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人们会结伴到京郊的沂水,踏春游玩。春水畔浴,佩兰祓禊,曲水流觞。青年男女还会随身携带芍药,如有心仪之人,便互赠以表明心意。
“长安水边多丽人,”陌九摇头晃脑地背起上课时听到的一句诗,“三哥,你就带我去玩玩嘛。”
刚听说让自己明天不用来,陌九吓了个半死,即刻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抱着祁连的大腿就是一阵哀嚎。
祁连哭笑不得,解释道,明天上巳节春游,我有要事,无法给你指导。陌九一听这话,登时放下心来,瞬间就把刚刚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缠着祁连非要带她去。
“三哥,你就带我去玩玩嘛!我保证好好听你的话,绝对不乱跑。”
陌九撑着下巴,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祁连,楚楚可怜地央求道。
“你要是学业有这般用心,大司礼恐怕做梦都得笑出声来。”祁连拿起手中的书卷轻轻敲了敲陌九的小脑袋,“我有事,并不是去玩的,没法带你。”
“您就带我去嘛,带我去嘛,我的好三哥……”
被缠地没法,祁连索性把书一合,躺在了榻上,闭目养神,不顾陌九在旁边折腾。
陌九说了许久,见祁连不搭理她,索性踢掉鞋子爬到了榻上,往祁连身边一躺,耍赖道,“您要是不带我去,我就不走了,我就睡在这里,你到哪里我到哪里。”
祁连扶额,坐起了身,看着旁边施施然躺着的陌九,觉得这种做法好像似曾相识,之前也有人这么做过,无奈地妥协,“好吧,明天辰时在辟雍门口。”
陌九跳了起来,“好嘞,收到,我这就去请假。”
辰时,天刚蒙蒙亮,陌九穿戴整齐就到了门口,马车已经等着了。过了一会儿,祁连带着小厮也到了。马车载着几人朝城郊疾驰而去。
到沂水时,天色已经大亮。清澈的湖水旁边挤满了三三两两的人群,大家在晨曦的阳光中戏水游戏,拿着柳枝一下下抽打水面,祈求流动的湖水能够带走病魔灾祸,留下幸福和祥。
亭子里聚集了不少青年男子,坐在弯曲的水道旁,清澈的水流带着酒杯一路从众人身前经过,击鼓声停时酒杯落在谁跟前,那个人就要喝掉杯里的酒,赋诗一首。
桃林的花朵开得正好,一簇簇花朵挤在一起,远看就像树梢上升起一团团粉红色的云,姑娘们清脆的笑声从里面传来,传来生机灵动,也带来无尽春意。
陌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她以前不被允许出门,更别说集会,如今看到这番情景内心别提有多开心。
“我就说你怎么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以前没见你这么用心过,原来秘密在这里呀?”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到陌九耳朵里,似是位俏皮姑娘正拿闺中密友打趣。
陌九循声看去,只见不远的桃树下,一粉衣女子和一黄衣女子正打眼儿瞧着他们这个方向。刚刚那声音便是粉衣女子在说话。
见他们注意到自己这边,她又继续打趣身边的黄衣女子,“得啦,得啦,还不快过去。”
那黄衣女子嗔怒似的捏了捏好友的胳膊,半推半就地被拉到了他们身边。
“蔓儿参加三皇子殿下。”那黄衣女子朝祁连轻轻施了个礼,脸颊上升起两团红晕。
“蔓儿多礼,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林蔓儿从丫鬟的手中接过一只芍药,满眼期待地递到祁连面前,声音轻轻软软,羞得满脸通红,“春水初生,春林初盛。芍药一只,望公子不弃。”
林蔓儿心下紧张,不知道自己这样大胆的举动会不会引得祁连反感,低下头不敢看祁连的反应。停顿半晌,见祁连犹豫片刻,接过了她手中的花,喜上眉梢,眼睛都染上了笑意,“奴家备有几盘点心,不知公子可愿品尝一二。”
“点心?好啊好啊。三哥,我们正好能尝尝。”
二人婉转之时,忽听一小儿童稚声音传来,瞬时气氛就消散了大半。
“好了好了,姐姐带你去吃点心,你别在这边杵着了。”粉衣女子见有人破坏自家姐妹寻夫郎,扛起旁边的小孩一溜烟就跑开了,跑出去大半才记起向祁连打招呼,“这小屁孩儿我先带去玩一会儿,待会儿给你们送过来啊!”
直到两人彻底看不见,那粉衣女子才气喘吁吁地放下陌九,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扶着身边的桃树,一个劲儿地喘气,喉咙冒烟,心想要是早晨没嫌累赘带了水就好了。
想到这里,眼前竟然真的出现一水壶,她大喜过望,拿起水壶就咕噜咕噜喝起来,喝足后才记起要向水壶主人道谢。
“姐姐,你是不是该把水壶还给我了?”
粉衣女子瞧了瞧面前的小孩儿,把水壶递了过去,“你是谁?”
陌九做了个揖,“在下陌九。”
“哦,原来你就是陌九啊!”粉衣女子斜眼打量面前的人。这小屁孩儿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弟弟口中那样跋扈任性。
“你认识我?”陌九抬头问道。
“我不认识你,却早闻大名。也许你可以猜猜我是谁。”粉衣女子微微弯下身,大脸堵到陌九眼前。
陌九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
“本来啊,我也是要去找你的,却想不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你在辟雍仗着身份胡作非为,欺负我弟弟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把?”粉衣女子站直了身子,恨恨地说道,似是想给弟弟报仇。
“陌九进辟雍,统共也没有多久,从不曾欺负过什么人!姐姐您是不是听岔了,还是说受奸人挑唆。”陌九思前想后,自己哪里有欺负过什么人,倒是一进去就差点让别人欺负了。等等,让别人欺负,这眼前人不会是……
“您,莫不是郑陵的姐姐?”陌九试探地问道。
“哎呦,陌小公子好记性,这才记起来,真是贵人多忘事呀!”粉衣女子讽刺道,“没错,我就是郑陵的姐姐,吏部尚书府的嫡长女,郑盼梅。你欺负郑陵,可恨父亲还责怪弟弟不应该惹你,给狠狠抽了一顿鞭子,还让在祠堂跪了两夜,郑陵在床上可是整整躺了两天才能稍稍活动。你如今让我碰上,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该当初。”
这吏部尚书夫妇真真一对妙人儿,竟能生出这么两只活宝。
陌九心里暗忖,自己说什么估计她也不会相信。谁能不相信自己的亲弟弟,反而去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的话呢,只好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刚说完,她就出手袭向陌九。陌九闪身轻轻避过,“我不想动手,你别逼我。”谁知道她又调转方向,手成鹰爪状向陌九脖颈处扑来。wWw.xqikuaiwx.Com
陌九见她非要打一架,招式阴毒,只好闪身到她背后,照着她背心处就是一脚。郑梅儿刚刚出招时用力太猛,基础又不稳,背后遭这么一脚,瞬时就失去重心,一头栽在地上。刚想爬起来再反击,一翻过身,却见陌九的马鞭已经抵到眼前。她紧张地闭上眼睛,浑身直抖,却听到马鞭在耳畔风声呼呼,在离她很近处掉转方向,抽向旁边的树干。
“算了,我不愿与你为敌。况且,陌九的鞭子从来不打女人。”
远处树林中,几个黑衣人正远远望着这场打斗。其中一人问领头的黑衣人道,“头儿,我们现在过去吗?”领头黑衣人摇了摇头,“不,还没到时候。有其他人在场,我们不好下手。况且这位大小姐既不是我们的目标,也不是我们能随便下手的人。暂且等等,也好让这位大小姐给我们打头阵。”
“那你们要不要也和我先打个头阵啊?”
背后有人突然说话,黑衣人赶忙转头。一银发少年从天而降,手持两柄弯刀,趁几人不备冲过来。
几个黑衣人瞬间毙命,剩余几人反应过来,仓惶之间应战,武力不敌,准备仓促,根本不是银发少年的对手,只得边打边逃。但那银发少年没有饶过一人的意思,越冲越狠,手法愈发伶俐狠决,双刀在手里舞起来活像两条银蛇,瞄准猎物就冷厉出击。
“你到底是谁?”领头黑衣人见兄弟都已倒在血泊中,而那银发少年却缓缓逼近。他近乎歇斯底里,“你到底是谁?”
“这话你留到地府去问判官吧!”银发少年冷冷回答,抬起双刀,刚要砍下去时,却听到那领头人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洗血录做事,什么时候失手过?”
“洗血录?”双刀停在离脖颈一厘米处,银发少年狐狸眼一眯,“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那人仰天长笑,“哈哈哈,从我嘴里你什么都不会知道。”说完,他撞上双刀,鲜血喷涌而出,自刎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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