚发的那条消息上，也就没察觉到消失的黑色刷牙桶和毛巾，以及刮胡刀……
程岁下楼后，坐在桌边吃饭，油条放进嘴里，仍吃得有些漫不经心，在捕捉到田姐的身影时，却陡然来了精神。
主动开口：“田姐，你给陆厌打个电话吧，问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向来爽朗的田姐，头一次有些扭捏犹豫，站在原地，嘴张张合合，像是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程岁放下筷子，屏息，认真盯着她看。
田姐叹口气，终于道：“程小姐……陆先生昨晚回来了……”
“什么时候？”
“凌晨一点多……”
“我……”
“您那时候正睡觉呢，我就没打扰您。”
程岁眉眼低垂，遮住少许失落。
田姐观察着神色，斟酌半天，又道：“陆先生昨晚把他的东西都收拾走了……”
一道声响突兀传来……
程岁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碗。
田姐忙跑去收拾。
程岁却浑浑噩噩起身，转身上楼，往主卧走……
更衣室的柜子空了一大半，属于陆厌的衬衫、大衣、毛衣都拿走了，甚至连领带都没留下一条……
卫生间里，也没有他的任何东西。
程岁又去书房，书架上依旧满满当当，都是他不爱的漫画书，书桌的抽屉和柜子里，却什么都没剩下。
属于他的各种文件和金融杂志，甚至是书桌上的摆件，都没了。
这个家里很大，却再也翻不到关于陆厌的任何东西。
仿佛他从没在这里住过。
程岁自己坐在二楼的楼梯上，双手抱膝，安静望着门口。
门开着……平日里送菜的人又来了……
田姐不停忙碌，拎着几个大袋子往厨房走，还吩咐说以后不要弄太多胡萝卜，但是水果和其他青菜可以多送来些，尤其是黄瓜……还有排骨，要精排……
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程岁抬头看天花板，感觉心口沉闷，她艰难呼吸，眼底却泛起些潮湿。
那晚在后院，她是不是看错了，陆厌并没有在小棚里偷偷哭。
又或者哭，并不是因为她的离开，而是为他逝去的青春感到遗憾……
有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
陆厌细心照看她的东西，只是出于他骨子里的教养，包括他担心她出去无法好好生活，所以宁愿自己连夜带行李离开，把这个价值很贵的家留给她……
甚至还让田姐照顾她。
可能，都只是出于愧疚而已。
就像是他在酒吧包厢里说的那样。
倦了，烦了。
田姐又在厨房忙碌，听声音像是要准备午饭。
程岁觉得浑身都很累，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弥漫的疲倦，她起身，慢慢下楼，走到厨房门口，声音有些哑：“田姐，不用做我的饭了。”
“程小姐是没胃口吗？”
“不是……”程岁的脸色有些苍白，笑道：“是我准备离开。”
田姐脸色一变，忙过来阻拦：“可是陆先生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
程岁不再答话，转身，上楼去找自己的包包。
那些价值昂贵的衣物仍旧没拿，只在下楼时，带走了平安。
这个房子是陆厌的，她不能把主人逼走后，自己舔着脸留在这，所以她得走。
至于那些没长出来的小青菜，就留在那里，干掉吧，烂掉吧。
程岁带着平安，先打车去酒店暂住一晚。
她打算好好思考下接下来要去哪儿。
连城的甜品店还没卖出去，那里的街坊都很好，回到那里的话，会过得很开心。
而柳镇老家，也好久没回去了，重新收拾下旧房子也很简单，不会太劳心劳力，那里的邻居更是熟络，回去不会太孤单。
程岁坐在酒店的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认真思考，心里却总感觉很空，像是有一个被吞噬掉的大洞，怎么也填不满。
将近晚上时，也没思考出一个结果。
程岁带着平安往出走，打算去买点吃的。
可刚走到酒店拐角，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陆厌。
他站在墙边，指尖夹着支烟，在昏暗灯光下的眉眼，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明艳女人，女人的手指拽着陆厌的领带，很暧昧开口：“进去啊……”
陆厌低笑一声，偏头吐出一口烟雾，淡淡问：“急什么？”
“你不急？”女人佯装恼羞成怒。
陆厌瞭起眼皮，喉结滚动着笑了声。
女人又把手往他的衬衫上放，语气很熟稔的撒娇：“你给我做的这个指甲很漂亮……你以后还要给我做。”
陆厌垂眸看她，勾起唇角，给出二字：“贪心。”
女人脸颊隐隐泛红，轻轻拽着他的领带，把他往房间里拉……
一分钟后，锁芯入膛的声音传来。
门关上了。
程岁才松开一直攥平安嘴的手。
刚才，陆厌和那个女人亲昵聊天时，平安一直想往外跑，想对陆厌叫唤。
被程岁拦下了。
她伸手紧紧攥住它的嘴，同时不停用另一只手抚摸它的头，很小声乞求：“别叫……别叫……”
程岁看着紧闭的房门，起身，拉着平安往出走。
浑身却在肉眼可见的发抖……
程岁带着平安浑浑噩噩走出酒店，去旁边的美食街买了五个肉包子，她蹲在路边，自己吃一个，往平安嘴里塞一个。
酒店四楼的窗口，陆厌站在窗边往下看，指间夹着一支新点燃的香烟……
静静看程岁时不时往平安嘴里塞包子。
平安吃得比较快，很快吃完三个后，低头往程岁怀里凑，把她怀里袋子上放的最后一个包子也叼走……
陆厌沉眸看着这一幕，吐出的烟雾往玻璃上贴……模糊了下方的人影……
程岁连一个包子都没吃下，只咬一口就放在平安嘴里，她眼底微潮，肩头下沉，看着远方的天际。
缓缓坚定道：“平安，我们再努力一次吧……我们好好赚钱，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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