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呦呦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神色变化,心里也在暗暗琢磨着该如何为陆铭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江敬并非不记仇,若是因此让陆铭被江敬记恨上,而原本是她出谋划策,那陆铭这个锅也背得太冤屈了。
江呦呦知道自己欠陆铭一个人情,也并不想再因此为他无端端添加一个朝廷上的敌人。
该如何寻找那个理由……
忽然,她灵机一动,眼前一亮:有了!
江呦呦随即装作一副迟疑的模样,犹豫着对江敬道:“女儿知道爹爹心里有疑虑,虽然女儿愿意为爹爹分忧,但不知摄政王告诉呦呦的那些话,女儿该不该说……”
江敬闻言立刻抬头看江呦呦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毫不犹豫道:“有话直说。”
江呦呦微微翘起唇角,知道他会听进去的,便诚惶诚恐地解释:“殿下说爹爹是骁勇将军,掌握着重要的兵权,连陛下都要忌惮三分。”
闻言,原本还沉浸在同陈怡的私事被摆在明面上来的江敬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这又如何?”江敬蹙眉回应。
江呦呦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江敬如她所料般真的听进去了。
其实陆铭哪里跟她一个小姑娘说这件事了?一切不过是江呦呦的“胡诌”罢了。
然而自己编造的理由为江敬打开了一个崭新的角度,让江敬不自觉就被吸引住了。
“爹爹近来同陈姨娘的事,其实已经在嘴碎的下人口里传出去了,陛下关注朝臣,又怎么能不知道呢?”江呦呦一脸犹疑,声音低低的,“而且摄政王殿下之前还说了那样的话,呦呦只能斗胆猜测,今日之事呦呦不知道与殿下有没有关,但或许真的有更深一层的缘由。”
江呦呦编造好理由,但没有真正地把所有的利害关系都说明白,只是点到为止,不过她也知道,对自己一个不应该过问朝廷的闺阁女儿来说,说到这里也是最大限度了。
江敬听了,果然陷入沉思。
江呦呦虽然说得不深,但她的言外之意江敬能够理解,无非就是陛下对自己因着女色之事惹得众多人知,分外不满,想借着摄政王的手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仗着身怀兵权就得意忘形。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更加阴森森了。
江敬看着自己女儿胆怯的模样,不疑有他。
原来是陛下在背后主使,怪不得摄政王会突然用一场戏“呛”他。
江呦呦成功地将祸水东引,引到一个江敬无法动手对付也只能忍让的人身上,而将陆铭解释成了听从陛下旨意办事的臣子,不小程度地减少了江敬对陆铭的敌意。
虽然陛下没有太大实权,权力大多在陆铭手上,但他有九五至尊的名头,君君臣臣,三纲五常,犯上乃是万万不可的共识。
况且宗室关系错综复杂,仅凭这点,江呦呦就确定,爹爹就只能接受提点,不敢对皇帝多说什么。
果然,江敬也深知其中利害,很快就收敛起自己的不满。
江敬甚至想,方才呦呦还告诉自己,陆铭提到他让皇帝忌惮的事,看来也是在提醒自己,应当小心谨慎,不可再让陛下不满。
今天的事,看来也只能不了了之。不过虽说如此,江敬还是郁闷不已。
江呦呦成功地为陆铭转移了江敬的敌视,接着,就继续对江敬要温和地提起此前陈怡要大办宴席的事:“女儿还有一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跟爹爹说。”
江敬经过江呦呦的一番很有水平的提醒,觉得这个女儿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大手一挥:“直说吧,呦呦,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
江呦呦从容地回答:“虽然娘亲并不反对爹爹宴请陈姨娘的家人,但是平日里娘亲就经常教导呦呦,要一切从简,万万不可因为铺张浪费,惹来任何的麻烦。”
江敬不由得也点点头,他听出了自己女儿话里的深意。
本来这件事就于礼不合,宴请那些乡人也可能会让鱼龙混杂之辈带来更多的麻烦。而今陛下都如此忌惮自己了,在这个紧要关头他还要上赶着铺张办宴,岂不是要生生惹得陛下对自己更加忌惮?
江敬真是自知理亏,无法对此说出一个不字,无可奈何地向女儿叹息:“呦呦说得在理,陈姨娘虽然是出于好的初衷,但这场宴席是不可能大办的了。”
江呦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门外将军府的管事通报一声,接着进来了,看到江呦呦在和江敬亲密交谈,略微惊讶,然后对着她行礼:“拜见郡主。”
“既然管事的要和爹爹汇报事情,那女儿就不打扰了。”江呦呦礼貌地让他起来,心里正担心爹爹询问自己对陈怡的意见,不想在江敬面前暴露太多自己对陈怡的想法,管家一来,让她正巧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脱身离开,又怎么会不用?
见江敬点头,她便立刻告辞离去。
管事的还是觉得稀奇,他在外头也听见了父女的对话。
平常江大人发怒了,除了长公主没有一个人敢来劝阻的,怎么今儿个平常胆怯的郡主还能和将军如此自若地攀谈?
“有什么事?”江敬看出来管事的心不在焉,及时开口。
管事的赶紧强迫自己回神,对江敬如实汇报:“将军大人,老家那边来人,备上贺礼,说是恭贺大人新近纳了妾。”
管事的本以为将军收到家人的祝福,是一件顺理成章的好事,应当高兴才是,却没想到江敬才有好转的面色一下子冰冷了。
管事的不明白,可江敬很清楚:他分明是没有跟远在家乡的家里人说过纳妾之事的,是谁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
江敬自然而然想到了陈怡。原因无他,陈怡好招摇,都能宴请乡人了,想告知江敬老家人自己入府以炫耀,确实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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