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都市小说>诞降之师>第174章 伺机(2)
  也就是说,根本不可能找到朝仁与尔穆月共谋的证据,因为朝仁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尔穆月出卖的。

  “为什么?”朝仁咬牙问:“身为禁国人,国将亡,你竟甘愿披上这身红衣?”wWw.xqikuaiwx.Com

  “理由很简单,你一定知道。”尔穆月笑了一声,大声地说:“少司命是我牲人永世的仇人,大神陛下替我完成了心愿,手刃少司命,我能不感激涕零?”

  尉孤瞇着眼,想看透尔穆月的把戏。他总觉得,尔穆月是故意说给在场的他们与正在监控他的检视员听。当然,他没把想法说出来,因为不论是日召师还是灯师,似乎都已全然信任尔穆月了。

  朝仁那羞愤交加的表情,就是最明显的证据。

  “尔穆月……”朝仁再冷静,也无法压抑了。“你真──该死。”

  “你若不说实话……”尔穆月接过小卫役递来的牛鞭,展示性地当空挥了一下,响声尖锐。他再回头,睨着朝仁笑:“该死的,或许是你。”

  朝仁没被吓到,仍是尖锐地瞪着他。

  “所以,你最好告诉我实话,嗯?”尔穆月再说:“关于你在禁国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对我们说出的……解开封印的秘密。”

  说完,他看向尉孤,笑容积极而坦荡得诡异。

  “要开始了,前辈。”他说:“可以来监督我们吗?”

  后来,日召师与灯师都不忍待在现场,他们借口有其它任务,便先行离去。

  没有人能心平气和地听那种惨绝人寰的哀嚎惨叫。

  之后,又过了五日,尉孤在朝仁这条线索上失利后,便无法再提出有力的证据证明尔穆月别有居心。而必须接受检视员审核监视的名单涨得像雨季后的一条暴河,碍于人力不足,总卫督也只好屈就,期限未满,便将尔穆月的检视员削减成三名。又过了几日,再以“表现优异、干净、忠诚”为由,提前减为一名。

  就在这天,尔穆月接管了尉孤的其中一项职务。他坐在四处布满刺有大司命尊身的屏风的厅室内,等着对方到来。

  儿怀如期来接受审核、领取粮牌与乳香木的配给。当他看到案前坐着的是尔穆月时,好一会儿无法动弹。

  “好久不见。”尔穆月敲了敲桌沿。“过来,坐吧。”

  儿怀提着戒心,过去坐下。

  尔穆月没说什么,径自提起笔,抄写着日录。

  儿怀不适应这宁静,先开口说:“你……不对东方行礼吗?”

  “你来之前,我行过了。”他继续书写,不抬头。

  儿怀又等了一阵,发现尔穆月没有问话,又好奇地问:“你……不问我话吗?不检查我吗?不了解一下将英的行为是否有如你们预期的一般吗?”

  尔穆月抬眼看他一下。“你是说,痴傻吗?”

  “如果是尉孤,他每天都要问一次。”儿怀想──象是要特别强调一样。

  尔穆月继续埋首书写,说:“看你的眼睛与表情,我就知道一二了。尉孤大概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走查吏训练,所以以为语言足以代表一切真相,却忽略了一个人的眼神是最真的。有时无声更胜有声,你说是吧?”

  儿怀哼了一声,幽幽地应道:“或许吧。”

  又静下来了,只有毫毛的笔尖沙沙地滑过纸张的窸窣声响。

  当儿怀再看向桌案时,他发现尔穆月的卷宗下压着一封折成掌心大小的书信。

  他看了尔穆月一眼。

  尔穆月也看了他一眼。

  儿怀明白了。可是,他该怎么拿?这四周,都有“刺画”盯着。

  “手,”此时,尔穆月又敲了敲桌沿,说:“伸出来。”

  儿怀一愣,听话地伸出手。

  尔穆月看了一眼,说:“下回,要给你上一份画指券做纪录,知道吗?”

  “知道。”他答。

  “好了。”

  儿怀趁着收回手的时候,将那封小巧的书信收进了掌心里。

  检查完毕,尔穆月利落地收拾桌上的物什,然后毫无感情地说:“替我向将英问声好吧。”

  尉孤与尔穆月一行人照例来到树生的禁处,进行日例的检查、探问。然而一进房,就闻到了一阵难以忽视的腐味,是那些丝毫没有动过的餐食所发出的。

  尉孤看了一眼负责送餐的小卫役,小卫役说:“已隔三日。”

  “真倔呵。”尉孤看着尔穆月,笑眼瞇瞇。“一口都没动。”

  尔穆月面无表情。

  小卫役担心气味难闻,冒犯了两位三郎,便动手整理,尉孤却挡下他:“没关系,先搁着。别浪费食物啊。”

  尉孤看了看空荡荡的床位,挑眉问:“人呢?”

  小卫役赶紧领着两人来到床头后方的窄室门口,解释:“那日将她拉到这头关着,她就没再出来过了,即使我们将门敞着,也是。”

  尉孤轻挑地笑着:“不会死在里头吧?”并再次针对尔穆月:“怎么?会不会心疼啊?”

  尔穆月冷冷地牵着嘴角:“她死了,前辈与下卫在牡国也就没戏唱了。”

  尉孤的脸马上拉了下来,跨步入了仅容一人的窄室,忙了一会儿,拉着一个人的头发,风风火火地将她拖出来。

  树生就像一条被拉上岸的大鱼,任凭摆布。

  尉孤像要确认什么,又粗手粗脚地扯动她的头颅,拉得树生头皮极疼,终于将她从昏昧中醒出了些知觉。

  她无力地呜呜叫着。

  尉孤松了口气。“还活着。”

  树生听到了讨人厌的声音,勉强张开眼睛,却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尔穆月。

  尔穆月的眼睛依然如阴黑无月的夜,荒芜死寂。

  连带的,树生看他的眼神也寂寥了起来,像看着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路人。

  “坐起来。”尉孤扯着树生的头发,命令。

  树生无力动作。

  “想绝食?自取灭亡?”尉孤嗤笑一声,一手扒了已臭酸了的米饭,提起树生的头颅,就往她的嘴鼻里塞。

  树生紧闭着嘴反抗。

  “想死,可没这么容易!”尉孤喝道:“吃下去!”

  树生张嘴了,却是狠狠咬住他的肉手。

  尉孤一气,恨不得用义肢捏爆她的头颅!

  这时,尔穆月上前,掐住树生下颚,虎口力一施,树生的嘴巴就乖乖地张开了,吞下了些饭食。

  “凡事都有技巧,前辈。”尔穆月从容地提醒道:“别总是意气用事。坏了事,就不好对上层交代了。”

  尉孤看他的眼神,有着锐利的杀气。他扔了树生的头发,踱了开去,不想和尔穆月凑在一块。

  尔穆月亦不睬他,放开了树生,跟着站了起来。

  就在这站起身的过程中,树生看到了……

  活下去。

  尔穆月的嘴唇,正无声地动着。

  那唇形,说的,还是禁国话。

  树生结实一震,以为是自己的眼迷蒙了,在作梦。她眨了眨眼,定睛再看,尔穆月却已在这一瞬之间转过身去了。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她将这简单的三个字反覆在心中掂量,感觉出了一点什么──这三个字,不是生硬的命令,而是柔软的希冀。

  但是,为什么?

  她迷惘了,本来已经全然接受恨意、进而平静下来、坚决赴死的心,竟再次在往昔的记忆中摇摆、挣扎,胸口又疼又紧了起来。

  他在意她的生死?为什么?因为她是他在牡国銮仪卫中立足的棋子?那他为什么不像尉孤一样粗剌剌地命令呢?为什么要无言地说着他们彼此熟悉又想念的禁国语呢?

  活下去?他背叛了她,她又要怎么活下去呢?

  你到底要做什么……混帐!树生恨恨地心想。

  尔穆月接着打发了一个小卫役,去准备新鲜的餐食,撤下那堆腐败的饭菜,再让人将树生抬到床上歇着,并清理满身脏污的她。

  留下工作的侍女,尉孤与尔穆月出了房,在大厅候着。

  “是了,我真是该死啊。”尉孤坐翘着腿,轻轻打着自己的脸颊,意有所指地说:“我得好好惩罚一下自己──我竟然让你的『爱人』吃臭酸的饭菜?”

  尔穆月也撩了袍襬,心平气和地坐在尉孤对首。“前辈其实不需要这样处处与下卫作对。”他指指自己的脑袋:“与前辈相较,下卫的头上还扎了红头根,您若真想知道下卫在想什么,随时都可以去调阅档案检视,不是吗?”他挑眉。“而且,您一直都在这么做,如此,您到底还在不安什么?”

  “我确实不安。”尉孤也笑了:“因为,你处处都是可疑的破绽。”

  尔穆月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是不是破绽……”他自信地说:“自然会有专业的人替前辈来监督,不劳您忧心。

  您该烦心的是,您因一时气盛,让诞降师吃下了坏去的菜饭,会不会弄坏了日壤在乎的宝贝?”

  “怎么?待惯了新环境,嘴巴又开始俐索了?”

  “但前辈不可否认,下卫说的句句属实。”

  尉孤还想还嘴,尔穆月却忽然换了语气。“好了,前辈。”公事公办的模样。“与其计较这些琐碎,不如赶快有效地执行工作,更为实际,是不是?”

  尉孤没能逞到快,甚至反被凸显出躁进、不晓事,于是垮下了嘴角。

  “快点,前辈,”尔穆月的口气更故意了:“大家都等着您带头发落,下卫不过是您的副手,主不了任何事。”

  “来人!”尉孤紧紧握着义肢,狠狠地瞪着尔穆月:“传庐壶师!把那东西带上来!”

  尔穆月很满意地看着他那只被燃煤烧红的义肢,将桌案焦出了一个热疤出来。

  那热疤狰狞丑陋,就跟尉孤那狭窄的器量与短浅的眼界一样,弯曲纠结。

  即使尔穆月经过了牡国的改造,故意要舍弃许多过去,变成一个完全信奉大神陛下的虔诚信徒,他的本能反应还是知道如何激怒这个一直不入他眼的──小蝼蚁。一如许久许久的当年。

  他暗暗庆幸,这条出路的阻碍,是这只小蝼蚁尉孤。一旦他无处施出他那身拳脚与武器,以及那天性极端的残暴,他便不足以惧。

  庐壶师取来了一只成色金黄润厚的葫芦,一看上头美丽的刻纹已圆融得不见稜角,便知这只葫芦已刻成了有一段年岁。

  庐壶师用刻刀使劲地划上一刀,破坏了葫芦的刻纹与果身,然后搁在一座量身打造的小巧立座上。

  树生虽然虚弱,却仍机警地看着一切。

  “我们要给你一个惊喜。”尉孤把尔穆月隔在外头,眼不见为净,稍稍定下了焦躁的心神。他指指葫芦,开始向树生说明一切:“这是孤郡饶壤的伟大贡献──喔,对了,最识时务的饶州已被划定为牡国孤郡的新兴城市,并赐予新名,称为饶壤,你好生记住。他们将这只原本被少司命钦命封存于州库的葫芦果献出,希望对你遭到封印的诞降术有些帮助,以替大神陛下解忧。”

  树生皱着眉,接着,她恍然大悟。

  尉孤故意又问:“知道这是什么吗?不知你是否熟悉?”

  树生想起她与浮魈最后一次的见面。当她转过身去,再回头时,浮魈已经消失,而从帘后走出了一名术师,手上拿的,正巧是一只葫芦果。

  尉孤饶有兴味地看着葫芦:“这是……关着疆图侯残灵的葫芦。”

  此时,葫芦的果身起了变化,渐渐龟裂,泛起了枯色。

  尉孤朝树生走了过来,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喔,先别看,这样一会儿故人相见,才特别让人涕零啊。”

  树生的视线陷入黑暗,耳力更清晰了。她听到一声“剥”的脆响,并闻到了浓郁的生墨腥气。

  当尉孤的手移开,树生怔怔地看到了──她一直深刻思念、却也一直无法习惯熟悉的人,坐在她面前。

  和她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浮魈。

  他挥了挥他仅存的左手,笑得还是那样浪荡、不正经:“好久不见,树生。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越发美丽了,真好。”

  树生不谅解地瞪着他。不管他被关了多久,多么不解世事,现在也不是这样轻松打招呼的时候!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诞降之师更新,第174章 伺机(2)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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