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都市小说>诞降之师>第110章 孤零(4)
  “我好怕你醒不来,你知道吗?”祂的声音闷闷的,微哽。“不要再有下次了,好吗?”

  “嗯,嗯嗯。”她发现少司命太过亲密的体香让自己心跳加速,只好闭着气,抿着嘴。要答话,便用喉头出声。

  祂抬起眼,看她。“你看着我,树生。”

  她有点不敢。

  “树生。”祂轻轻地命令:“看着我,答应。”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转了转,才看祂。

  这一近看,就看见祂润白的肤上有凹深的眼窝所筛下的阴影。

  连祂的眸子都不再那么翠绿,而像正被雨雾所笼的黯淡山色。

  她心里的愧疚,掩盖了其余的一切感觉。

  “是。”她说:“我答应祢,陛下。我不会了。”

  祂微笑。“好孩子。”祂又将紧紧地拥入怀里,像待一个初生的婴崽似地抚揉她的背,嘴里不断地温哄。“好孩子……”

  树生乖巧地让祂抱上一阵,不敢妄动,就怕一动,又会惊动敏感的祂。而祂拥她的力道,始终不减半分。

  她这次妄自行动,确实吓到陛下了。她想。

  四周过静,静到连呼吸都能让人听出心事似的。她觉得她得说些话。

  “陛下,我在山下的事,”她问:“你们……都知道了?”

  沉默了半晌,少司命才低沉地答声。“知道。”

  她试探。“那……祢知道,关于『蚀』的事吗?”

  又等了片刻,才等到祂淡淡地应着:“是。”

  这声“是”鼓动了她,她撑起身体,挣开祂怀抱,赶紧说:“陛下!他们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祂垂下眼看她。

  “啊!还有!还有!”她竟然现在才想到这天大的事,说得更急:“他们甚至想要刺杀陛下!”

  祂并没有震惊。

  “树生。”祂握着她的小手,在祂冰凉的颊上摩娑。祂哑着声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当然!陛下!他们那群人竟然想伤害陛下哇!”她的脸被祂的体温与自己的激动煨得红通通的。

  “你知道吗?树生。”相对她的急,祂却缓得慢条斯理。“今天我最高兴的事是什么吗?”

  “咦?”

  “第一,是看到你醒来了。”

  “呃,是。”

  “第二,是你这样担心我。”

  她搔搔头,不晓如何答话。

  祂笑得很真恳。“我好开心啊,树生。”

  树生却不知该作何表情。能让陛下开心是好事,可此刻谈话的重点应该不是这里吧?

  是弒君啊!是想推翻禁国五百年以来理所当然的存在啊!

  她决定再提醒祂一次:“那个,陛下,他们……”

  “不过,树生,”祂却有意打断她:“比起他们杀害横拓,甚至计划刺我一事,让我更感不悦的是……”

  祂的脸上还是笑,但笑得有些冷意。

  “他们伤害了你。”

  她打了一个颤。

  “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

  “代、代价?”她赶紧问:“陛下知道他们在哪里吗?知道要怎么对付他们吗?”

  祂将她放回榻上,为她披好外衣,防她受凉。

  “陛下!”她抓祂的袖襬。

  祂温柔地回握她的手,却答非所问:“树生饿了吗?我们一块进餐吧,嗯?”

  她不死心。“陛下,祢真的能对付蚀吗?可以吗?”

  祂这才正眼看着她,说:“或许吧。”

  她期待答案。

  “若刑狱司与走查吏搜得出这批人,这个国家一定能法办他们。”

  却是一个不痛不痒的答案。

  “喔……”她有些气馁。与蚀接触后,她恨不得快些将这群歹人押进大牢里,不再继续为非作歹。wWw.xqikuaiwx.Com

  不过,她想到了大叔,就有些矛盾了。

  我不是好人。

  你也要像我一样吗?小鬼。

  一个坏人,会这样说自己吗?

  她被自己的正义感搞糊涂了。

  “树生?”祂替她拨了拨落在额边的发。

  树生不想让少司命知道她的心思,便转了个话题,问:“那陛下是怎么知道的?我在山下发生的事?”

  祂眼色一黯。

  “陛下?”

  祂说出一个名字:“浮魈。”

  树生一震。

  “他告诉我们的。”

  “陛下!他现在在哪里?”她急问。

  祂眼一睨。“你很担心他吗?树生。”

  “什么?”她不解。

  “我知道,浮魈是什么。”

  树生倒抽一口气。

  “他是疆图侯对这个世界的仇恨。”祂冷冷地说:“这次你贸然下山涉险,我不怪你,但我无法原谅他附着在你的灵魂中,迫使你逼近危险的仇恨,甚至那样贪婪地吃食你。”

  祂板起脸,方才对她展现的那份暖意全消失了。

  “不会原谅。”祂重重地说。

  “陛下……”她怯怯地问:“祢会怎么处罚他?”

  “他……”祂边替她整衣,边云淡风轻地说:“必须消失。”

  “陛下!”她震惊。

  祂看她,有些严厉。“你想替他说情吗?嗯?”

  祂这一反问,反而让她哑口。

  “你睡了十天,树生。”

  “我……”

  “要是你醒不过来,我怎么办?”

  她搅着手指。

  祂脸上有痛,眼下的阴影似乎更深了。“我会失去你啊。树生。”

  她抬不起头来,没有勇气面对。

  对于少司命那份深切的关爱,她应该感激,也应该道歉,但她此刻更想说的是,其实她自己很清楚,那些仇恨都是由她的心处而生,浮魈只是趁隙而入而已。即使她不喜欢浮魈,但她也无法那么轻易将所有责任都推卸给他。

  毕竟──

  浮魈也是她父亲的一部分啊!

  不论是复仇,还是喂食他,都是她自己自愿的。

  树生的沉默,让少司命意识到自己的踰矩,祂坐直身子,吸了口气,才问:“你有话想说吗?树生。”

  “陛下……”她想了好一会儿,说:“浮魈他……或许不是好东西。可,可是……”

  祂耐心地听。

  她的眼涌上一股热。“他也是我父亲啊。”

  “树生……”祂有些愕然。

  “再怎么不好,他都是我父亲的一部分啊。”她哽着说:“是我爹啊……”

  “树生,”祂不解她这个说法。“你父亲已经死了。”

  “我知道。”眼泪掉了下来。“看到浮魈,我更知道……”

  浮魈是父亲的影子,父亲走了,影子也无了拘束而走样了。

  她揉着眼,泪珠扑簌簌地落。“就是因为看到浮魈,我才知道我爹真的不会回来了啊……”

  便是在遇见这抹走了样的影子之后,她更明白思念这种情绪,不过是一番一直在希望与无望之间轮回翻转的折腾……

  祂痴痴地望着她的眼泪,眼神空了,人也跟着徬徨了,束手无策了。

  祂叹了口气,轻轻地拉下她的手,捧起她的脸,细细地为她擦着眼泪。

  祂问:“你父亲……是不是也很怕你的眼泪?嗯?”

  树生对祂的注视感到别扭,想挣脱。“抱歉,陛下,我不该哭的……”

  “嘘,不要躲我,树生。”祂不让她躲,继续哄她,揉抹着她湿润的颊。“要哭,就应该放声地哭。虽然……”

  祂苦笑:“我也挺怕你的眼泪的。”

  听祂这么一说,树生更羞,不过也恰好止了那想恸哭的情绪。

  “你的眼泪,”祂的声微哑。“会折腾在乎你的人,你知道吗?”

  她不好意思地说:“爹好像有这么说过……”

  “那你……”祂顿了一下,才问:“希望我怎么做?”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祂,那股要浮魈消失的冷意似乎已经褪了。

  “真、真的?”

  “我能为你做到的,都会做。”祂正色说:“前提是,绝不能伤害你,让你有任何损失。”

  “陛下……可以放他下山吗?”她小声地开口。

  祂面无表情。

  她补充。“我可以向陛下保证,他绝不敢再回来找我了。”

  祂仍是那样望着她。

  “浮魈那家伙很胆小的!”她只好口不择言。“祢抓了他一次,他就知道祢不好惹,绝不会再来挑战祢的!我、我爹……我爹以前就这么跟我说过!”

  祂又是一叹。

  “好,我答应你。”祂宠溺地拢了拢她的发。“真是拿你没辙。”

  树生破啼为笑,小头颅随着祂的手劲一摇一晃的,像一只被搔痒的小猫。

  “吃些东西,好吗?”气氛总归是缓和了,连祂都好心情地说:“我有些饿了。你想吃什么,嗯?”

  树生观察着,便又趁机说:“陛下,我还有一件事……也想拜托祢。”

  祂含笑的眼看着她,等她说。

  “我可以,安葬我爹吗?”

  少司命的手停了。

  “让他入土为安?”

  祂的脸僵在一个很微妙的表情上──似懂,又非懂的样子。

  “陛下?”

  她暗忖,这话……很难懂吗?

  果然──

  “你在说什么?树生。”祂无知地问。

  她反省,或许是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所以,她再重头说一次:“我爹的遗体被锁在求如山上,我希望可以安葬他。”

  祂微皱眉头,有些困惑,有些震惊。

  树生这才发现,这对话,出了问题。

  少司命难道并不知道这件事?!

  “你说,”祂问得很诚心。“你父亲的尸体,被锁在哪儿?”

  “求如山。”她耐心地回答。

  “求如山的哪里?”

  “呃……那个……”她想得很用力,才想起浮魈提的那个地名:“对了,刑狱司!刑狱司里专门锁尸体的地方!”

  祂恍然。“是吗?”

  “是!”她看到希望──陛下终于想起来了吗?

  祂却望着她,想了一阵。

  “或许,真是我有所不知。”祂沉吟地说:“我会差人去查证。”

  她松口气。这也是有可能的,少司命并非万能而全知的。

  “但,树生,”接着,祂问:“你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你那么确定吗?”

  “因为我看过!”她忙答。

  祂瞇着眼。“你曾经到过刑狱司?”

  树生一愕,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有人,正在……试探什么吗?

  “又是那个浮魈,带你去看的?”少司命的问话越问越轻。“是吗?”

  “”树生不知这时该不该答话。

  总觉得,少司命等她答话的眼神,有种无可违逆的穿透。祂想从她单纯的反应里找到什么吗?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最后,终是胆怯地避开祂那双本该翠得静好的眼眸。

  “还记得路吗?树生。”这时,祂问。

  她一愣。

  祂牵起她,将她扶到床畔,为她着上小绵鞋。“记得路的话,就带我去看吧。嗯?”

  她盯着祂正专注于一事的侧面上,心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祂突然看向她,微笑,让她的心悚悚地一提。

  “若如你所说,那里,有你父亲的遗体。”祂体贴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做。树生。”

  她是被祂抱出这栋殿宇的。祂不让她的脚触地,说是她身体还软着,不宜多行。

  可正因为被祂笃定地抱着,坐上前往刑狱司的马车,让她反而怀疑起自己──

  那里,真的有父亲的尸体吗?

  身子被养得好转的两天后,少司命答应她,让她去与浮魈道别。

  她走进这栋小殿时,感到些许晕眩。这小殿的四柱上,都涂上了松节油,以防万一。

  小殿空旷,只用一幕竹编的垂帘隔挡住南方的一块角落,其余的,就是那两把搁在中央的三脚小凳。

  浮魈坐在那儿。

  “嘿,孩子。”见她来,他还是那样散漫地笑着:“听说你睡了十多天啊。”

  可她看得出来,他正被松节油吃着,浑身无力,面色苍白,长发狼狈地披散,连裹在衣袍下的身子骨看起来都很单薄,随时都要化散似的……

  她一愣。

  她指着他右边空落落的袖子。“浮魈,你的手……”

  “哦。”他倒是无所谓。“被松节油吃掉了。”他甚至顽皮地摇着袖子,向她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里面没有手。

  “是谁?”她有些生气。

  他歪嘴。“怎么?你想为我出气啊?”

  “是谁啦?”她大声。

  他耸耸肩。“就像当年,用松节油虐待你爹的凶吏喽。”他哼一声。“至于谁下令让他们这么做的,我就不知道了。”

  她咬着唇。

  他打趣地笑。“看来你知道答案,是吗?毕竟你与这山上的上位者是那么亲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诞降之师更新,第110章 孤零(4)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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