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银子用到了实处,他们也能制造出新的“神迹”,甚至拥立一个新的天师,这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虽说这办法也有一定的风险,但如今做什么事不需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正如种田的人担忧天旱,岸边垂钓的人也有可能一无所获,做生意买卖也不一定就能赚个盆满钵盈,也有可能一夜之间成为穷光蛋。
但对于一个成功的商人来说,他们最为擅长之事便是合理规避风险,把亏本的可能降到最低。
只要利润和回报足够丰厚,即使有可能因此丧命也在所不辞。
洪若谷本就是唐宁则推荐给拓拔骞的,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甚至可以和天师并肩,也有唐宁则在背后推波助澜。
所以在洪若谷看来,唐宁则的确有这样的本事,能够扶持一个新的天师。
到时候洪若谷操控拓拔骞的身体,新的天师操控拓拔骞的心,那岂不是内外夹迫,更易成事?
而作为众人扶持的对象,李景焕并没有过多地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之中,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听着。
商议的最终结果,就是按照唐宁则的计划,先把李景焕推到人前的位置,待到他皇子的身份得了拓拔骞的认可后,再为他造势。
与此同时,身处范疆的李珺乔也从村民口中得知,一个多月前,的确有一个跟张贴在茶摊墙上的画像十分相似的男子来到此处。
正如茶摊大哥说的那样,他是驾着马车过来的,马车上似乎还有其他人,只是从不见此人下马车来。
据村民回忆,那男子十分古怪,他有意一下子向附近的村民购入足够十个人五六天食用的粮食,但他既不要米面,也不要蔬果,指定要耐于储存、食用方便的烧饼。
由于他给的银子十分丰厚,要得又急,要是只有一户人家来做这些烧饼,时间是来不及。
所以宋梓溪附近好几户关系好的人家听说这件事,决定合力把烧饼做出来,好挣了拓拔繁这笔银子。
拓拔繁也不怕那些村民坑骗食言,把银子放下,嘱咐到他大概再过两个时辰左右拿到那些烧饼后,便驾着马车先行离开了。
等到他再来取这些烧饼的时候,他随行的便成了一匹骏马,而非马车了。
那些村民的话让李珺乔心中疑窦丛生,她再三确认道,“他要的是十人份量的烧饼?你们没听错?”
一个脸颊瘦削的村民首先回道,“要的就是十人分量的,要不然我们几家人也不用合着来做这些烧饼呢,大概做了有将近两百个吧。”
“是啊!他说得没错。”其他村民也在一旁附和着。
“他不是只有一个人吗?怎么吃得了那么多烧饼?即使马车上有其他人,一般最多也就能坐三四人,也吃不了那么多烧饼啊……”李珺乔心中的疑惑更浓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穿着褐色麻布上衣的小伙子窜了出来,对百思不得其解的李珺乔说了句,“那男子来我们村子不久,又来了一群人,也是生面孔,说不定就是和那个男人是一伙的。”
其他村民听到这个小伙子的话,也纷纷回忆过来当日之事。
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年逾七十、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本来不过是在看热闹,此时见那小伙子提到了那群不速之客,马上气不打一处来,开口便是骂骂咧咧的。m.xqikuaiwx.cOm
“那几个人张口就要买我家的老黄牛,我想着那两头老黄牛还能耕种,便不太想卖。”
“没想到那为首的人直接丢下一张银钱,二话不说就把我的黄牛拖走了,天底下居然有强买强卖的事,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其他人的关注点却不在强买强卖之上,反而异口同声地问了句,“那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那个老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也就……五十两的样子吧。”
其他村民听了老翁的话,眼中马上露出艳羡,其中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直接把其他人的心声说了出来,“这么算来你还是赚了的啊,你家那两头黄牛都老了,就你宝贝着,要是拿到市集上去买,牛肉档主都嫌肉老皮韧,卖不出好价钱。”
那男子嗤笑一声,“这明明就是你赚了他们亏了,我也不懂老人家你到底还在埋怨什么。”
那个老翁见其他人也不帮他说话,马上反驳道,“要是卖给牛肉档主也就罢了,起码还知道念一下往生咒,那黄牛也能少些痛苦。”
“你们是不知道啊,后来我在溪边垂钓的时候,远远看到我家黄牛的头在溪水面漂浮,我当时还想着它这么聪明,居然给逃回来了,连忙用鱼竿去赶它回来。”
“我当时没留意到鱼钩刚好扎到那头牛身上,结果‘砰’的一声水花四溅,那牛身居然爆开了,连好几尾溪里游着的鱼都被炸晕过去了。”
“要不是我在岸边,只怕就像那些鱼一样被震飞了。”
那老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
只见他不停用满布皱纹的手轻抚自己的胸口,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快速跳动的心脏稍稍慢下来些。
小伙子脱口而出问了句,“平日溪里也时不时有死去的耕牛尸体,大家都知道碰不得,一碰就会炸,老人家你难道不知道吗?”
老翁觉得那个小伙子的话有些冒犯,脸上生出一丝不喜。
他怕其他人暗地里笑话他,连忙解释说,“我当日遇见的那黄牛跟平时在漂浮在溪面上的黄牛不一样,平日见到的都是大半个身子沉在水里,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牛尸。”
“但我家那头黄牛却是整个牛头露出水面,半截身子在水中,跟平时黄牛过河没什么两样。所以我才以为是我家黄牛逃回来了。”
那老翁越说越气,连脸都涨红了,与他那一头斑白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珺乔担心那老翁过分激动,会出大事,连忙劝慰他说,“老人家,你先别气啊,有事慢慢说。”
那老翁见李珺乔不像其他村民那般质疑他,反而还关心他,不禁对她生出好感来。
他干脆转过身子,背对那些村民,只对着李珺乔说,“姑娘家,你心善,他们都不信我,我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不过要是你信我,又愿意听,那我就单独说给你听。”
李珺乔见状马上说,“老人家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只是我怕你情绪太过激动,一时晕了过去,你还是悠着点儿说吧。”
那老翁见李珺乔愿意听,便又说道,“后来我才发现,那头黄牛是活生生被人剥了皮,然后咽喉的切口用针线缝了,吹了气做成牛皮筏子了。”
李珺乔有些讶异,“做牛皮筏子还需要保留着牛头吗?怎么跟我平时见的牛皮筏子不一样?”
此时,那老翁脸上现出一抹几不可察的自豪,“姑娘,你年纪小,自然是不知道这当中的门道。”
他指了指溪水的上游,“看见那里没?那边就是龟兹国,每年初春溪水倒流,要是顺流而去,便会来到龟兹国。”
“那些人大概是用这些现剥的牛皮冒充死去的牛尸,藏身其中,然后潜逃到龟兹国。”
早在过来范疆的路上,李珺乔便已把宋祉溪一带的地理环境提前打探清楚了,她马上问了句,“从这里去龟兹国不是还有山路吗?那可不比冒险行水路要安全一些吗?”
那老翁摇了摇头,饶有意味地说,“那些人来村子的时候,刚好连日大雨,冲垮了山体导致山路被巨石拦住,一时又不过去,也就是姑娘过来村子的七八天前才修好的。”
“而且走山路去龟兹国也是需要通关符节的,依我推测,那些人大概没有把通关符节拿到手,所以才冒险用这种办法瞒天过海。”
老翁的话让李珺乔顿时茅塞顿开,加上拓拔思齐曾跟她说过拓拔繁的真正身份,她马上想到他这番潜会龟兹国,定是另有所图。
眼见他已经离开了凉凌国的边境,李珺乔不仅有些失落。
本以为这次到范疆来,能有很大的概率解开李景焕的身世之谜,以及确切的死因,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让拓拔繁就这样在她的眼底逃脱。
就在李珺乔心中充满不甘,考虑到自己一时半刻也没有办法拿到通关符节,到龟兹国去寻人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在驿馆的时候,拓拔思齐留给她的那一个玉牌。
她细细摩挲着那枚小巧的玉牌上面雕刻的文字,心中暗念道,“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是单有这枚玉牌还不够,她对龟兹国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如今拓拔繁身处哪个角落,所以她还需要订立一个更为详尽的计划。
更何况如今李珺乔在范疆也停留了一段时间了,但江南那边却一直没有回信,她也不知道李一白等人收到了那封家书了没有,心中隐隐泛起担忧来。
于是她决定回到茶摊,跟那两夫妇言明自己不日将会返回江南。
茶摊大哥明显有些意外,他听罢李珺乔的打算,微微出神,好一会儿才问了句,“回去也好,大概你家里人也担心着呢,只是你那两个亲人还没寻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珺乔一边从袖子里拿出拓拔思齐给的钱袋,从里面抽出两张银票,一边对茶摊大哥说,“他们大概不在范疆了,我先回江南休整一些时日,等打探清楚以后再去寻人吧。”
“这里是两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大哥和嫂子就留下一张,就当是我感谢你们这几天的照顾,免了我露宿街头之苦,也是我的小小心意。”
“另外一张,我本想让大哥帮我分给那些帮我寻人的村民,但又怕分不均匀会有怨怼。不如这样吧,就当是我买下茶摊一个月的营业额,请附近这些村民免费用茶吃点心。”
“如果大哥觉得还不够,我可以再添些钱财。”
李珺乔突然想起一事,便又补充了一句,“贴在墙上的画像我一会儿就会取下来,也不用碍着大哥做买卖了。”
李珺乔也知道因为这幅寻亲悬赏,每日都有不少村民前来观摩,带动了茶摊的买卖,要是她说现在想取走那两幅画像,只怕茶摊大哥会不乐意,便想出了这个法子,用来补偿茶摊生意流失的差价。
茶摊大哥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意,连忙推辞道说,“茶摊这几天的生意本就是因为你才好起来的,我们夫妇两人多谢你也来不及,又怎能再管你要银子?”
“再说了,我这茶摊本就是小本经营,一个月也赚不了五两银子,姑娘出手就是五十两银票,实在太多了些。”
茶摊嫂子也附和着说,“对啊,姑娘,这几天我们因为这两幅画像挣了不少银子,要是姑娘实在觉得不好意思,那就搁下五两银子就好,再多我们夫妇也是不要的。”
李珺乔再三说情,茶摊夫妇依旧不肯妥协。
最后,李珺乔无法,只能把那两张银票收回来,再重新取了一锭银子,塞到茶摊大嫂手上。
茶摊大嫂一看便知道那银子绝不止五两之数,正欲说话,却被李珺乔抢了先。
“好嫂子,再推辞的话,我就要不告而别了,到时候我再把银票塞到茶摊某个角落去,等你们开摊的时候自会看见。”
“如果你们不想这样的话,就收了这银子吧,这样我的心里也能好受一些。再说了,那马儿嘴刁得很,非上好的草料不肯下咽,难侍候得很,多了的银子就当买它这些天的草料吧。”
茶摊夫妇见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便知道这番不把银子收下也是不行了,只能相视一眼,然后把银子随手放入茶摊装铜板的钱箱中。
茶摊嫂子拉着李珺乔的手,脸上写满了不舍和担忧。
这些天的相处,茶摊嫂子对李珺乔的评价极高,不仅人长得好看,对待村民们也十分友善,全无贵家小姐常有的骄矜。
茶摊嫂子也知道自己的厨艺不好,即使是自家夫君也颇有微言。
但李珺乔从没有埋怨过半句,总是默默把碗里的饭菜吃干净,这让茶摊嫂子得到了极大的成就感。
如今见她要走,茶摊大嫂颇为失落地说,“要不你在这里多呆几天,写封信让你家里人来接?你一个姑娘家就这样孤身上路,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李珺乔反握茶摊大嫂的手,神色坦然地回了句,“前段时间拜托大哥送去驿站的信,一直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我爹爹收到了没有。”
“我惦记府里还有些事儿需要我处理,实在耽搁不了那么多时间。况且我那马儿不是寻常之物,路上奔驰如同两肋生风,用不了两天时间,便能回到江南。”
“倒是大哥和嫂子,早出晚归日夜操劳,也得顾着自个儿身子,多多休息,日后兴许还能有再见面的时候。”
茶摊大哥虽是个笔墨不通的山野村夫,但性情颇为豁达,见自家夫人双目微红,便安抚她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不定某天又遇上呢,实在不用这般伤感。”
李珺乔点头附和着,“大哥说得对,这宋梓溪附近山色甚美,这次过来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等我把手头的事解决好了,再来拜访大哥和嫂子,只是到时候你们莫要嫌我不请自来就是了。”
茶摊嫂子闻言破涕为笑,“那好,我们就这样约好了。”
其实在李珺乔心中,她总觉得宋梓溪埋藏了太多的秘密,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的,所以才敢对茶摊大嫂许下再相见的承诺。
她明明在范疆得到了不少的资讯,但到头来却让她发现越来越多的谜团尚未解开。
这种眼前一团迷雾,脚下一片泥泞的感觉,实在叫人太不好受了。
偏偏眼下她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劝自己在其中慢慢摸索,总能找到通往真相的出口。
第二天一早,茶摊夫妇并没有开摊,反而把李珺乔一路送到了村口的位置。
李珺乔见他们还想再送一段路,便对他们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在这里分离就好。”
说罢,她跃上了马背,对那给了她多日的温暖的夫妇两人微微颔首表示感谢,这才轻夹马腹飞驰而去,徒留夫妇两人在身后使劲挥舞手臂。
经过两日两夜的赶路,李珺乔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江南。
她并不知道此时府里早就因为她的不告而别而闹得个翻天覆地。
所以当她驾着马出现在李家大宅的门前时,守门的小厮见了她,差点就要激动得哭了出来。
“小姐,你到底去了哪儿啊!老爷派了很多人沿着去范疆的路寻你,都没寻着,都把老爷给急出病来了!”
那个小厮一口气说了一堆话,急得整张脸都涨红了。
“病了?!那有没有叫李大夫来看?”
一听到小厮说李一白病了,李珺乔比他还要着急,一边询问着,一边快步往宅子里走。
小厮一边在后面脚步不停地跟着李珺乔跑,一边回道,“别提了,李大夫家里出了些事,都报了府衙了,他自然是没有心思过来跟老爷诊治了。如今替老爷看病的是城东药坊的黄大夫。”
李珺乔猛然回头,“李大夫家出事了?”
她下意识以为是那天闯入李承恩家,把千年雪参夺走的那伙人又来寻麻烦了,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又追问了句,“那李大夫伤着了没有?那群歹人捉住了吗?”
那个小厮对李珺乔的话有些惊讶,便回道,“小姐也听说了这件事吗?也真是难为李大夫了,儿子死了,连尸体都被人挖了去,他年龄又那么大了,怎么经受得住?”
李珺乔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脑子“轰”的一声,有如平地响起惊雷一般,她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
那种久违的心慌感再一次袭来,她生怕自己听错了小厮的话,再三确认道,“什么?!你是那些歹人说掘了李景焕的墓,把他的尸身盗了去?!”
小厮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心慌不已,他试图挽救这个局面,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支支吾吾的样子更显得欲盖弥彰。
他只要一想到当日李珺乔和李承恩之子差点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李景焕的突然离世已经让李珺乔失魂落魄一段时间。
如今好不容易见她重新振作起来,要是现在让她得知这件事,也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但李珺乔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他,根本就不容他逃避,他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回道,“奴才多嘴,本就是道听旁说之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小姐就当从没听过这些话好不好?”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欲谋卿心更新,第214章 神迹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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