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涩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凉水隐隐反射着暗光。
“老树，我们现在怎么办？”昏鸦问道，从侧面递过来一条毛巾。
洪长兴“嗯”了一声接过，用凉水往毛巾上浇了浇后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还没输，枯藤那一枝的教徒都见了光，但我们还没有，辽东的莲教还没有完全崩溃，那个傀儡佛母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
洪长兴停顿了一下，把毛巾还给了‘昏鸦’——她的教女洪夕颜，今年刚满二十岁，入教十五年。
把毛巾递还给了‘昏鸦’，洪长兴拿起茶壶连嘴喝了一大口，然后接着说道：“我们还可以去找那只仓鼠，只要出价合理，他完全为我们所用。”
“真的还能成功吗？”
洪夕颜双手抱头，无力地支撑在桌上，抬起头死死盯着自己的教父。
“连枯藤都没有能力做到的事情，就凭我们这些老弱能够还能够做成什么。”
此时天光已经渐渐破晓，屋外已经有了些许暮色。
“我早就料到了。”
洪长兴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那只仓鼠是谁？”昏鸦问道。
洪长兴摇了摇头：“你不应该知道。”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光，便起身往后门走去。
昏鸦愣住了，连忙问道：“你去哪里？”
“去问问那只老鼠，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洪长兴疲惫地回答道，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骑上了驮马，渐渐消失在了街道的霜雾里。
洪夕颜看着对方的背影久久不语，清晨的梆子敲响，她只能装作无事发生般开门营业。
城外的后金军用投石机和火炮整整轰击了一夜，当天光破晓之时，攻城开始了。
整个旅顺城再一次紧张了起来，街道上满是来往调度辎重器械的士兵，洪长兴牵着驮马小心翼翼地逆着人流，来到了城南。
正在准备开店苏阿妹很远就看到了他，便先一步展开了沙县小食的旗帜，并热情地迎了上去，替洪长兴把马牵到了拴马桩。
小食摊的内场还没有完全收拾好，大部分木椅还倒扣在桌上，苏阿妹替洪长兴收拾出了两张靠近海边的桌椅。奇快妏敩
洪长兴长吁一口气坐到了椅子上，舒缓了片刻自己的老寒腿，又慢慢地排出了二十个铜板。
“一笼蒸饺，一碗面线糊。”
“好嘞。”
苏阿妹轻快地走到洪长兴桌前，蹲跪在桌前将铜板划拉进胸前的口袋里。
又从胸口拿出一张麻纸，和一根炭条，依旧是蹲跪在桌前笑着问道：
“敢问客人，是要长面线，还是短面线？”
洪长兴顿了顿，缓缓开口：“不长，也不短，我一把年纪了，要吃了能长生的面线。”
“好嘞，这就给客人上最正宗长生面线，今天早上刚从北面来的货。”
苏阿妹掩面笑盈盈地答应着。
洪长兴确实听到脊背一阵发凉，昨晚开始建奴就在不停攻城，旅顺早已经封港，而他们却可以大清早从北面进货。
“那便麻烦了，还请快一些。”
苏阿妹笑着点了点头，轻飘飘地进了后厨。
半晌功夫，洪长兴背后坐了一个人。
“蝮蛇已经死了。”
顾成慢慢地饮着热茶，缓缓开口。
“那枯藤怎么样了？”
洪长兴有些惊讶地问道，他觉得枯藤就算失败了，也能保全自身，而又想到自己背后的人的身份时，便似乎知道了答案。
“也死了，蝮蛇杀死了他。”顾成冷冷说道。
“恩。。。”
洪长兴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面线糊，心里五味杂陈。
却没有等他开口，顾成猛地一拍桌子。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暗卫决不能同白莲教合作，你难道忘了唐赛儿吗！”
洪长兴沉默不语，神情愈发黯淡。
“可我们一代代死守文皇帝的遗诏，换来的是什么。”
“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老树。”
顾成冰冷地回答不留一丝余地。
“新的暗卫指挥使是陈楚，而你们陷得太深了。”
“你是对的。”
洪长兴长吁了一口气，双眼却已经微微泛红。
“我知道，无论我们承认与否，陈楚就是我们的指挥使，但海东青却死在了复州。”
顾成理都没有理洪长兴的话，而是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指挥使不止一次地下令回收，回收，回收，你们却一次次地置若罔闻，以至于今天。”
却听得顾成轻声叹了一口气。
“哪怕只有一半老弱妇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这一半人，早已经和白莲教徒密不可分，还有什么价值可言？”洪长兴缓缓答道。
“密不可分，只是因为你们的刀钝了。”
“呸！我绝不会抛弃他们。”
“畏首畏尾，以至于让枯藤和关内莲教的蝮蛇占据了主动，”
“哼！”
“那些妇孺，三天后会被秘密转移到长生岛。”
洪长兴颤抖着双手，死死握住桌案两边。
“城内还有数千教众，你们若是对那些人不利。。。”
“昨天晚上。”
顾成缓缓说道，丝毫不在意洪长兴的威胁，微微抬高的音量：
“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肃清了教坊司和城内的建奴，以及你说的那些数千教众。”
“你们想怎么样？”
洪长兴喉咙里突然翻涌起一股酸水。
顾成却是桀骜不驯地回答道：“那么多莲教徒，要是送到朝廷，配合着我们在复州和金军鏖战的斩获，足以让黑旗军的身份洗白，”
“那这真是太好了。”洪长兴冷冷地回答。
见对方没有生气，便没有了兴致，继续说道：“他们会成为长生岛，甚至复州西南解放区的劳动力。陈大人会给他们分田地，建民房，组建村落。从此安居乐业，没有加派，没有强征。”
洪长兴听到这里，眼睛猛地睁大，激动地问道：“这。。这怎么可能，你们哪里有多余的资源去干这些事。”
顾成冷哼一声，抓起一只蒸饺朝上一甩，扔进了自己的嘴巴。
“以你现在这个种冥顽不灵的脑子，还没有权限知道。你只需要知道，陈指挥使在践行太祖皇帝和文皇帝的道路，并且。。。”
顾成眼中像是浮现了一片美好的桃花眼，让他冰封的表情短暂有了些温度，又马上回归冷峻。
“并且，会比他们做的更好。枯藤做过了界，已经死了，而你却还能回头，老树，还有你的教女昏鸦，我们会给你重新造册，她会成为你的亲女儿。以后便没有什么老树昏鸦，只有洪长兴和他的女儿洪夕颜。”
洪长兴陷入了沉默，却见苏阿妹笑着从后厨飘然而来。
“这是弊店的新品，树菇老鸭汤。”
说着将一盅热汤端到了洪长兴和顾成面前。
“每个在那生活的人，每天都能喝到这汤。我三天后就回去述职，你若是想好了，三天后这个时间就来这里。”
顾成冷冷说道，而后一指汤盅上的字。
“这是暗号。”
正此时海风吹来，苏阿妹赶忙捂住将要被吹散的头发，用绷带扎了个马尾。
洪长兴抬头看去，却见店门口飘扬的旗招上，正面写着沙县小食，而反面却是四个和汤盅上同样的字。
“万民客栈。”
顾成在怀里摸索了一阵，皱了皱眉头，起身拍了拍洪长兴的肩膀。
“他已经找到了新的道路，就是这四个字。”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洪长兴呆愣良久，却见苏阿妹再一次蹲坐在自己桌前摊开了手心。
“还有事？”
“顾成的一碗面线糊，一壶绿茶，两笼蒸饺，一共五十文。”
洪长兴看着充满阳光的苏阿妹，将一吊铜钱放到了她手上。
“姑娘，你是哪里人，怎会做着南方小食。”
苏阿妹脸上浮起一阵红晕。
“我家住盖州卫，逃难到长生岛后，这面线糊是。。。是我自创的！”
说罢快地收起了铜钱，跑进了后厨。
洪长兴沉默良久，却是在又一阵海风吹来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中带泪，持续了整整一刻钟。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1621：重启大明更新，第169章 我们代代死守文皇帝的遗诏，换来的是什么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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